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很快将车子开到了楼下, 可是她却不肯上楼。
“你陪我一起去喝酒吧。”
穆格不赞同,眉心蹙起, “你现在对酒精的依赖太大了。”
被他拒绝以后, 祝桃脸色瞬间变了。
刚才那副和风细雨的样子转眼间就阴沉了下来。
她的眉宇间像是藏了锋利的刀子,细弯的眉毛皱在一起,然后恶狠狠地将那个玩偶丢在他身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回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她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穆格叹了口气,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无奈, 只好示意司机去买一瓶红酒回来。
他跟在她的后面上了楼,她果真把他关在了外面。
“小桃, 开门。”
“不陪我喝酒要你何用。”
“我刚让司机买了瓶红酒过来,但是只能喝一点点。”
门瞬间打开了。
男人谢谢地倚靠在门框上, 手里拎着一瓶细长瓶身的红酒,这个姿态让他的气质也带上了点懒散随意。
晃了晃手中的红酒,好像出示通行证般。
他终于得到了许肯, 这才顺利进了屋。
祝桃去找了两个杯子,一个玻璃杯,一个小熊陶瓷杯,笑眯眯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想用哪个?我这里可没有你家那些精致的高脚杯,只能在这两个中间选。”
穆格的视线在两个杯子巡视了一圈,伸手去拿玻璃杯。
“我就知道你要选这个,”祝桃咧嘴一笑,将小熊杯递给了他,“但是我偏不给你。”
“……”
别说拿小熊杯喝红酒了,他喝什么都没有用过这种卡通的杯子。
把酒倒满。
他握住小熊把手,浅啜了一口。
小熊杯是白色的,红色的酒液淌进去,像是牛奶与酒的结合。
祝桃手里端着那个玻璃杯,跟他的小熊杯碰了一下。
“cheers。”
祝桃红唇抿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暧昧的口红印。
朦朦胧胧,却更抓眼球。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忧伤,然后向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她幽幽地说道:“我突然好想听你拉大提琴。”
穆格手一顿,“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那年你过生日给我拉过一次我觉得很好听嘛。”
“你要是想听,我请个专业的人来给你弹。”
“不要,我就要你!”祝桃鼓起脸颊,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那明天我带过来。”
“不行!我今天就要听,你到底弹不弹。”
“好吧。”
穆格拿出手机给楼下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去取房间里那把大提琴过来。
祝桃这才满意。
她现在发现了一件事情,只要不涉及底线性的事情,穆格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喝到后面的时候,她将两个人的杯子换了换,用印有唇印的那面放在他的唇边说:“你再最后一杯,喝完不喝了。”
穆格垂眸看了一眼那个鲜红的唇印,神情自若地喝了下去。
司机在此时也终于将琴送了过来。
云山和槭木铸成的琴身优雅高贵,泛着冷光的琴弦由贵重的金属丝制成,仿佛将月光揉了进去。
穆格接过那把大提琴,脸上的神情从微醺的惬意变成了凝重。
右手握弓,左手揉弦,手背因为用力浮现出明显的骨骼走向。
调整了一下大提琴,他找到一个相对比较舒适的位置,然后将弦搭了上去。
他渐渐进入了状态。
大提琴的音色厚重、饱满,有着深沉而复杂的情感。
祝桃拎着酒瓶去了阳台,然后躺到了摇椅上。
闭上眼睛,她享受着支配他的快感。
她当然知道他不想弹,但是本来她就是想让他痛苦罢了。
乐符像燃烧的篝火,渐渐地包围了她。
酒意上涌,脸颊开始热了起来。
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变高。
琴音在此时渐落,慢慢归于宁静。
她睁开眼睛望向他。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那张疏离冷峻的脸此时多了几分别的味道。
他看着窗外,瞳孔里仿佛有一片深沉寂静的海域,冰冷且漫无边际,还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
祝桃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可是她觉得还不够。
将酒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她随手将空了的瓶子丢在手侧,可是没放稳,酒瓶倒在了地上,然后发出一声“砰”的脆响。
穆格将目光收回,看向阳台。
少女身上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睡裙,裙角有一圈精致的蕾丝,裙长刚好及至小腿。
在精工细雕的花边点缀下,她纤细的脚踝和甲盖上鲜艳的涂料显出几分引而不漏的诱惑。
白与红,纯和欲。
她的脸颊通红,眼神慵懒。
摇椅轻轻晃动,垂下的裙摆也随之划出旖旎的弧度。
那双黑色的眼珠里仿佛有看不见的藤蔓,缓慢地裹住了他的身体。
粉嫩的舌尖舔舐下唇,她对他勾了勾手:“哥哥,过来啊。”
声音如同风卷雪花般飘落在他的耳廓。
他放下大提琴,走了过去。
祝桃坐起来,拉住他的手甩了甩,仰头注视高大的男人,撒娇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怎么?”
