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一经推出,文老太爷第一个称好。
去岁的骨汤火锅他是真的喜欢,后头一直没再吃到,如今天一冷,他已经又想上了,而且麻辣烫的菜可以根据自己口味选,就算顿顿都吃,也可以自己选择菜色,不容易吃厌。
文大老爷也很喜欢,之前顾茵送的剁椒酱早就吃完了,但是知道顾茵忙自己的生意还来不及,他也没厚着脸皮让她放下手头的活计,抽空再给自己做一罐。
只是后头他去别处买的番椒,让自家厨子加工出来,总觉得不如顾茵做的好吃。
骨汤麻辣烫肯定没有牛油麻辣火锅香,但那红得发亮的辣椒油真是辣得特别带劲。
文大老爷每次都不要骨汤,只多要两份辣椒油和芝麻酱,吃干拌的。
而食为天的其他熟客,也早就习惯他们家时不时推出新东西,时日虽短,但也有半年了,每次推陈出新的东西都是好吃又实惠,从来没让人踩过雷。
尤其是到了十一月,外头寒风萧瑟,吃一顿热饭只能暖了肠胃,身上却还是发寒。
如今吃这个麻辣烫,热汤热菜,让人舒服得发上一身汗,再出门的时候便不会觉得那么冷了。当然若是加几文钱,吃上一碗辣油干拌的,那更是能燥上半天。
麻辣烫这东西简单,除了熬骨汤的时候需要顾茵看着火候和调料,其余都可以有其他人代工。
顾茵一下子就解放出来,自由的时间更多了,她开始腌酸菜了。
芥菜洗干净之后,切掉多余的根部,然后上过锅放入开水中烫一下,等到变色后立刻捞出。然后把淘米水倒入烫菜的开水里搅匀,加一点盐,捞出浮沫后自然冷却。
随后的把烫好的芥菜放入干净的菜瓮中压紧,把放冷的米汤倒进去没过芥菜,之后就是用重物压上,密封保存,放置在避光处密封三到七日。
这步骤并不繁杂,她示范过一遍后,徐厨子和他两个小徒弟都上手了,一口气腌了二十来缸,也不止有芥菜、另还有白菜、酸萝卜、酸豆角等。
等到七天后,酸菜完全变色,完全腌制好了。
徐厨子一开始以为他师父是做小菜,但是后头这么大规模,他就觉得自己想的不对。
顾茵当然不是做小菜,酸菜能做的东西太多了!
首先就是寒山镇最不缺的鱼,配上酸菜做个酸菜鱼那真的是再吃不出半点腥味。
而且酸菜汤底也可以作为麻辣烫的新口味,另外还有酸菜炖粉条,酸菜炒肉,酸菜炖排骨……能做的吃食实在是太多了。
再次推出,客人的接受度还是很高。
食为天虽然之前加设过几张双人桌,勉强能坐下。
现在又是麻辣烫又是酸菜鱼的,又吸引了一大波人,再加上原本的熟客,食为天经常是一位难求。更因为从前主买快餐,过了饭点饭菜凉了,客人也就少了。现在麻辣烫、酸菜鱼那些,做起来又快又方便,经常是从上午开始,店里就一直陆续来人,络绎不绝。
含香楼和望月楼两家快烦死了。
之前食为天主打平价的菜和点心,已经被他们压下去了。后头虽然推出过一些新东西,每次推出都收割一波好评,他们两家只能安慰自己说,都是季节性的东西,过了就算了。但是架不住食为天一年四季都在推出新东西啊,且各种宣传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到现在他家那几岁大的少东家,差不多把文成街附近的孩子都收编了,再过几年,那些孩子大了,能做主了……
蚂蚁再小还能啃死大象呢!再让她这么搞下去,傻子也知道自家早晚得让她啃死。
尤其是两家之前推出的存贵宾活动,那些客人存的银钱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而因为优惠折扣给出太多,算下来他们两家其实没挣什么银钱,也不敢再搞那种优惠。
都知道食客图新鲜,这笔存银花完后,保不齐这些人就要转到食为天去。
王大富一咬牙,拿出了几个月前就准备好的特殊调料。
而白大老爷也不约而同地选择加码,忍痛把海外高价购入的调料加入到了贵宾特有的待遇中。
第54章
含香楼推出了新的贵宾待遇, 没几天周掌柜就得到了消息,转告了顾茵。
之后食为天的生意果然回落了一些,然而再一打听, 出乎他们意料的, 流失的客人不是去了含香楼,而是望月楼。
望月楼不声不响的, 只跟着食为天一起推出了麻辣烫,但是同样的东西, 到了他家就价格翻了好几倍。他家东施效颦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次居然效仿成功, 生意爆满, 实在是出人意料。
周掌柜去打听了一下,回来也纳罕道:“望月楼既没推出新吃食, 也没有换什么厉害的厨子。我还特地问了从前的熟客,他们说望月楼的那麻辣烫好像也没有特别好吃,就是想到就让人流口水, 吃不够似的。”
这话听得顾茵也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换了什么秘方, 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周掌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头使人买了一份来尝味。
几人分着尝了一碗, 重油重辣, 汤料浓得把食物本身的味道都盖过去了。
顾茵尝了一口就吐了, 周掌柜和徐厨子几个也吃不下, 于味觉格外敏锐的他们来说, 这东西已经不单是不美味,而是难吃了。
不过这对食为天来说情况也不算坏,毕竟在他们的客户群里, 吃的起大酒楼吃贵价麻辣坊烫的人还是不多,人虽少了一些,但也只是大概少了一两成的营业额,望月楼现在抢的绝大多数都是含香楼的客户。
还有个最主要的,王氏可以去找王大富要账了!
