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的滋润日子——骨生迷
时间:2021-07-04 09:54:49

  她重活这世,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没变,却也有变数,比如上辈子武青意虽也是去追剿废帝,但此行并不成功,他只成功行刺了一次,却没把废帝杀死。后头被逼着从废帝身边离开,回到义军中和废帝旧部正面交锋,中间还发生了屠镇的惨祸。
  后头废帝一路南逃,以屠镇的事嫁祸义军,在南边占地为王。
  一直到那位……那位回来了,亲自挂帅出征把废帝斩于刀下,曝尸三日后又将其挫骨扬灰,才算是结束了新朝和旧朝之争。
  这辈子她虽不懂为何会发生这种改变,但更不敢冒然改变局势,去赌那个万一。万一他没受伤,续娶了别人,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她只是压住笑意道:“早去早回。”
  武青意微微颔首,径自离开。
  清点完要带回乡的东西,武青意让随侍等待一阵,便去了府中别院。
  别院住着一名老者,正是武青意的师父。
  这老者是药王谷中人,过了一辈子闲云野鹤的生活。
  无奈当时正值战乱,朝廷节节败退,缺医少药的时候竟把主意打到了药王谷上头。
  是武青意率人击退了他们,保全了药王谷。
  老者知恩图报,出谷助武青意一臂之力。
  武重能活到现在,虽然当时是靠着沈寒春尽心尽力地救治,但后续还是靠老者的本事。
  “你来了?”老者正在摆弄自己新制作的小型天象仪。
  “师父。”武青意唤完他后便跪了下去。
  老者任由他跪了一刻钟,才憋不住怒气,把桌上东西尽数往前一扫,气呼呼道:“你还叫我师父?我叫你师父得了!”
  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甩到武青意身上,他并不闪躲,也不敢顶嘴。
  “老子就没见过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傻子!我怎么和你说的?现在当今根基浅,又正当壮年,可是他总有坐稳皇位、总有老迈的一天!那时候有救驾之功的你爹已经没了,今上就算念着旧日情分,难道不得给他儿子铺路?”
  老者指着他破口大骂,“这次追剿废帝,我咋和你说的,别打死,放他跑,留着他在,今上就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至于鸟尽弓藏……”
  老者喋喋不休骂了他好一会儿,骂完又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哑巴了?我和你说话呢!”
  武青意这才开口:“可是,废帝意图屠镇。”
  若他不知道这些,或许真的会听老者的话,留废帝半条命。可一旦知道,如何能放任这样的人还活在世上?
  老者没再言语,只是颓然坐下,惶惶然道:“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武青意沉着脸抿了抿唇,还是没言语,显然是并不后悔的。
  “那就只能照着咱们之前说的那样了。”老者叹了口气。
  当时他劝着武青意放废帝一条活路保全自己,但师徒这些年,他还是了解武青意这人的——刚正过了头,就算没有事先知道屠镇这件事,他有机会杀废帝肯定也不会犹豫。
  所以保险起见,他还给他另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找机会说自己受重伤,不能人道,这辈子不近女色。
  一个没有子嗣后代的臣子,又没有兄弟、亲族,自然就没了造反的必要。
  就算今上变了心性,想到这个,就算夺权,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看到自家徒弟又跟木头似的不吱声,老者思索半山,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吧?”
  武青意垂眼算是默认。
  “那你待如何?”
  “不如何。”武青意重新抬头,“我再去见她一次。”
  前些日子途径寒山镇,他本是有机会去找她的。但是想到他师父对未来的担忧,他没去见她。
  这些天,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虽她是寡妇,带着个年幼的孩子,但他们母子都十分聪慧,尤其是她还有一手不输于御厨的本事。新朝政通景明,她必然可以活的很好。
  可心底,到底有一丝不甘。
  想再去见见她,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这次回乡,他必然是要再去见她的。
  “想和师父讨一样东西。”
  老者烦躁地摆摆手,让他去自己库房里挑。
  反正他库房里绝大多数东西都是他这徒弟送的或者义王赏的,在外人看来极为珍贵的东西,于老者而言不文一名。
  “我是想要……”
  “随便什么都行,别烦我!”
  虽然当初是为了报恩,他才留在武青意身边,但这些年如师徒父子一般相处,感情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知道他已经有心仪女子,老者更是烦的不行——从前是他心无所属,也不想再成家,所以那办法算是得用。现在既知道他难得对人动了心,难道真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让他这徒弟打一辈子光棍?
