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个人真的就是一直在写题讲题,相处时也特别平静自然,一点亲昵的举动和话语都没有,几个女生又渐渐安下心来。
转而投去无比羡慕的目光。
学神谈个恋爱都和常人不一样。
眼里只有如何拔高女朋友的学习,压根不存任何别的歪心思。
别人的早恋是跌落神坛,牵手拥抱接吻,浓烟烈焰般热烈。
到了许佑迟这儿呢,他依然是高山之雪月,干干净净,无欲无求。
面对着这么一个肤白貌美仙女一样的女朋友,连女生都忍不住想凑上去跟她亲亲贴贴。
许佑迟表现出来的,却是目不斜视看着书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其余人在心里感叹。
果然,九中神话。
冰清玉洁许佑迟,对异性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性冷淡帅哥。
名不虚传。
没人看到,晚自习课后的体育馆背后,视线在黑暗中变得微弱,初夏的晚风和月色里。
许佑迟抓着陆茶栀的手腕,将她抵在墙边。
亲到她水润的眼尾泛起艳红。
……
爱从来都是炙热浓烈的,欲望疯长。
哪有人会是真的性冷淡。
-
开学半月,五四青年节的下午,成人礼也在操场上如期举行。因为疫情防控原因,家长们无法进到学校,成人礼的仪式只能在网络上同步直播。
男生穿上西装,女生换上礼服,在老师的陪伴下走过红毯和成人门,拍完班级大合照后便解散,让同学们自行拍照。
陆茶栀带了拍立得,和明诺她们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都拍的差不多之后,回到教室,许佑迟站在走廊上。
在等她。
她第一次见他穿正装。
他身姿笔挺,肩线流畅,定制款的手工西装,衬出长腿和窄腰。矜贵小少爷走入凡间。
往上看,是纵使以陆茶栀那样审美苛刻的目光,都挑不出半点瑕疵的的一张脸。
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一种气场,成熟里夹杂青涩,不违和,很勾人。
天生英俊的美少年。
他就是美学。
十七岁的许佑迟,光是站在那里,就熠熠生辉,高不可攀。
惊艳了不知多少女孩的青春。
陆茶栀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比较幸运。因为万众瞩目的少年,主动走向了她。
易卓主动接过陆茶栀手里的拍立得,承担起摄影师的角色。
他举着拍立得,调整了半天的角度,迟迟没有按下快门,看得站在一旁的明诺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易卓你到底行不行,形而上学,不行退学,一边去让我来拍。”
“嘘嘘嘘,你别吵我别吵我。”易卓弯下腰,将镜头对准了两人,“诶对,我找到感觉了,就是这个角度,这个光线——”
快门按下,取出相片。
教学楼的走廊栏杆边,橙粉交映的落日余晖下,许佑迟和陆茶栀并肩而立,靠得很近,看向镜头。
一个黑色西装,一个白色礼裙。
易卓将拍立得还给陆茶栀,后知后觉,嘟囔道:“我怎么感觉,我在给他们俩拍婚纱照。”
-
教育部发出通知,高考时间推后一个月,将在七月的七号和八号举行。又要多在学校里待一个月,同学们叫苦连天。
六月初,学校组织了一次高三年级的外出活动。说是三十日誓师,刚好也在高强度的三轮复习完毕后,让同学们放松身心,以最充沛的精力应对高考。
那日朝霞绚丽,早自习都没上,高三年级便坐上了前往海殊寺的大巴车。寺庙在山顶,大巴开到山脚下便扬长离去,留学生们徒步登山。
一直到下午两点,所有人才终于抵达山顶的海殊寺,吃上斋饭。
头顶的盛夏日光鼎盛,从寺庙的天台往下看,群山掩于云海之下绵延不绝,身后敲钟声响起,回荡在云雾间,经久不散。
跳动不安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穿过烟雾缭绕的宝典,寺庙后院有卖祈愿条,大师说心诚则灵。
只有自己亲手写,亲自挂,诚心祈福,许下的心愿才会成真。否则,会遭到佛的惩罚与反噬。
