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渡你我渡你——楠阿珠
时间:2021-07-05 09:34:02

  么么
 
 
第14章 玫瑰
  很快到了五月,C城的天燥热起来,院里的桑树结了桑葚小果,文熙抱着一盘边吃边跟她一起看着药罐里的药。
  温穗熬的是霍希光的药,他的胃病和胸闷已经缓解很多,她最近的方子都是一些将养的补药。而文熙那罐药是文姨的,文姨年近五十,更年期到了,难免气血不足,面色晦暗,她给她开了一副凉血五花汤,用玫瑰花,合欢花,红花与养血补血的四物汤和滋补肝肾的一贯煎加减合用。
  小厨房里除了药味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很香甜。
  难怪有人说:“红花不香,香花不红;只有玫瑰,又香又红。”
  文熙被没熟的桑葚酸得眯了眼。
  “我以为玫瑰花就是温室的花朵,用来送人和制香水的,没想到还能入药。”
  温穗笑,从瓷碗里夹起一块山楂,边放进药罐里边跟她解释:“玫瑰花性温,味甘,行气活血,疏肝解郁,是一味良药。”
  “至于情侣间经常送的玫瑰花,其实很多都不是真正的玫瑰,只是现代改良的月季。”
  “天然的野玫瑰生长在砂砾之地,对生长条件要求很低,耐贫瘠,耐寒、抗旱。”
  “所以它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
  文熙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敬佩地拍了拍她肩膀。
  “我家穗穗真优秀。”
  “跟玫瑰花一样漂亮又优秀。”
  温穗还没来得及回应,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俩姑娘转头,看见他靠在门口,挑眉,一双桃花眼氤氲着笑意。
  看来心情不错。
  他走过去,从文熙怀里捞走一把桑葚,嘲笑她:“文熙,你还挺会现学现卖的。”
  他刚才默默看了她们很久,看她药理常识脱口而出,温婉自信的模样,一时看晃神了。
  半个月前她找了一个兼职,说是在离这十公里外的中医馆打下手,她坚持要去,而且是她喜欢的事,他也不好阻止。虽然只是周六周日的晚上,霍希光总觉得见她的时间变得很少。这不,人家素面朝天地给他煎药,他刚才竟然觉得移不开眼睛。
  “少吃东西,等会喝完药难受。”她嘱咐。
  “哦。”霍希光站着靠在厨房灶台边上,咀嚼的动作慢了几分,垂眼,望她的眼神填满戏谑。
  他把手里的桑葚喂到她唇边。
  “那你吃。”
  温穗皱眉,想直接别过头,但看他那一副不罢休的小孩模样,贝齿轻咬,吃进去了。
  “今晚齐晴有生日趴,我要去,你去吗?”
  她面不改色地倒药。
  “我要去上班。”
  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别人肯定不想在自己的生日趴上看见她。
  “哦,那算了。”
  他暗自期待她神色稍微有一丝波动,结果人家毫无波澜。他舌尖抵了抵右脸,有些烦躁地插兜离开。
  文熙紧紧抱着自己仅有的几颗桑葚,目瞪口呆。
  刚才那别扭又骚气的人,真是少爷?
  下午五点,温穗收拾好东西出门去她上班的地方。
  中途要转两趟公交,目的地是C城历史悠久的古桥,过了古桥,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
  Windsky酒吧在街的末尾,有两层,建筑是古典欧式风格,明显比其他招牌花俏灯光艳丽俗气的酒吧赏心悦目很多。
  这里也的确跟普通酒吧不同,第一层是开放式,有民谣清吧区,也有嗨歌蹦迪区,中间以质量极好的隔音墙隔开,为所有客人开放,不过收费比普通酒吧高上五成。
  而第二层都是极为私密的包厢,供富人和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自行娱乐,据说卡牌、K歌等其他娱乐场所有的玩乐它都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娱乐,它也能提供。
  不过这些温穗都是听跟她一起负责点单收银的同事姜可可说的,因为二楼的服务员都是老板亲自挑选指派,他们一楼的人是上不去的。
  她骗了霍希光,Windsky才是温穗兼职的地方。周末人多,姜可可数学不好,酒吧的酒水费、服务费还有抽成,她往往算得手忙脚乱,而温穗做事麻利,条理清晰,经理破例要了她这个只能周末上班的高中生。
  姜可可长相可爱娇小,为人热情大方,在客人中很吃得开,许多常客都认识她,这也是她经常冒失犯错却没被开除的原因。她知道温穗是高中生,人长得高挑又有气质,为避免不必要的骚扰,她很贴心地把留在吧台算账取酒的活交给她,她负责到每桌前点单。
  而温穗之所以要来这里,是陆觉南告诉她,那群混混里的三个人,每个周末都会来Windsky报到一次,每次直奔二楼。
  Windsky的二楼包厢很难订到,以他们的身份,不像会是Windsky的常客。
  温穗在前台观察了半个月,每次那三人都空手而来,有说有笑,嘴里常常冒出些污言秽|语,上楼两三个小时才下来,下来时,其中一人的手臂里就会夹个小型公文包。
  但无论是来还是去,都是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
  温穗自从跟温玉梅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逼问,她说了实话,告诉她顾麦在她上飞机没几个小时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温穗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她知道Windsky去二楼不止明里一个通道,还有私设的VIP电梯。
  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去二楼看看,没想到,今天,机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