“这个躺椅很大,你抱着我躺到这里,我想跟你说说话。”
穆格没有多想,很轻松地将她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黑色的发丝如水一般,顺着瘦削的肩胛骨垂到腰际,然后扫到了他的手背上,燃起轻微的痒意,却转瞬即逝。
男人高大的身躯窝在这个躺椅上,稍微有点勉强。
祝桃蜷缩在他的怀里,语气忧伤,“穆格。”
“嗯?”
“你天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沉默。
“是还想让我回穆家吗?”
她仰头,像一条美女蛇,缓慢爬上了他的枝干。
“是,想让你跟我回去,想弥补你。”他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低声道。
祝桃盯着他的喉结,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冷,但是转瞬又变了另一副样子。
她低声啜泣,楚楚可怜地问道:“你对我只有愧疚吗?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的,不是吗?”
男人又一次沉默了。
她借机攀附而上,指尖浅浅点戳他的喉结,“为什么不愿意碰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大手覆盖住她的手背,对比差强烈。
他低声道:“小桃,我只希望你确定自己真的想要什么,而不是因为意气用事就拿身体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她柔软的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脸凑得很近,“我的心里很空虚很难受,也很渴望你,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她就这样赤诚且直白地将自己的心全部表露。
穆格的喉咙上下滚动,身体的肌肉绷紧,似乎还在忍耐着。
可是祝桃不想再等了,她蹭了蹭他高挺的鼻尖,然后含住了他的下唇。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穆格……不要再推开我了。”
男人的手一顿,本来握住她肩膀想要拉开的手突然换了方向,身上的气息在转瞬间变得强势且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他坐直了身体,五指插进她的发间,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然后狠狠地压向了自己。
温热的唇在她的双唇辗转,唇齿交缠间满是红酒的味道。
舌根被他吸得有些发痛,她想要躲回来,可是他完全不给她任何的机会。
炙热而滚烫的气息迅速而猛烈地将她包裹,她落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鸟,轻易就被体型庞大的猎人捕获。
猎人的手里有武器、鞭子和绳索,但是他最终选择给了她一个窝。
他吻得极其专注,手上动作不停。
新月如勾,在夜幕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照亮了初生的羔羊。
她香甜、美味,像是添加了佳酿与蜂蜜烤制而成的奇珍。
腰肢如雾,将他缠绕。
他为她沉醉。
海天倾覆,她被淹没。
双目失焦,眼前是大片混沌起伏的色块。
大提琴的音色再美,不敌她微张的红唇溢出的曲调。
那颗待熟的水蜜桃,时隔多年,在今夜彻底成熟,溢出了饱满香甜的汁液。
……
祝桃很累,但是她没有昏睡过去。
眼睛睁得很大,瞳仁里也仿佛落进了星星,亮晶晶的。
她兴奋到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终于……让她等到了。
“这么高兴?”深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男人吻了吻她的手腕,“刚才是不是抓痛你了,好像有点肿。”
他干燥温热的掌心给她的手腕轻柔地按摩。
祝桃将手慢慢地抽回来。
然后坐起身,直接下了床。
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卸下了那副已经挂了一整晚的假笑。
她的面上带着一丝讥笑,深黑的瞳孔里,散发着浓稠的恶意。
刚刚还如同拌了甜汁的红唇,此时却像是淬了毒一样,开合间,说出的都是令人心惊肉跳的话。
“对着一张跟你妹妹这么像的脸都能睡得下去,你可真让人恶心。”
第44章 他的过去 “这,就是他的爱啊。”……
“对着一张跟你妹妹这么像的脸都能睡得下去, 你可真让人恶心。”
一字一句如同无声迸溅的重磅炸弹。
周围松泛的空气猛然被压缩成静止的真空,黑洞将一切情绪与反应力吞噬,甚至吞没了刹那间的心跳与呼吸。
“你……”男人瞳色幽深, 仿佛被兜头冷水泼灭的余烬,甚至难得有了瞬间的怔忡。
他喉结微动, 再开口时不复狼狈的沙哑, “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说你对着跟你妹妹这么像的脸都能——”
“够了!”