陆茶栀在红条的正面写下“前程似锦”四个字,想祝的人有很多,索性便不再写明祝福者,写下落款和日期,便合起马克笔。
她选了院子里一棵高大的白玉兰,因枝桠高,上面挂的红条并不多,不像其他的树那样密密麻麻。
或许这样,她的愿望能更容易被佛祖听见。
在她挂祈愿条之前,站在那棵玉兰树下的,是个穿黑衣服的男生。没穿校服,不是九中的学生。
他戴了口罩,遮住大半张脸,挂完红条后站在原地,抬头望了许久,时间为他静止。
陆茶栀一直等着,终于等到他转身离开。
偶然之间,瞥见他的眼。
是一双,极为深邃和乌黑的眼睛。
没有任何生气可言,掩着波涛和暗涌。和他对视一眼,会感到喘不过气。
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的一个男生,有着那样压抑的眼神。
陆茶栀皱了下眉,许佑迟已经率先走到玉兰树下,抬手替她拉下枝桠,“来挂吧。”
她没再多想,踮起脚,将自己的祈愿条挂在树枝上。
挂完后,她隐约回忆起,刚刚那个男生挂的,也是这个位置。
不过刹那的时间,枝桠上的一根红条松动,随着风飘落在地。
陆茶栀捡起来,祈愿条很新,马克笔的字迹也尚未干透。末尾的日期在今天。
一切的迹象,都将这张祈愿条的主人,指向刚刚站在这儿的那个男生。
上面写着:
“江浸月,岁岁平安。
——周写蹊
2020.06.06”
他叫周写蹊。
大师强调的,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挂的祈愿条,祈愿者与被祈愿者都会遭到反噬。
陆茶栀拿着那张不属于自己的祈愿条,将它折好收进校服口袋里,和许佑迟一起朝刚刚那个男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想着再遇见他的时候,能够把祈愿条交还给他,让他重新挂上去。
只可惜,缘尽于此,再也没遇到。
下午时分,坐了山顶的观光缆车下山,回程途中,大巴车上不似来时那样吵闹,窗帘紧闭,班里一行人又困又累,睡倒了一片。
陆茶栀原本不困的,但车内一片寂静,光线昏暗。这种环境,轻易勾起上头的困意。
她戴着口罩,靠在许佑迟的肩膀上,也睡了过去。
车子平稳地驶在返校路上。
半梦半醒之间,陆茶栀感受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来了。
甜的,桃子味。
力道很轻,似有如无的,舔舐、触碰着她的唇。
舒服得像是一场梦境。
她再次醒来,发觉自己与睡前并无什么大的差别,口罩也完好地戴在她的脸上。
她扯了扯许佑迟的校服袖口。
他顺势低眼,“醒了?”
陆茶栀盯着他,撑起点力气,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贴近许佑迟的耳朵,隔着薄薄的一层口罩问:“你刚刚,是不是偷亲我了。”
“为什么这么问?”许佑迟扶着她的后脑,让她重新靠回自己的肩颈。感受到她的发丝贴上颈窝,他终于找回了那么点缺失的满足感。
“没有偷亲你,你睡迷糊了。接着睡吧,等到学校了我叫你。”
陆茶栀很想坐起来反驳他,但是浑身都软的不想动。
她的目光扫过许佑迟手里的那瓶桃子味的乌龙茶。
……算了,不跟他计较。
睡意朦胧,陆茶栀闭着眼,还是觉得有点生气。
许佑迟居然也学会骗她了。
她明明没有喝过桃子味的饮料。
但她嘴里,残留着桃子的味道。
第68章 落日出逃
教室前方的高考倒计时依次递减, 温度计上的数字攀升,预热即将到来的夏日狂欢。
班里最后办了一次黑板报,不参加分数评比, 聂萍让所有同学都拿上粉笔,一人去上面写一句激励鼓劲的话语。但挡不住班里同学们插科打诨,最后黑板上呈现出来的句子五花八门。
男生们联合起来,在黑板正中央写的那十六个大字,歪歪扭扭, 足足占据了半个画面:
【五班五班,出入平安。
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其他的正经句子也没两条, 基本上都是些天马行空不着调的调侃:
【五班人,五班魂,五班都是人上人!
累吗?累就对了!
舒服是留给非毕业班人的!
加油!高三五班人!
不累也配读高三吗?!
