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屏蔽了脑海里系统的话语。
一心等死。
但就在那时,奉和突然从外走了进来。
“皇上,太医到了。”
奉和跟在皇上身边数十载,他虽揣摩不到圣意,但基本的判断力却有。
方才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皇上若真想要杀一个人,只需眨眼间的功夫,那人便会毙命。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直吊着孟美人一口气。
他看得清楚,皇上并非想杀孟美人,所以他才敢走进来打断。
祁昱松了手。
身旁的宫人递上来了帕子。
他擦了擦手,把帕子丢在地上。
孟妤兮软软地跌倒在地,久违的空气袭来,求生欲促使她用力呼吸。
但因呼吸太急,呛了口空气在喉咙,她不停地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在她的脖子上,挂着几道深深的红印。
奉和走上前来,蹲在孟妤兮的身旁,轻声道:“美人,太医到了,奴才伺候您起身。”
说罢,便有宫人在她左右扶她起身,去另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周围有宫人来来往往。
孟妤兮不知这些宫人在对她做什么,她只知道,她缓了很久。
待她缓过来后,太医已经在把脉了。
而祁昱,竟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旁。
距离很近。
孟妤兮原本觉得已经没有太多痛觉的脖子又痛了起来,还伴随着恐惧。
孟妤兮努力忽视他的存在,在心底安慰自己。
有了痛觉也不全是坏处,至少她感觉不到痒意了。
太医收回了手,恍若没有看见她脖子上的那几道勒痕,温声问:“美人近日可有食何物?”
孟妤兮回想了想,刚想出声,但却发现有些困难。
身旁适时递过来了一杯温水,她抬手接过,在入口润喉后,孟妤兮注意到身前那太医极度震惊的目光。
她猛地反应过来。
这水是祁昱给的。
一阵后怕在她的心头齐聚,她没有侧眸,更没有停顿,只是在放那水杯时,微颤的手指泄露了她的心思。
孟妤兮缓了口气:“都是用的膳房给的膳食。”她哪里还有钱吃别的。
此时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太医想了想躬身道:“皇上,美人可能是过敏之症,臣需要检查美人平时所食之物,找出根源,才好对症下药。”
而在太医说话时,祁昱不知何时又将手放在了孟妤兮的脖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她颈上的那几道红痕上来回抚摸。
孟妤兮僵硬着身子便,一动也不敢动。
太医话落。
祁昱:“恩。”
话音落,他又道:“拿瓶止痒膏。”
“是。”太医道。
奉和指派宫人去膳房拿栖云阁的晚膳。
太医给孟妤兮开了瓶止痒膏。
宫人为她涂抹。
在涂抹药膏时,宫人不小心碰到了孟妤兮脖子上的红痕。
“嘶。”孟妤兮吃痛。
闻声,宫人猛地跪在地上:“美人恕罪,美人恕罪。”
态度十分恐惧。
孟妤兮觉得这宫人的态度太过于惊慌,但转念一想,在太极殿伺候,时时刻刻陪伴在祁昱身边,若是她,估计也是这个态度。
是被祁昱吓出来的。
“没事。”
孟妤兮觉得她和这宫人都是一类人,为了活命,都是被欺压且无能反抗的人。
命被握在别人手上。
她方才也是刚去地狱走过一遭。
所以此时,面对眼下这位惶恐不安的宫人,她莫名地生出了同情心。
不是同情这宫人,而是在同情她自己。
孟妤兮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来,对着那宫人小声道:“别怕,起来吧。”
同时她也在心底对自个儿道,别怕别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稳住。
她以为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她和这宫人听见。
但殊不知,不仅祁昱,连奉和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奉和此时不由得高看起这位孟美人,不得不说,这孟美人的心态是真的好。
无畏生死,不惧皇上,山崩于眼前也能笑得出来。
他得学着。
祁昱微偏着头观察她,在看见她脸上的那抹笑意后,突然低笑出声。
胆儿肥的女人。
与此同时,祁昱的手又莫名地痒了起来。
他想起方才掐她脖子的触感,很细很嫩,一掐就碎,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和攻击力。
