他手里拿着她的外衫。
祁昱慵懒笑着,漫不经心地问她:“冷吗?”
孟妤兮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的那件嫩绿色外衫上,她此时心里有个不太靠谱的猜想,她想,祁昱不会是见她冷,所以去给她拿的外衫吧。
她点了点头,乖乖应道:“冷。”
她的确冷。
脚被冻得僵硬不是说假。
“呵。”在孟妤兮的话音落下,祁昱却突然把手里的外衫随意地丢在一旁,他睨着她,明明他是坐着,而她站着,但他却总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张狂肆意,让她不由得畏惧。
他笑,言简意赅:“求朕。”
孟妤兮:“恩?”
他笑得淡,见她疑惑,竟没有丝毫不耐,又十分温和地重复了一遍:“求朕,朕就给你。”
闻言,孟妤兮呆愣。
这是新的玩法吗?他这是想要享受被人祈求的感觉,还是想要享受被人臣服的快感?
可他不是皇帝吗?
这天下都是他的子民,无论是被人祈求还是被人臣服,他不都是日日享受吗?
难道还没享受够?
装死的系统这时出声:“宿主,快求。”
“快求。”
“快求。”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闹得欢快,像是在起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孟妤兮求婚。
孟妤兮在心里白了系统几眼,不需要它瞎起哄,祁昱都亲自去把她的外衫取过来了,她若是不顺着祁昱的心意,她今晚,必定、绝对、一定会被祁昱下令冻死。
不是被扔在河里冻死,就是被浸泡在冷水里冻死,还有可能是被关在冰房里冻死。
总之,会死的很惨。
孟妤兮没有任何迟疑,她脸上的神情也转变得很快,几乎是在祁昱的话音落下后不久,她便泪雾朦胧地望着他,娇声道:“皇上,嫔妾很冷。”
“求皇上开恩,赏赐嫔妾一件外衫。”她低声恳求道。
求人就得把姿态摆足,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要什么面子里子的。
话音落下,祁昱脸上的笑意果真扩大,像是心底的一股郁气突然顺了,他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懒洋洋地道:“来拿吧。”
这么轻松?
孟妤兮本以为祁昱让她求他,只是他想折磨她的众多法子中的其中之一,接下来指不定还有多少。
结果,他竟真的只是想让她求他?
幸福来得太快,孟妤兮有些不敢置信,她一边警惕地注意着他的动静,一边缓慢地往他的身旁挪去。
祁昱的心情像是很好,他一直笑看着她挪动。哪怕她挪动得很慢,他也一直是耐心十足的模样。
十分诡异。
孟妤兮飞快地拿了被祁昱丢在一旁的外衫,然后便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会穿这宫里外衫,衣饰的构造复杂繁琐,程序很多,而此时显然她也不能唤宫人进来帮她穿戴,所以她只能不伦不类地套在身上。
在套上后,孟妤兮还含笑,柔声再次感谢他:“嫔妾多谢皇上关心,如今暖和多了。”
“呵呵,倒是脸厚。”祁昱笑得散漫:“朕可没关心你。”
孟妤兮此时可不敢再怼他,闻言,哪怕他的话毫不留情,她也依旧是顺着他,奉承地道:“是嫔妾脸厚,哪怕皇上仅与嫔妾说一句话,那都是皇上的心意,是嫔妾的福分,嫔妾应该时刻铭记在心,万分感怀,不敢遗忘。”
话音落下,孟妤兮便略显羞涩地道:“皇上,其实嫔妾还有另外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祁昱道。
孟妤兮特别会顺着杆子爬,不过在爬之前,她会先投其所好。
她抿唇笑道:“回皇上,嫔妾脑子笨,若是夜里不睡觉,白日里便会难受得很,脑子里就会像是一团浆糊,连东南西北的分不清,所以嫔妾想求皇上,能不能赏赐嫔妾一张床榻睡觉。”
“求皇上。”孟妤兮还刻意重复这三个字。
祁昱哪会不知她是在顺着杆子爬,得寸进尺。可明明在第二次踏进栖云阁时,他便想的是她今晚别想睡,而他又一向果断,从未有反悔之时。
只是她此时这求人的态度又着实让他心情愉悦,他竟想反悔应她。
祁昱睇着她,视线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半晌,他缓缓开口:“穿的可真碍眼。”
他说的是孟妤兮穿的外衫。
这着实碍眼。
因为孟妤兮本就不会穿这宫里的外衫,她是胡乱套上的。
只是“碍眼”这两个字,若是从祁昱口中道出来,那往往让祁昱碍眼的那个人,一定是活不到天亮的。
孟妤兮都在怀疑,是不是她得寸进尺的要求惹了祁昱不悦时,便听他又道:“站在那也是碍朕的眼,看着堵心,既然如此,那朕就赏你张床,好好把自己裹着,别让朕再看见你。”
闻言,孟妤兮惊喜万分,这次她是真心实意:“多谢皇上。”
皇上您放心,她一定会把她的全身都严严实实地裹着,不会让皇上您再看见她的。
孟妤兮想的很好,她也本以为祁昱会让她去偏殿休息,结果,他出声唤了宫人进来。再然后,一张崭新的地铺,就铺在孟妤兮的那张床榻下。
这是祁昱赏她的床。
是她今晚睡的地方。
祁昱笑意满满地睇着她。
显然,今晚是祁昱睡她的床,而她则睡那张新铺好的地铺。
见状,孟妤兮沉默了良久,她才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出来:“嫔妾多谢皇上。”
她开始隐隐担心,万一她半夜无意识掀开被褥,就把她自个儿露出来了,若是再一不小心被祁昱看见了怎么办?
