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岁欲
时间:2021-07-05 09:40:56

  可是,逮着机会欺负人的周莱不肯罢休,“买一瓶就完了?”
  言慈看她,“那你还要怎么样?”
  仿佛对她反问的口气不满,一旁孙觅呵一声嘲讽道:“看来你是撞到头糊涂了,做错事情难道不应该道歉吗,像是谁稀罕你那瓶墨水儿似的。”
  言慈无声地看着这一圈人。
  她能看见的还是那些熟悉目光,鄙夷不屑,厌恶讨厌,她像是一个携带传染病原体的感染者,所有人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但是只要在能欺负她的时候,都会围过来,享受着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快感。
  顾纯薇倏地将手放道她肩上,柔声道:“你们真的别这样,言慈心里面会很难受的阿,你也简单道个歉就完了,行吗?”
  完了?
  道歉真的就能结束一切吗,结束这次的霸凌,然后无声安静地等待下一次?
  言慈抬眼对视上顾纯薇的大眼。
  她明媚漂亮的脸上,是温柔又无辜的笑容。
  言慈又看一眼她放在自己肩上白皙的手。
  她算是在帮自己说话吗?
  在言慈疑惑的同时,顾纯薇又完美赢得周围好多同学的好感,尤其是男生,纷纷说女神心底也太善良了吧,这个时候还站出来替丑八怪胖子说话。
  许漾撑着下巴,歪头看着高马尾的女孩,对同桌小个子男生感慨道:“杨中原,你说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的女生啊,处处好,人美心善,我感觉我爱了。”
  杨中原嗤笑一声:“排队吧你,情敌千千万。”
  最终,言慈像以往无数次一样败下阵来。
  她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压住心头复杂蓬勃的情绪,低着头细弱蚊蝇地:“是我不对,撞掉你的墨水,我很抱歉。”
  见服软妥协的言慈,周莱很是满意,脸上露出得胜微笑:“希望你以后能注意点,巨兽,知道自己本就招人讨厌那就得更加懂该怎么做才是。”
  言慈死死咬唇没吭声,牙套紧咯在内壁传来压迫的疼痛感。
  忍忍就好了。
  “那你还不赶紧把碎片扫了,墨汁拖了。”
  周莱颐指气使的同时,朝孙觅和牧年年两人挑着眉毛微笑,那两人脸上同样是得意又张扬的笑容。
  言慈根本没得选。
  她推开桌子站起来,胖胖的身体显得行动缓慢,她走向教室后放存放拖布和扫帚的角落,中途不知被谁伸出来的脚拌一下,差点摔倒。
  在同学们的哄笑嘲讽中,言慈默默地扫掉碎片,拖掉那一团浓黑的墨汁。
  没有人看见,黑色镜框下憋满却又不敢留出的泪水。
  看完热闹,其余人纷纷回座。
  顾纯薇刚刚下,耳边传来道清澈低沉的嗓音,“很有意思?”
  以为自己听错,顾纯薇转头看着少年骄矜淡漠的侧颜,“盛南,你在和我说话吗?”
  盛南随手拿着一只铅笔,在分明指骨间转起来,很流畅,他偏过头,漆黑双目里仍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他用舌尖顶着上颚轻啧一声,“我看不懂你们。”
  实属不懂。
  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像是演戏一样。
  这是盛南第一次看她。
  他的目光直白,赤丨裸得没半点遮掩。
  顾纯薇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用手将脸庞碎发撩至耳后,顿上好几秒,才露出清纯笑容回应:“不过言慈打翻了周莱一瓶墨水的小事,怎么会看不懂呢?”
  “是吗?”
  盛南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漫不经心地发问:“我只不过好奇,你为什么会说她不是故意的。”
  明明不是言慈,可面前这个女生的一句话,却将一切钉上板钉。
  顾纯薇明显一愣,没想到盛南会这样问自己,她扫一眼少年手中飞快转着的铅笔,只是无声地微笑:“盛南,你怀疑我?”