这本该是让祁昱不屑一顾的,但不知怎的,却莫名地合他心意。
像是揉捏一朵娇花,在花瓣糜烂落汁时,散发的香味,也是如此迷人。
祁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阴森,孟妤兮注意到,她颤了颤,瞬间压平了嘴角的笑意。
缩小存在感。
宫人取来了膳食。
太医走近,掀开盖子,露出来放在食盒里的小菜。
膳房也不知皇上今日会突然派人来取孟美人的膳食,所以宫人取回来的膳食,就是孟妤兮平日里所用的。
饭菜早已冰冷。
小碟里,泛黄的青菜,发硬的馒头,寒碜可怜,没有一丝油气。
这膳食,也就仅次于冷宫里的那些妃嫔们用的膳食了。
太医也没想到这孟美人平日里竟吃的是这些。
察觉到皇上脸上越来越危险的笑意,太医心知,不久,这后宫里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这孟美人要翻身了。
“美人,这可是你平日里所用的膳食?”太医道。
孟妤兮:“恩。”
听见回应,太医疑惑。
那这就奇怪了。
这些都是些很平常的青菜,虽然老了些,黄了些,但太医却从未见过有人对这些青菜过敏。
何况,孟美人平日里都食这些,若过敏之症是因为这些青菜引起,该是早就发作了。
哪里等得到今日。
太医皱眉,有些困惑。
孟妤兮在看见那些青菜时,便觉得她似乎忘了些什么。
沉下心来想了很久,她突然抬头:“是桃子。”
太医看了过来。
孟妤兮道:“今日姝昭仪给我拿了些蟠桃过来,我吃了几口。”
孟妤兮此时才总算是想通了姝昭仪今日送蟠桃的用意。
这副身子,或许对桃子过敏。
只是不知为何连她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不知道的事儿,姝昭仪却知。
闻言,太医这才了悟。再联想起孟美人的症状,看来是桃子无疑了。
只是他还需要验证。
宫人去栖云阁取了剩下的蟠桃来。
太医切下一块,呈给孟妤兮:“美人,您吃下去。”
孟妤兮有些犹豫。
太医安抚她:“别怕。”
他见过不少对桃子有过敏之症的人,孟美人的不算严重。
所以太医才敢让她再吃一块验证。
虽不找出病源太医也能医治,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不找出缘由,下一次再误食,严重的,可能危及性命。
孟妤兮在犹豫。
方才在涂抹了太医给的药膏后,她身上的红疹便已经淡了不少。
只是还有些痒。
而此时,在面对这一小块儿桃肉时,孟妤兮再三犹豫后,还是吃了下去。
她也想知,她身上的红疹究竟是不是桃子所致。
是不是和姝昭仪有关。
这一次身体上的反应比上一次来的快,几乎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孟妤兮原本已经白皙的肌肤上便又开始冒出红点。
太医确诊。
宫女继续给孟妤兮涂抹药膏。
看见这一幕,一旁的奉和俯首问:“皇上,是否宣姝昭仪?”
祁昱的视线注视着孟妤兮,不慌不忙地道:“不急。”
他明明笑着,但却让人脚底发寒:“先去查查这膳食,朕可不记得何时亏待过她们。”
第九章 背负罪名
姝昭仪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给孟妤兮送蟠桃,便是仗着在这宫里,还无人知晓孟妤兮对桃子过敏一事。
所以,哪怕太医查出来孟美人发病是因吃了她送的蟠桃,但姝昭仪依旧可以脱身。
只要她一口咬定她并不知孟美人对桃子过敏。
毕竟,对桃子过敏一事,可连孟美人自个儿都不知晓呢。
此事还要追溯到两月前的一次宴会。
姝昭仪的生辰宴。
孟美人位份虽低,但栖云阁距离临华宫很近,是以,姝昭仪的生辰宴,也邀请了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孟美人。
姝昭仪虽为正二品昭仪,但长相样貌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来说,算不得出众。
这也一直是姝昭仪的痛。
正是因此,所以后宫里比姝昭仪位份低的妃嫔们,每次面见姝昭仪,都会收敛风华,特意打扮的朴实无华,生怕抢了姝昭仪的风头,惹她不快。
但哪知,这孟美人自入宫后,却半点儿不懂收敛,每日都把自个儿打扮的花枝招展。
孟美人容貌出尘,长得如花似玉、楚楚可人,稍一打扮,便是连女子都移不开眼,光彩夺目。
这更是刺痛了姝昭仪的眼。
但没想到,后来,这孟美人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在后宫里耻笑她的容貌。
一个农夫之女的下贱胚子,也配和她比?