他会不会看着碍眼,然后一气之下就踩死她。
只是这是孟妤兮多虑了,因为一夜过去,她依旧安然无恙。
而等她翌日巳时醒来,祁昱也早已离开。
她问过白芍,祁昱在寅时便已离开栖云阁,可孟妤兮记得,昨晚,她睡觉时,都已经快丑时,那祁昱寅时离开,他是只睡了一个时辰?
不过祁昱睡多久,那与孟妤兮无关,她能睡够了就行。
此时虽然已经不早,但孟妤兮还是象征性地用了些早膳。然后她就留着肚子等用午膳。
她以为今日也会如往常一般,悠闲度日,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然后,孟妤兮没先等来午膳,她等来了奉和。
就在孟妤兮的早膳用完后不久,奉和便带着圣旨来了栖云阁。
一群人浩浩荡荡,声势赫赫。这可比接孟妤兮去太极殿侍寝时的阵仗大太多。
奉和笑着道:“孟美人,跪下接旨吧。”
孟妤兮有些茫然地跪下接旨,她埋首,竖着耳朵听圣旨里的内容。因为她也很好奇,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里会是什么。
见状,奉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举着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语调缓慢,字字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栖云阁孟美人,虽品行不端,又谎话连篇,但念在其认错态度良好,且姿态谦卑,朕又一向温和良善,施以仁政,便暂且不追究其欺君罔上的罪责。日行一善,有功大过,孟氏虽长得不高,样貌难看,不过模样还算滑稽,常常惹朕发笑,愉悦朕心,尚有值得可用之处,特封为婕妤,钦此。”
第三十三章 妖魔鬼怪
在奉和的最后一个音落下, 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里。
不是那种畏惧龙威的恭敬安静,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诡异、难以描述的安静, 甚至还带着点好奇和探究。
而众人好奇和探究的对象, 自然是这道圣旨里的人,孟妤兮。
孟妤兮才真是心头有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这道圣旨可真是直观立体地体现了什么叫“抑”, 什么叫“扬”
祁昱可真厉害。
一道晋升她位份的圣旨,都能做到“抑”她“扬”他, 真有他的。
她品行不端, 又谎话连篇, 这一点孟妤兮可以忍痛认下, 可祁昱哪有脸说他温和良善,还施以仁政?
呸!不要脸。
还有什么她长得不高, 又样貌难看,最关键的是,竟然还有她模样滑稽, 又惹他发笑这些话。
这古代后妃晋升位份的圣旨都是这样写的吗?
难道是她被电视剧骗了?
