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格将这个房间留给了她,自己去了旁边一个小一点的卧室。
第二天。
穆格刚睁开眼睛,就感到身边有个毛茸茸的脑袋。
侧头一看,不知道祝桃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床上。
少女穿着白色的睡袍,光滑的小腿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靠着他的肩膀。
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
黑色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臂,带起轻微的痒意。
她睡得很安稳。
穆格没有叫醒她。
他就这样看着她,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来不及细想,手机突然进来一条信息,他抬手去拿。
身体稍微一动,祝桃瞬间被惊醒了。
她猛得坐起身,手足无措地说:“我……我晚上有点害怕……所以……”
穆格坐起来,靠在床头,本来想点支香烟,可是顾虑到她还在,只好作罢,“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我不会苛责你,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用过早饭,他带她去海边玩。
说是带她去玩,可是她却哪里也不去,就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走丢。
“你想下海吗?”
她摇头。
“那游艇呢?”
“不要。”
“那你想干什么?”
“只要跟你一起,干什么都可以。”
看着她兴致不高,皮肤还被晒得发红,他只好带她回酒店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发现她之前爱吃的那些菜,一口都没动。
他主动帮她夹了一块辣子鸡。
祝桃皱了皱眉头说:“哥哥,我不喜欢吃这个。”
穆格的手顿了顿,这是她最近以来第一次开口拒绝,他以为情况变得好转,于是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也要吃清淡的。”
“可是你以前最爱吃辣的。”
穆格只是很简单的说了一句,没想到却激怒了她。
“我说了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吼完过后,她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手足无措地揪紧了衣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道歉,不喜欢就不吃。”
从家里出来后,祝桃展现出了超高的粘人度,她似乎是怕他把她丢下,所以几乎除了卫生间,就像一只小尾巴一样一直跟着他。
公司有一些事物需要他亲手处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下子就忙到了深夜。
开了几个小时的视频会议,喉咙有些干,他起身准备出去拿瓶水润一下。
刚打开门,就看到她坐在门口,抱着膝盖。
“你在这里干什么?”
祝桃赶紧站起来,“没事。”
“睡不着吗?”
“嗯……”她揪紧衣摆,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穆格看着她,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她的表情瞬间暗了下去。
打开冰箱,穆格拿出一瓶水,询问:“要喝吗?”
她摇了摇头。
仰头将一整瓶水喝完,他坐在主卧的大床上,对她做了个手势,“过来 。”
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她小跑过去,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上来睡吧,不早了。”他先躺了下去。
祝桃也乖乖地躺到他的怀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撑起身体,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晚安哥哥。”
穆格的身体一僵,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被这个吻扰乱了心跳。
始作俑者却埋在他的胸口,很快睡了过去。
夜色越来越深,穆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少女身上幽幽地香味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鼻腔,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此时已经很僵硬了。
她睡觉的时候倒是很乖巧。
不过睡熟以后就开始乱动了。
祝桃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翻了几个身以后就变得松散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他几乎能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柔软挤压着他的臂膀。
心里没来由的一股躁动。
喉咙里又开始干哑,他想要去下面拿水。
轻轻地把胳膊抽出来,他刚准备起身,少女又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可是她并没有醒来,似乎是潜意识的行为。
圆圆的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两下,然后一条腿挤进他的腿中间,夹紧缠住,让他瞬间不能动弹。
他无奈地看着天花板又躺了回去。
可真是个缠人的丫头。
哪怕病了以后,还是喜欢这样。
微弱的蓝光渗透在房间里,他侧头看去,呼吸瞬间一滞。
女孩身上的睡袍已经散开,大片风景暴露在外面。
粉色的睡袍像花瓣一样堆叠在身下,皮肤白的像夜晚的月亮。
他转过头不去看她,可是她作乱的小腿却折磨的他更加难受。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喝醉酒那次,她躲进他的被窝,像一只甜美罪恶的羊羔,在引他走入烈火烹烤的地狱。
他闭上眼睛,可是脑海里还是不停地闪现着刚才的画面。
渴望到疼痛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一向以自己强大的自制力而感到骄傲,可是现在却感觉逐渐在被蚕食、瓦解,在决堤的边缘徘徊……
“不、我不是……”她眼皮下的眼珠快速地滚动着,似乎随时都会睁开来。
她好像做了噩梦。
“你胡说!”握住他手臂的五指骤然收紧,她含糊的声音加大了音量,随即又降了下去。
“没有人爱我……”
“我没有家了……”
“小桃,醒醒。”他推了推她的肩膀。
祝桃猛得睁开眼,然后坐了起来。
夜一般的长发披散下来,衬托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面上还残留着惊慌失措的神态,黝黑的眼珠盯着空气发呆,似乎还没从梦中挣脱出来。
穆格低声安抚道:“小桃,没事了,没事了。”
“你在喊谁?”她看着他,突然发了脾气,大声喊道,“我是萤萤啊!你为什么总是叫别人的名字!”
“小桃,你不要这样。”穆格捧住她的脸,“你就是你,谁也取代不了。”
漆黑的眼珠来回转动,突然冒出大颗大颗地眼泪,她的表情在柔顺与暴躁间转变。
他看着她,以为她有恢复的迹象。
可是最终,她尖叫一声,抱住了脑袋,“我头好痛!好痛啊——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见此情景,他迅速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以后,医生说:“她这个情况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你还是暂时不要提起之前的事情了。”
“可是她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办?”