  “今天楼上就两个包厢开着,服务员只有小莉一个,她妈突然重病送去了医院,她只好请假,上面没人,所以破例从一楼叫一个上去送酒,一晚上的薪水是你们现在的三倍。”
  经理的眼神先是看看姜可可,最后落在沉稳寡言的温穗身上。
  “姜可可,你给温穗画好妆,半小时后我来叫她。”
  姜可可松了口气,给温穗化妆时格外小心细致。
  “温穗,我在这里这么久,自然也摸透那二楼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这次临危受命,记住,在上面一定要少看少说话,把酒送了就出来,什么也别管。”
  “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拼命叫人,你还没成年,动静闹大了,经理不可能不管你。”
  她点头,拍拍姜可可的手,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
  换上二楼服务员的衣服,白衬衣搭上包|臀及膝的短裙,长发被盘起,发顶还别有一个小巧的工作帽,平生第一次踩着高跟鞋上楼时,温穗的小腿微微发抖。
  害怕吗?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鱼龙混杂的社会,害怕肯定会有。
  但咬牙,她心里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要赌,赌这一切只是她自以为是的幻想,顾麦不是那个贩卖|毒|品的年轻人,他没有复吸,也不会出现在Windsky。
  经理拍拍她肩膀,然后放心地走了,她抱着酒盘,颤抖着手推开第一扇房间的门,愣在原地。
  狂躁的摇滚乐,鬼哭狼嚎的歌声,玻璃桌上歪歪扭扭倒着的高档洋酒,形形色色的年轻面孔,还有懒懒倚在沙发上那几个贵气十足的身影。
  都是熟人。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还穿着那样一身曲线尽显的工作服,化着跟她极不相配的浓妆,霍希光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脏要炸裂了。
  齐晴丰满的胸|脯外的口袋装着一盒女士香烟,她拿出一根,喂到霍希光口中,殷勤地点燃,笑容格外明艳。
  “没想到我的生日party还会来意想不到的客人。
  ”
  说完,她双手撑脸,无辜娇媚的眼神把温穗从头看到脚。
  “温穗看来你真的很缺钱啊,阿希给你的工资还不够吗?还是你太不满足,一心想攀附更多的有钱人啊?”
  “Windsky女郎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还真是合适。”
  温穗垂眸,抿唇逼自己不计较她话里的刺芒,硬着头皮走进去,迎着那道冰冷压迫到极致眼神,微微弯腰,把他们点的酒摆在桌上。
  她的任务完成,温穗在心里松口气,那一瞬间她不敢看她对面的人一眼,只想快点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喝醉的男生突然围上来,揽住她的腰。
  “漂亮妹妹,陪哥哥唱一首才放你走。”
  她冷了脸,慌乱地想要挣开,这时,他手里的那根烟被他狠狠甩出,火星四溅,最后刚好落在那人脖子上,那人被烫得赶紧松开手。
  “你碰她试试?”
  霍希光忍无可忍,包厢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神情如地狱鬼魅,灰霾的眼看不出一丝情绪,紧绷的背脊是暴怒的前兆。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地躲进人群里。
  霍希光盯着木然站在那的温穗,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气郁心结,愤愤想要站起,却在那时被身侧齐晴揪住衬衣衣领,拉近,执拗倔强地覆上他的唇。
  身体本能地抗拒过后,他像橱柜里漂亮无神的模特,任她在唇间侵略摆弄,没有回应,没有情感,他的余光,一直锁定在温穗身上,他要看她反应。
  而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杏眼不经意流露一丝可笑,而后,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背影窈窕,高跟鞋不熟练的踢踏声,宛如绝唱。
  替他们关上门的瞬间,她眉目不自觉黯然,她收回有些颤抖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包厢。
  纵使这边万般纠葛,她只能逼自己不管不理,她蛰伏这么多天等来的机会,不能前功尽弃。
  门外,她握着把手的手在抖。
  门内,她依稀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所有思念和不甘,此刻,只隔一扇门。
  书中中药常识查阅自书籍,仅供参考
  某人的醋坛子要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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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栀子
  她走后,霍希光灌了半瓶酒,混沌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她那副寡淡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脸。
  一声不吭骗他来这里上班,温穗,你还真是厉害。
  心里烦躁地挣扎几分钟,他终于还是从沙发上站起。
  齐晴死死拉住他,眼里的嫉恨与不甘那样浓烈。
  “阿希你不要去找他!”