眼瞅着马上就是腊月,进了腊月就是年,王大富还欠着二百五十两银子没还呢,王氏早就在嘀咕着不能让这烂账过年。
王氏之前去要找他要过几次,但是王大富都推脱生意不好,他家酒楼也确实是生意一般,加上王氏也有自己的活计要做,没空和他歪缠,就一直没把后续的银钱要回来。
现在自家生意回落一些,她稍微能腾出空了,又听说望月楼生意火爆,自然得把这大笔银钱要回来。
正好顾茵也想去查探一下望月楼的情况,婆媳俩得了空就直奔望月楼。
望月楼座无虚席,堂倌小二都忙的分身乏术。
顾茵和王氏站了快半刻钟,总算是有个伙计能得空来招呼他们了。
来的还不是陌生人,正是那李成。
“客官往里面请……”李成说着惯式的开场白,等看清来的是王氏和顾茵,他半弓的背立刻挺直了,没好气地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王氏不和他啰嗦,当即就道:“王大富呢?让他给我出来,姑奶奶来要账了!”
顾茵也不应他的话,只把他从头到脚一打量,眼神里满满都是揶揄的意味。
这人前不久还炫耀说自己当了望月楼的小管事呢,如今做的也不过是跑堂的活计。虽然顾茵没把这号人物放在心上,但是看到他如今这样还挺畅快的。
王氏的大嗓门一嚷,没多会儿王大富就从后厨出来了。
见了是她,王大富苦着脸挥退了李成,道:“妹子这是又闹啥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还会进后厨?”王氏抱着手冷笑一声,“不闹啥,你还钱!”
“唉,妹子也知道,你两个侄子当时把我们望月楼抵押了,银钱还让流匪截去了。后头是掏空家底、抵押了老宅,这才把这酒楼给赎回来。我们酒楼经营也不容易,一边是含香楼,一边是妹子家的食为天,我们夹缝中求存……”
这种说辞王氏已经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过去王大富说的不算全是假话,如今却是傻子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了。
“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管这个叫夹缝中求存?”王氏指着满堂宾客,嗤笑道:“反正今天我必须看到银钱,你要再不还,我去请衙门请大老爷和关捕头来做主!”
王大富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连忙陪笑道:“哪里就要惊动衙门里的人了?妹子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生意是最近这半个月才好起来的,账面上实在是……”
他拿出个账簿,假模假样地看起来。
“看账簿,我儿媳妇在行。”王氏一把把他手里的账簿抽了出来,塞到顾茵手里。
顾茵这段时间已经跟周掌柜学会了看这个时代的账簿和打算盘,刚翻过两页,王大富已经急忙把账簿抢了回去。
“五十两,我再还你五十两成不?”
这倒是比王氏预想得顺利,但她还是道:“不行,坏账不过年,必须还清!”
“真没有那么多!你几个侄孙还要读书呢,你家小儿也读书,该知道那个很费银钱的。真要把银钱全给你,别说你侄子、侄媳妇和侄孙过不好这个年,怕是来年全家都要吃糠咽菜,更念不起书了……”
一番讨价还价,王氏要来了一百两银票,当即写了收条给王大富。
婆媳两相携着出了望月楼,王氏环顾依稀一下看没人跟过来,这才笑出来,“一百两诶,这王大富总算不是太坏。加上前头的五十两,一半的账已经要回来了。”
多得一百两,搁以前王氏得高兴坏了。现在虽然眼界高了,但也可以称得上是件喜事了。
顾茵兀自沉吟,王氏便止住笑,低声问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们的账目有猫腻,偷税了?”