还不如趁早找厂上班!】
聂萍看后满头黑线, 深觉自己和当代年轻人之间的代沟不断扩增。她又不忍心让学生们擦了重写, 便就这样给这幅满是涂鸦和文字的黑板报拍了照。
愈是到了这种即将分别的时刻,总有人愈是喜欢用镜头记录些什么。
高中三年走到尽头, 能留住这群十七八岁少年少女存在过的证据的东西, 似乎也只剩下薄弱的几张照片。
六月底拍毕业照的那天,晴空烈日,炽热的日光穿过云霄, 洒在每个人穿着校服的肩头。
年过半百的校长站在旗台上, 手中握着话筒,嗓音中气十足:
“希望你们每一个人, 都能够像今天的这烈阳一样, 利剑出鞘,势不可挡。沸腾着热血, 全力以赴,去刺破高考那张看起来凶猛的面孔。用高中三年累积的所有的知识和热情,将分数收入囊中。去奔赴一个属于你们的,更宽阔,更盛大的未来!”
“青春是无疑伟大的。而正值年少,有知而无畏的你们,就是青春最伟大的模样!”
铿锵有力的声音,通过广播,落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唯一一个推迟了高考的年份,六月底的盛夏,蝉鸣聒噪,气温闷热不堪。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藏青色校服外套,面对摄像机的镜头。朝气蓬勃,向着烈阳。
定格他们此生有且只有一次的,十七八岁青春。
年级合照拍完,等待拍班级合照的间隙,同学们三两凑在一起,在操场上拍照留念。
路旁立着一排排高大的香樟树,茂密葱绿的树叶间开着白色的花,树荫几乎盖住整条马路。
陆茶栀和许佑迟站在树下,拍下第二张合照。
成人礼的合照是第一张。那张照片中,两人穿一黑一白的正装,并肩而立,小心克制着距离。
而在这一张照片里,两人穿着相同的校服外套,许佑迟单手揽着陆茶栀的肩膀,她站在他的怀里,笑意明艳又动人。
易卓依然是两人的专属摄影师,他按下手机的摄像键,被照片里两人呈现出的亲密感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腻死了。”语气比醋还酸。
许佑迟刚和陆茶栀拍完照,又被人强行拉过去和班里男生合影。他被人群簇拥,站在中央,长身而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镜头。
照片被传到班群,易卓看了眼成品,又忍不住一张小嘴开始叭叭:“少爷您这扑克脸原来还分人呐,跟女朋友在一起拍照的时候,怎么就不是这样一副冷艳无情的样子啊?”
许佑迟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
易卓立马怂,嘿嘿赔笑道:“哪能啊,阿迟哥哥厌世的样子也是全世界第一帅,我超爱。”
百无聊赖地等待前面的班级拍照,许佑迟站在树荫下,倚着树干听易卓说话,忽然感觉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他看过去,是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女生。
叫林什么来着?
他记不清。
林槿今天化了妆,脸颊不知是腮红拍得过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灼热的日光照耀下,红得有些过了头。
和许佑迟对视一眼,她慌忙低下视线,酝酿许久,终于将那在心中排练无数遍的十个字问出于口。
“可以跟我拍一张合照吗?”
堪堪十个字而已,似乎耗尽了她前半生所以的勇气。
心脏又急又烈,小鹿在乱撞,毫无章法地咚咚敲着胸腔。她能感受到许佑迟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私藏了两年的少女心思,在他的目光中,顷刻透明到一览无余。
她以为这种堪比凌迟的打量还会持续很久,咬着下唇放缓了呼吸。
但实际上,让她从满怀期望到凉水兜头直下浇灭心头火焰,只过了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抱歉,不拍。”
她听见许佑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语气疏远,像从天边传来。
他波澜不惊,转身离去。
很不公平。
他浸在世人爱慕的目光里,却是个不垂怜世人的神明。
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林槿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今年的夏天太热了。她想。
因为不自觉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都热气滚烫。
拍完班级的合照回到教室,黑板上方的白墙上贴着五星国旗和八个字牌:
【不负韶华,只争朝夕。】
珍惜当下的含义。
一万年的时间与永恒相比也只过不是眨眼的朝夕,岁月的确漫长,但也不足以让人奢侈到,可以随意浪费在无关于己的事情上。
于生性高傲的小少爷而言,旁人的心碎与否,都无关他的痛痒。
从幼时起,他便在原生家庭的爱里活得散漫且肆意。即使到了高中时期,从站在旗台上领奖的优等生到夜半逃课翻/墙的叛逆者,悬殊身份的转变,也只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获得的爱足够多,富裕和强大到让他从不强求自己去将就或者屈从。他可以不在意很多世间的很多东西,因为他生来就已经处于金字塔的顶端。
那或许是一个常人究其一生,都无法触及到的高度。
像他跟赵蔓说过的,他向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而陆茶栀,早已被他强行纳进了“自己”这个范畴里。
的确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