  可惜老者自诩是个通晓武艺医术八卦易容的全才,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到别的法子。
  为今之计,还是先得让英国公武重活下去。
  他当年重伤是为了救义王,伤的实在重,不然后头也不会在不惑之年就中了风。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能提醒天下人一天,保佑英国公府平安一天。
  武重本事不如儿子,脑袋却不算蠢笨,不然也不会以废人之身苟活这些年,也是要保全儿子的意思。
  只可惜老者也看出,武重早就心灰意冷,此种心境下,便是他意志力非凡,对身体的恢复也是极为不利的。怕是也就这么几年可活了。
  老者又开始翻看早就烂熟于胸的医书,连武青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后头小药童进库房洒扫,没多会儿就着急忙慌地道:“师祖,师叔把你那块天外陨铁拿走了!”
  那块天外陨铁无坚不摧,是老者的心尖宝贝,从不给外人看的。
  也就是当年承蒙武青意搭救阖谷,老者忍痛提出过要把那陨铁送给他。
  武青意并不肯要,说自己并不缺良兵利器。
  老者也就心安理得地留着了,没想到他方才是要那个。
  老者心痛地捂着胸口,只能安慰自己说徒弟武器超群,那陨铁到了他手里成了神兵利刃,也不算辜负了它!
  …………
  坝头村当年遭遇洪水后又重新建了村。
  可惜的是,如今坝头村的人和从前已经不是一批人了。
  王氏不禁感叹一声物是人非,又再道一声庆幸。
  真的是庆幸,当年要不是因为他们婆媳合力制服了那贼人,又连夜逃走,怕是如今也都不在人世了。
  他们从前住着的地方已经有了一户人家,但因为那位置并不好,所以新住着的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也只建了两间茅草屋。
  王氏是打算还在这地方建衣冠冢,所以顾茵给了对方二两银子,那家人毫不犹豫地就搬走了。
  距离中元节还有好几日,一家子就先住下,先找人茅草屋后头的山上挖两个坑,再去定做石碑,等到中元节前就把石碑送过来,再填土合坟。
  王氏的心情明显不好,叠元宝的时候还道:“当年走的匆忙,只带他们一人一件衣裳做个念想,没想到后头发大水啥都没有了。”
  顾茵和两个小家伙都帮着她一道叠,顾茵闻言就劝慰道:“没事儿,咱们多给爹他们裁两身新衣裳,这旧衣服少些也不碍事。”
  “哎!”王氏先是笑了笑,又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也是你爹他们没福气,不知道你后头会有那么好的厨艺,都没吃上一口。”
  顾茵说这也不难,“虽然茅草屋简陋,但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带着菜刀傍身吗?我还要随身带着的调料,做些饭食总是不难的。”
  顾茵说着就去拆包袱,要找里头的菜刀。
  她一动,两个小家伙也跟着动——自打上次顾茵离家月余,回来后俩小崽子有事没事就去瞧她。
  还有过分的,顾茵去上茅房,他们也在门外等。
  把王氏看的笑死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看到,当然也是因为她时不时就去瞧自家儿媳妇。
  她也促狭,从寒山镇出来的时候给顾茵的粗布衣裙上缝了两根长带子,带子的另一头就系在两个孩子腰间。
  这下子真成了把孩子系在裤腰带上。
  把顾茵都笑坏了,不过从寒山镇到坝头村路途遥远,外出谨慎些总是好的,也就由着王氏把他们系上了。
  现在到了村子里,那系带自然被拆下来了,但是两个小家伙都养成习惯了,还跟着她团团转。
  王氏抬眼见了两个“小尾巴”,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那些悲伤的情绪总算被冲淡。
  “娘。”顾茵无奈看她。
  “哎!”王氏应了一声,又招呼武安和顾野说:“来和我叠元宝,老跟着她干啥。”
  顾茵看到菜刀还在,就数了几十文钱出来,去村里买了些鸡蛋和蔬菜,还托人第二天去赶集的时候帮自己捎带一些肉。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那狭小的茅草房里已经堆满了元宝。
  王氏找来麻袋把纸元宝都装上,摇头苦笑道:“当年我生青意的时候,真的是吃够了苦头,差点就一尸两命。再怀武安,我都怕自己熬不过来。当时还和你爹说,要是我走在前头,让他也不用费银钱给我准备什么祭品,每年叠一千个元宝在下头尽够花的。没想到如今倒是我年年给他叠了。”
  “这不止一千个了娘。”武安小声提醒。
  王氏斜他一眼,“咱家条件好了,不得多给你爹、你哥烧点?你小子咋比我还抠搜。”
  “不是抠搜,是你让我计数嘛。”武安知道他娘心情差,不是真的骂自己,就只是小声解释,“现在是二千五百三十六个。”