奉和脸上的笑意全程都没有变过,像是他早已知道圣旨里的内容。
语罢, 他便垂眸含笑道:“孟美人, 接旨吧。”
呵呵。
孟妤兮可还真不想接, 她接了不就等于认了这圣旨里的内容。
这是诋毁。
与事实全然相反的诋毁。
她这副身子虽然只堪堪到祁昱的肩, 但人家净身高也有160, 甚至160以上的好不好。
在后妃里来说, 这也不算是长得矮, 属于正常身高。
哪里长得不高?这纯属胡言乱语。
还有样貌难看,她哪里长得难看了?这张脸与她前世的脸长得一模一样,而她前世从小到大都是校花, 怎么会难看。
孟妤兮觉得祁昱若不是审美有问题,就是眼睛有问题,又或者是在明晃晃地侮辱诋毁她。
只是她怂,她不仅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这圣旨她还接的十分欢喜,一脸的幸福:“嫔妾多谢皇上。”
闻言,奉和倒是多看了她几眼。他可记得皇上特意吩咐过,要时刻注意孟美人在接圣旨时的神情和脸色。
奉和自然知晓这圣旨里的内容,而皇上想看见的,无疑是孟美人怒气冲冲、不愿接旨的反应。
只是皇上怕是又要失望了,这孟美人接的很是欢喜呢。
奉和转身离开。
来栖云阁的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栖云阁,转瞬间,院子里便空荡下来。
孟妤兮站了起身。
在奉和离开后,她便没有再隐藏内心的不满,她紧紧地捏着拿在手里的圣旨。
白芍看见,她也跟着站了起身,忙是走近,关切问:“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孟妤兮笑得咬牙切齿,她越是笑,就显得越是生气。
见主子模样,白芍有些担心,想了想,她抬眸看着孟妤兮,认真地加了一句:“主子,在奴婢眼里,您最美。”
似担心孟妤兮不信,她还刻意强调了一句:“真的,主子,您长得可美了,是奴婢见过长得最美的。”
白芍说的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实话,她家主子是真的长得美,也是她见过长得最美的人,无人能敌,这些都并非是安慰孟妤兮的话。
真是可爱的言论。
闻言,孟妤兮忍着心底对祁昱的怒火,侧眸安抚了白芍一句:“别担心,我没事。”
孟妤兮能有什么事,她一连晋升四个品阶,从美人一越成为婕妤,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事,这么好的机遇,祁昱待她如此之好,她能有什么事。
她可高兴的很。
孟妤兮咬着牙,她突然又打开手里的圣旨,垂眸,死死地瞪着“长得不高,样貌难看”这几个字。
瞪着瞪着,她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按在圣旨上那几个字上使劲儿摩擦,像是想要给那几个字摩擦掉。
力气也越来越大。
见状,白芍神色隐忧,她本想出声提醒主子几句,这是圣旨,不能有任何破损,也就在这时,红桑突然从外走了进来。
她像是急匆匆赶回宫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看见孟妤兮,还没请安,她便忙道:“主子,敬事房的管事太监被皇上下令处死了。”
“……”
话音落下,孟妤兮摩擦字迹的手一顿。
她抬眸看去,有些迟疑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闻言,红桑缓了口气,这才仔细道:“方才奴婢从浣衣局回来,途中听几个宫女在讨论,说是敬事房的管事太监收了凌水阁那孟美人的好处,所以昨晚她才顶替了主子去太极殿侍寝,不过在被皇上发现后,今日寅时,敬事房那管事太监便被皇上下令处死。”
话音落下,红桑一脸快意:“死得好,谁让他以公谋私,竟然让其他人顶替主子侍寝,活该。”
亏的红桑和白芍两人昨晚还在担心主子会伤心难过。原来竟是那凌水阁的孟美人做了手脚,顶替了主子去太极殿侍寝。
听红桑所言,孟妤兮若有所思。原来,昨晚祁昱竟然是召的她侍寝,怪不得他会半夜来栖云阁。
但比起红桑此时的快意,孟妤兮在深思后想到的却是别的,此时她早已没了怒意,心思也被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占领,她有些迟疑问:“那凌水阁的孟美人呢?”
不知不觉间,她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闻言,红桑仔细回忆了一番,片刻后,她出声道:“奴婢没有听说那孟美人受罚,不过,好像她昨晚是被宫人从太极殿抬出来的。”
抬出来的?
孟妤兮惊异,既然是被抬出来的,那多半是昏迷。可是在太极殿昏迷……孟妤兮就想的有些恐怖。
虽是那凌水阁的孟美人顶替她侍寝在先,她是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可这消息却也在此时间接提醒了孟妤兮,祁昱的可怕。
她在后怕。
孟妤兮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手里的那道圣旨上。
此时再看“长得不高,样貌难看”这几个字,她竟然全无怒意,且还十分庆幸,她方才没有在一气之下就把圣旨损坏。
不然,下一个被抬出来的,绝对是她。
想到这儿,孟妤兮的神色越发警惕,她小心翼翼、工工整整地折好了那道圣旨,然后怀揣着敬畏之心,把圣旨交给白芍。
因太不放心,还三番四次地叮嘱白芍:“一定不能有任何破损,一定要好好收着,一定要保护好它,最好是供起来。”
孟妤兮怕得很。
把这道圣旨当神供起来都行,只要圣旨能完好无损。
闻言,白芍点头,极其郑重地向孟妤兮保证:“主子您放心吧,奴婢定然会好好保管这道圣旨,不会出任何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