  “她心里只有她自己,根本没有你,你为什么要管她死活!”
  霍希光发狠扯开她的手,另一只手掌抠住她的下巴,齐晴精致的小脸被迫拉近。
  他晦暗不明的脸上,几分嘲弄,几分狠绝。
  “我劝你摆清你自己的位置。”
  “你家开发的几个楼盘用豆腐渣工程害出了人命,贪得无厌必自毙,你以为你主动贴上来霍家就能保你齐家?”
  齐晴的脸色瞬间煞白,在自己众星捧月的生日Party,霍希光的到来让她得意忘形,隐藏在心里丑陋的算盘被揭穿,她已经抬不起头。
  霍希光不计较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每次聚会跟他呼朋唤友的纨绔子弟们,有几个待他是真心?有几个揣着私心和家族的谋算刻意接近,虎狼般的眼睛盯着霍家这把避风避雨的遮阳伞,他心里明白。
  齐晴带来的一瓶酒,说是专门给他准备,这个牌子他以前经常喝,加上这几个月胃口被温穗养得很好,连带味觉也变得敏感,他喝了一口就喝出不对劲。
  应该是掺了什么东西,其他的,也不用细说。
  所以他才会额外点酒,没想到,还意外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想到这他怒火中烧,举止一向斯文的他,这次一脚踢开了对面房间的门。
  一进去,他脚步一滞。
  包厢的茶几上散落着几根还没来得及清走的烟、针头有血渍的注射器,还有一面被烧黑的锡|箔纸和吸管,桌上散落的点点粉末。
  这里发生过什么,残酷地无比清晰。
  温穗站在沙发前,她手里紧紧握着刚才从沙发上捡起的香囊,那是她在辛夷镇时给顾麦做的,她进门时只看到一个匆匆从房间后门离去的背影,一米八的身高,身形无比熟悉,只是格外的瘦,形如骷髅。
  她想追,却追不上,只能看着这里留下的颓|靡。
  霍希光走到她面前时,她全身在发抖,眼里蓄满泪水。
  对上他的眼,她嘴唇颤抖,泪水从眼角滑落。
  “霍希光,我哥…我哥他没听我的话,他变坏了。”
  那个淳朴勤恳的顾麦,那个背着竹篓去镇上卖药回来,迎着夕阳对她笑的哥哥,是不是早就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懂了她的来意,少年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眼,捧了一掌泪水,灼热他一整颗心。
  他慢慢靠近,扶住少女的背脊,蝴蝶骨磕着掌心,温柔地把她推到自己胸膛,温暖的怀抱任她哭泣。
  “别看,脏。”
  他一直以为,这世界再黑暗,他只要孤单地缩在他的世界就好。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他异想天开地想消灭这世间所有黑暗,给她完全的洁白善意。
  ***
  回到霍家,两层别墅完全暗着,他才想起文姨带着文熙去看文熙外婆了,今天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温穗被他逼着去洗澡,洗完后坐在沙发上,背弯着,头低着,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霍希光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几轮,但看着沙发上洗了浓妆五官顺眼干净,但双目无神的温穗,叹气,进厨房屈指可数的少爷,硬着头皮开始煮面。
  最后砸了两个碗,手上烫出三个水泡,还是做出两碗软趴趴的面条,结果不算差。
  他把面端到她面前,筷子递她手上。
  “温穗,吃面。”
  她看他一眼,机械地绕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然后眉目痛苦地拧在一起。
  霍希光恼羞成怒。
  “少爷我这么大还没这么心甘情愿伺候过谁,你还敢嫌弃!?”
  温穗又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始扒面,完成任务似的。
  霍希光哼了口气,不服气地自己尝了一口,然后一言难尽地吐进垃圾桶里,下一秒抢了她的筷子。
  他感觉自己能吃出没化的盐,又咸又苦。
  “别吃了,我去冰箱里拿饼干牛奶垫垫。”
  等热好饼干牛奶端过来,他就看到她盯着手心里卫生纸包着的几根烟发呆,那是她从Windsky的包厢拿回来的。
  窗外依稀有雷声轰鸣,初夏的妖风吹动月白的窗帘,暴雨将至。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黑发如瀑,凌乱地绾于耳后,苍白秀丽的侧脸,浮动着森然执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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