她并没有说完,因为男人厉声喝止了她。
他脸色难看得难以形容,那句话像是个足以逼至他底线、彻底压垮他的咒语。
但一瞬间,那些压抑的情绪忽然从他脸上都消失了。
穆格瞳眸彻底冷寂,面无表情地移开眼不再看她, 接着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衣服穿戴整齐, 甚至连领带都一丝不苟地系好。
可是他做这一切时是冷然的, 沉默的,每个按部就班的动作都有一种机械感,沉沉的没有半点活气。
最上方有一颗纽扣被他漏掉,他又将领带拆了下来, 扣好以后再重新系上,还打了一个完美的温莎结。
然而点烟的手却微不可察地颤抖, 打火机火苗微微晃动,摇曳了几次才终于将香烟点燃。
他咬着烟, 背对着窗户坐了下来。
月光从窗外铺洒,在他的后背渡上了一层银灰。
烟灰落下。
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那根香烟燃尽。
男人抬起头,目光涩然带着痛苦,而后, 却平静地勾唇笑了。
“祝桃,你知道吗?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他一开口,祝桃便骤然成了能呼吸的鱼,光着脚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阵地,“你都能做出来,为什么我不能说?你不是把我当妹妹看吗?那你今天又做了什么?”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应该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他强忍着她触及自己底线的事不提,一如既往地先为她考虑。
这仿佛已经成了本能。
“我乐意!你管不着!”
男人站起来,瞬间遮蔽了大半的月光。
房间里灯光昏暗,刚才两人缠绵时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此时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刚才有多甜蜜,此时就有多窒息。
“你这么恨我。”
“是!”
他忽然笑了,唇角的笑弧却分外勉强,几乎是片刻便消弭不见。
“好。”
话音未落,他转身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男人背影萧肃,一向挺拔的脊背此时多了几分颓然,宛如一座笔直的高塔,正在无声地塌陷。
他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走出她的房间,更像是要踏出那条岌岌可危的边界——边界之外,是她不再有他的生活。
她终于成功刺伤了他,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房门被轻轻关上,好像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离开。
而他的背影却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紧绷的神经轰然倒塌,祝桃滑坐到地上,忽然大笑出声,像断裂的弦那样笑到肩膀都颤抖起来。
她曾经的痛与恨,终于全部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一切祸根的始作俑者,是干预她人生的恶徒,也是将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却又无情抹杀她的刽子手。
她捂住脸,笑声越来越大,可是手指间却有越来越多透明的液体溢出。
她明明是该高兴的。
她终于可以完全摆脱穆萤的身份,摆脱他给她的阴影,摆脱她情绪失控的根源。
可是,她不是在笑吗?
为什么会有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
从那天起,穆格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祝桃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
闲暇时间接点活儿赚赚钱,大部分的时候一直在复习功课,不能再挂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