  “那再叠会儿,”顾茵坐回小板凳上,“给爹他们凑个整儿。”
  最后一家子叠了四天元宝,足足叠了三千余个,但是谁都没抱怨一句辛苦。
  就连顾野,他一开始都不知道这趟来拜祭的是谁,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
  七月十四,赶工了四天的两块大石碑送来了。
  看到武重和武青意两个名字,王氏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顾茵也心里酸酸的,虽然从前就知道武家父子没了,但那会儿和他们没什么感情,现在因为王氏和武安,她也把他们父子当成一家子。
  坟冢合上之后,当晚王氏没睡,就坐在两个坟头上发了一晚上的呆。
  武安也没睡,他正在努力地给他爹和他哥哥写悼文。
  虽然他才开蒙没多久,但是早就想好要给他们写,已经打了很久的腹稿,再落笔的时候就写的很快。
  顾茵和顾野干脆也没睡,顾茵处理食材,准备第二天好好做一顿祭饭,顾野则去陪着他奶。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正式到了中元节这天。
  王氏让陪他坐了半宿的顾野进去歇会儿,自己则进屋先拿出一麻袋元宝,去了路口开始烧。
  这叫路祭,在传统里是先烧给四方游魂的,怕他们抢自家人的钱。
  王氏口中念念有词道:“都有,都有,谁都别抢。”
  等到在路口烧完,王氏拖着空麻袋回家。
  没走两步,远远的,她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家新立好的墓碑前。
  尽管那个人的身形是王氏没见过的高大,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当母亲的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
  她手里的空麻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那人立刻转头过来,他带着半边面具,但晨光熹微下,另外半边露出来的脸还是既熟悉又陌生。
  王氏先是一喜,第一反应是以为他活着回来了,但后头很快清醒,村子和自家旧址就一条路,他刚就在路口根本没看到人过来,而且方才那一声轻响,一般人怎么可能隔着十几丈听到?
  这是……这是鬼魂上来了啊!
  “大大大大大……”王氏哆嗦着嘴唇,大丫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最后尖叫出声道:“媳妇啊!有鬼啊!”
  武安已经写好了祭文,刚走到门口听到她娘一声尖叫,立刻冲了出来。
  他先看到了一个极为高大的人影,一身玄衣,还带着半边面具,神色晦暗难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嫂嫂,救命!”
  嫂嫂手里有家里唯一的菜刀!
  话音未落,听到王氏尖叫的顾茵抄着菜刀也冲出来了。
  中元节大早上闹鬼?想也知道是有人装神弄鬼!
  “哪里来的无耻鼠辈,敢在我武家门前装神弄鬼?!”
  “不许欺负我娘!”刚回屋躺下休息的顾野趿拉着鞋子也冲出来了。
  一大两小眨眼的工夫,从屋里一直窜到后院山头上,不过两个小家伙都没再冲过去,都让顾茵拉住了。
  他已经认出了眼前的青年,虽还不明白情形,但起码知道他不是坏人。
  武青意扫过他们一眼后就还是看着王氏,泪水在他刚毅的脸上蜿蜒而下。
  八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于顾茵和武青意这样的青年来说,八年足以让他们从青涩的少年成长为另一个人。
  而对王氏这样的年纪,八年的光阴只在她脸上留下了沟壑和沧桑。
  但眼前的亲娘,虽然打扮穷苦,面容也老了一些,但看着极为精神,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年轻的朝气。
  是他梦里都不敢设想的模样。
  “娘,我回来了。”
  他声音粗粝喑哑,听到王氏耳朵里,她又喜又骇然,闭眼道:“儿啊,人鬼殊途,现在还是大白天,你可别出来吓人啊!”
  转头看到顾茵他们没动,王氏又颤着腿儿要往顾茵他们那边靠,还颤声说:“你们是不是看不见他?呜呜,快来扶我一把,我可能是一晚上没睡,脑子糊涂了。”
  看她真吓得不行了,武安立刻答道:“娘别怕,我们看得见的!他不是鬼。”
  “你们能看见、不是鬼就好……”王氏都走到他们跟前,离那两块墓碑远远的了,听到这话才猛地站住脚,又猛地转头不可置信道:“儿,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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