“安抚她,顺着她的意思说就好,先让她安定下来。”
“好。”
“不过,我感觉她的情况不太妙,这样子时间久了,她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后果呢?”
“会彻底疯掉。”医生说,“等你们回来,尽快来我这里一趟。”
挂断电话后,穆格看到她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赶紧掐住她的脸颊,将下嘴唇解救了出来。
可是她好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挣扎,用力拍打着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讨厌……你……”
嘴唇被血染红,她咬不到嘴唇又去咬手指。
穆格不忍心看她伤害自己,脸上表情有些许挣扎。
拇指轻轻拭去她唇瓣的血迹,他微微蹙眉,看着那道伤口,呼吸都放轻了。
她反抗地愈发强烈。
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少女柔软的下唇带着血的腥味和泪水的咸味,如同大海里的被硬壳包裹的贝类,她在抗拒他的亲吻,甚至咬了他的舌头。
“你是我哥哥,你怎么可以亲我呢!”
穆格动作停滞,却没有退缩。
他的手插进她黑亮的发丝,捧着她的脸颊,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你要想咬,就来咬我吧。”
她闹腾了很久,终于精疲力尽。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穆格抱着昏睡过去的她,声音沉痛,第一次开口向她道歉。
“对不起,干预了你的人生。”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如果他没有插手她的生活,如果她还是按着原来的轨迹生活,即便她不求上进,混沌度日,最起码——
她还是她。
可是现在,她抗拒自己,厌弃自己,从皮肉到骨架再到灵魂,层层剥落,露出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第35章 温柔强大 他在面对这场盛大的灾难来临……
由于祝桃病情的加重, 穆格只好草草结束行程,带她回去。
这次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他被隔离在外面, 禁止陪同。
祝桃不想跟他分开太久,可是在医生轻声细语地哄劝和穆格的保证下, 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他站在大厅的落地窗, 看着外面的被热气蒸烤的植物,心里却好像下了一场大雪。
想点支烟来缓解自己焦躁的情绪,可是这是医院,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被医生送了出来。
看到他以后就快速地跑了过来。
“哥哥, 我们回家吧,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
“还不行哦, 小姑娘还要再等等你哥哥哦。”
医生说:“你过来一下, 我有话要跟你说。”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她有点紧张。
“没事,只是聊点私事。”医生从口袋拿给她一颗糖果。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拿糖哄我。”她嘟囔道。
穆格接过来,将糖纸撕开, 剥出那颗浅褐色的水果糖,递给她。
她戳了戳, 笑着说:“这个颜色,像哥哥的眼睛。”
穆格笑了笑说:“乖, 我很快就出来了。”
祝桃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她一直盯着那扇门, 等着他从里面走出来。
看不到他就感觉心慌。
时间越久,就越慌的厉害。
穆格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心情格外沉重。
看着她瞬间亮起的眼睛, 更是步履维艰。
“哥哥!”她从休息区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穆格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询问道:“等久了吧。”
她用力摇了摇头,“只要你不丢下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他的手一滞,不知道该不该感叹她的敏锐。
“小……”他刚开口想叫她的名字,又想起了医生说的话,“萤萤,你有没有想玩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我这几天有时间,可以带你去玩。”
祝桃想了想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她这么依赖他。
穆格在心里叹息。
虽然她没有说,但是小女孩喜欢去的地方,想来无非是游乐场电影院之类的地方。
他先带她去了游乐场。
她喜欢玩刺激性的项目,这是现在的她很少保留下来的,属于“祝桃”的性格特点。
前庭器官和耳石不再跟神经细胞接触,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
猛烈地坠落,心脏仿佛被扼住,他在此时转头看向她。
她的脸颊泛红,眼睛里有水光,亮晶晶的。
很可爱。
晚上九点,烟火表演开始了。
六道笔直的灯光变换着颜色照亮夜空,摇摆了几下后熄灭。
紧接着,火花缓慢从城堡后攀升,在到达顶点时分散出更多的光点,将夜幕灼出一个个金色的亮边。
在火花攀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同时炸裂。
千丝万缕的金银丝线倾泻而下,将天空和大地照亮。
在这场盛大的美景中,女孩仰头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
男人茶色的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流动着金色的火焰。
火光将他的五官雕琢刻画得更加立体深邃。
他低垂着眉眼,看向她。
高大与纤弱,硬朗与柔美。
他垂眸看向她的眼神——
深情而隽永。
她呆呆地看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哥哥……不喜欢看烟花吗?那我们回去吧。”
“没有。”
他弯起嘴角,用指腹刮了刮她的脸颊。
“你开心吗?”
“嗯嗯,很漂亮啊。”
绚烂的烟花在绽放过后归于平静,天空依旧黑暗。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易逝。
从游乐场出来,他又带她去了电影院。
两个人认识至今,她虽然经常或戏谑或真心地喊他哥哥,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尽过哥哥的责任。
他一直都在逼着她学习,逼着她改变,逼着她做一切他认为对的事。
现在想想,那些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