所以姝昭仪找了个时机,好生修理了一番孟美人。
罚她在御花园从日出跪到日落。
而姝昭仪的生辰宴邀请孟美人,也是存着羞辱她的目的。
但谁知,这孟美人除了美貌,竟一无所有。
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根本不需姝昭仪出手羞辱,她便自个儿把自个儿在众人眼底彻彻底底地羞辱了一遍。
也是在那次宴会,姝昭仪才暗中得知孟美人对桃子过敏。
她那日的生辰宴会上,也搁了不少蟠桃。
许是这孟美人没见过如此上乘的蟠桃,一到宴会上便吃了不少。
在宴会当日,孟美人便昏倒在地,更是全身泛红,冒小红点,高烧不退。
此后一病不起。
姝昭仪暗中找太医打听过,太医猜测为过敏之症,但因不知是由何引起的过敏,遂不敢妄言。
孟美人病倒卧床昏迷不醒,不能言语,但姝昭仪心里却大概有数。
所以她将此消息压了下来,吩咐太医告诉孟美人她仅是风寒发烧而已,不得将是过敏之症的原因告知孟美人。
太医照办。
只不过孟美人可能对桃子过敏一事总归是姝昭仪的猜测而已,并非是太医确诊的事实。而她今日给孟美人送蟠桃,也是试探之举。
所以她才必须看着孟美人吃下蟠桃。
在回临华宫后,姝昭仪便一直等着消息。
等着栖云阁传太医的消息。
只是她没等来栖云阁传太医的消息,却先等来孟美人又被皇上召见侍寝的消息。
还不到酉时,孟美人便被敬事房的暖轿抬去了太极殿。
姝昭仪妒意横生,这还是后宫里的第一人,在还不到酉时,也没有沐浴更衣,便被接去太极殿的后妃。
但在嫉妒之余,姝昭仪心底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孟美人今日吃了蟠桃。
她可见过孟美人过敏发作时的样子,满身红点,密密麻麻的,又丑又恶心。
姝昭仪本是想让孟美人引发过敏之症,然后她再窜通太医,让孟美人慢慢病逝。
但她没想到,这孟美人今晚会被皇上召见侍寝。
像是天意。
连上天都要助姝昭仪一把,助她弄死孟美人。
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孟美人过敏发作时的那副模样,姝昭仪勾唇,倒是不用她动手,这孟美人也必死无疑。
心情颇好的姝昭仪在宫里独舞,与此同时,太极殿的宫人也到了临华宫。
甘松对着站在宫外的九嬷嬷道:“嬷嬷,劳烦您进去向姝昭仪通报一声,皇上宣见。”
九嬷嬷诧异,心有疑惑,但还是入宫通报。
皇上宣见,九嬷嬷不得不进殿打断了姝昭仪的独舞。
她躬身道:“昭仪娘娘,皇上宣见。”
话音落下,姝昭仪的动作一乱,殿内的琴音相应地停了下来。
顿时安静。
她回眸,神色惊诧,还隐隐带着几分不安。
喃喃自语:“皇上宣见?”
————
太医为孟妤兮开了方子。
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孟妤兮的耳根、颈部、手上全都遍布着小红点,且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消退下去的迹象。
想来今晚她是不能侍寝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妤兮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乏力。
她只想回宫休息。
只是坐在大殿上的人却一直没有出声。
奏折在他手里被随意地翻着。
连动笔都懒得动,都是在他看完奏折后,懒洋洋地吐出几个字,一旁的奉和便跟着在奏折上批注。
孟妤兮听不懂。
她也不想听,自觉屏蔽。
尽管祁昱在处理政务,但他却没有一点儿要出声让孟妤兮退下的意思。
孟妤兮等了等。
等到实在是头晕发困后,她才站了起来,看着祁昱道:“皇上,嫔妾身子不适,今晚恐不能侍寝。”
这道声音在安静地殿内响起有些突兀。
奉和的笔顿了顿。
他侧眸看了一眼依旧在翻阅奏折的皇上,随即回眸,也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在奏折上批注。
见状,孟妤兮想了想,狠下心来道:“既然如此,那嫔妾能回宫吗?”
她想回宫休息。
但她又怕惹祁昱不高兴,所以这句话她问的非常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