顾茵被她问得笑起来,“我一共看了两眼,要是这就能看出他们账目不对,我也太厉害了。不是有账目本身猫腻,而是其他不对劲。他们望月楼的麻辣烫,价格是咱们的十倍。一份素菜就是十文钱。但是生意确实真的好,为了那麻辣烫存银的贵宾名单,一眼都看不到头。”
“乖乖,原来他家生意这么好!早知道不该只要这一百两的,就该全部要回来。”
望月楼邯郸学步不是头一遭了,这次居然反倒是把食为天超过去了,实在太过反常。
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到了门口听说已经没位置了,还吸着鼻涕道:“这么大个酒楼怎么就还会没位置?唉,算了算了,你家这麻辣烫是真的好吃,一天不吃想得慌。”
那李成意有所指道:“我们那麻辣烫都是加麻加辣,滋味特别足!可不像有些小食肆,加调料还得多加银钱呢!”
客人倒是没接他的话,只是伸着脖子往里头瞧,等着轮到自己。
“呸!”王氏重重地啐一口,“像你们家这样几倍的价格,我们家早就赚的盆满钵满,可不是调料随便加?”
后头望月楼外排队的客人越来越多,门口挤得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了,顾茵和王氏也没多待。
等到他们走了,李成立刻进去知会了王大富。
一百两对谁来说都不是笔小银钱,王大富心痛不已,只能安慰自己反正现在生意好,照着这个趋势,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腊八之前,顾茵又熬了一次腊八粥。
去年腊月,她的腊八粥可是引出过望月楼一场风波的,其可口程度可想而知。
她在店里做了一次试吃活动,又是一致地好评,腊八前就订出去了上百份。到了腊八正日,又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卖出去一二百碗。
这天顾茵正在半人高的大窗户边上招呼客人,一抬眼,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白子熙从窗前走过。
她赶紧放了手里的活计迎出去。
“客官,可还记得四月的时候在小店存了一笔银钱?”
当时白子熙是第一个带头存银的人,可以说正是因为他,食为天才度过了一开始的周转困难。顾茵对他印象深刻,第二天特地为他做了五道特点。然而前一天说好会早些到的白子熙却是没再来。
不止那天没来,后头两家大酒楼推出贵宾优惠的时候,存银的客户都来退钱了,白子熙也没过来。顾茵还一直记挂着他放在自家账上半年多的那十两银子呢。
白子熙闻言站住脚步,“是小娘子啊。”
说着话他抬头茫然环顾了一下,又自顾自嘟囔道:“怎么走到这里了?”
“今天我们店新熬了腊八粥,客官要不要进来喝一碗暖暖身子?”
寒风冷冽,被她一提醒,白子熙也觉得冷了,缩着脖子快步进了店里。
热腾腾、香喷喷的腊八粥端到手里,入口既香且稠,各种配料的香味层次分明地在舌尖绽开,胃里暖起来后,白子熙舒服地喟叹一声,“你家这粥属实不错。”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店内其他客人身上。
这样冷的天气,食为天的上座率还有九成,整个店里只有零星几个空位。
再想到自家酒楼,自打望月楼跟风弄出个重油重辣的麻辣烫,含香楼的客人就日渐减少,虽然他大伯后头也效仿了,定价还比望月楼便宜一些,也同样不吝惜地加了许多番椒,但还是收效甚微。到了这个月,含香楼推出了腊八粥,才算是做到了一些生意,但这也只是回光返照,终归还是要回到门庭冷落的状态。
虽然现在这酒楼是大房在经营,但是到底是家里几代人经营的产业,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总是让人唏嘘,心里不是滋味。
“这粥记账,其余的银钱也先放着,我有空会再来光顾的。”白子熙长叹一声,怀着心事走了。
他走后,王氏去收拾桌子,这才发现他把食盒落下了,赶紧追出去。
白子熙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干脆摆手道:“这个我不要了,麻烦店家帮扔了。”
食盒里装着的是望月楼买来的麻辣烫,他已经断断续续让人买过好几次了,但每次吃,都觉得并不美味,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望月楼能凭借这东西,把他们家的含香楼彻底压了下去。
这次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他又去买了,但想也知道还是找不出原因的,索性不要了,眼不见心不烦。
“多好的食盒啊,说不要就不要了。”王氏没舍得,还是把食盒先放在了柜台边上。
没多会儿,武安和顾野先后都回店里了。
傍晚天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大雪,路上行人寥寥,店里也没客人,顾茵干脆就把店门关了,让伙计们吧桌子一拼,提前开饭,吃起了火锅。
两个小家伙帮着拿碗筷,看到柜台角落有个精美的食盒,顾野蹲下身好奇地打开,然后就被那油辣的味道熏得猛咳嗽起来。
顾茵一手把他拉起来,一手把食盒放到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