  她的笑容治愈又无害,男生都会喜欢这样的笑容。
  可是,眼前的少年面上永远没有表情,英俊之余全是冷漠,下一秒,她听见盛南说:“噢,没有,我只是不懂。”
  看吧,果然男生都吃这一套。
  顾纯薇眨着漂亮大眼,微蹙眉软下语气,“我还以为盛南同学才来就对我有什么偏见...吓死我了。”
  这次,盛南又是沉默,他收回目光看向讲台上的英语老师。
  “安静了,大家先翻到一单元的单词表。”
  后来,顾纯薇才知道,那次的盛南不是吃她笑容收声,而是盛南是看见老师进教室了,所以不打算继续和她交谈。
  一天过得很快。
  这个点,言大国出门送外卖了。
  刚到家的言慈就引起张春燕的注意。
  穿着围裙的张春燕手里还拿着带油的锅铲,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走进客厅的言慈皱了眉,“小慈,你这第一天上学怎么搞的,浑身都是泥渍墨水点儿,你和同学起冲突了阿?”
  “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小心弄的。”
  言慈把伞放进客厅门口桶中,说话声儿小小的。
  她不可能告诉妈妈,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
  父母为生活都很辛苦了,她不想因为自己再平添一些没必要的烦恼。
  母女二人吃饭。
  期间,妈妈问自己许多关于学校的事情,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座位坐在哪里,老师对自己好不好。
  言慈一一回答,都说挺好的。
  说到一眼,言慈突然问出一个问题:“妈妈,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他给我说,人人都一样。”
  “...一样?”
  “他说,所有人都一样的。我觉得人和人间都有差距,怎么会一样呢,有人活在天上,但有人挣扎在泥土里。”
  知女莫如母,张春燕只是轻叹一口气,将筷子搁在碗上摸了摸言慈的头,对她说:“人人生而平等,但是不会一样。”
  “要是人人都一样,就不会有人愿意做下等人了,大家都想成为上上人。”
  也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养尊处优的人,怎么会理解呢?
  想到这里,言慈突然就没了胃口。
  她也放下筷子,看一眼张春燕,好半晌后才慢吞吞地说:“妈妈,你能给我十块钱吗?”
  言慈从不开口要零花钱。
  张春燕平时节约惯了,一块钱都算得仔仔细细,“要买什么吗?”
  “...嗯,钢笔坏了,要买一只。”
  要到钱的言慈脸发红,她这是撒谎。
  言慈将妈妈给的十块钱放进校服口袋中,看一眼墙上的钟,快八点了,“妈妈你要出摊了,我来洗碗,你去准备吧。”
  张春燕没正式工作的,只能每晚在夜市摆麻辣烫挣点钱补贴家用。
  “好,小慈真懂事。”
  妈妈出门后,言慈洗完碗回到房间。
  脱下校服,洗好多遍,都没能洗掉那些墨水点。
  看来,想要在新班级里安稳地学习过日子,看来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其实言慈一直不懂,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招人讨厌?
  丑,胖,还是不会社交?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顾纯薇,那么好看,那么完美善良。
  所有人都爱围着她转。
  灯光下,言慈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暗黑。
  无边无涯。
  ***
  翌日,仍是连绵阴雨。
  往年莲城都是这样,九月的雨能下一整周。
  教室中也是阵阵阴冷。
  大家还没有适应新班级以及环境,仍是亢奋地交谈着,你扒拉着我,我又伸手去拽过道站着的人聊上两句。
  周莱的桌上摆着一瓶新墨水。
  等周莱人一到,牧年年就迫不及待地用笔盖敲着那墨水盒,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她真给你买了来。”
  周莱把书包挂在椅背上,睨一眼墨水:“她怎么买的蓝黑色。”
  牧年年凑近一看:“蓝黑色咋了?”
  “蓝黑色就是不行!言巨兽傻了吧唧的,昨天她打坏一瓶黑色的,今天给我买瓶蓝黑色的来,你说她是不是毛病故意找事。”
  周莱满面不爽。
  牧年年顿时觉得又有好戏看,于是窃窃地笑道:“姐妹,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阿?”
  周莱看她一眼,没说话,直接拿起那瓶墨水起身。
  “言慈!’
  周莱重重地将那瓶墨水置到桌上,语气里满是不悦:“我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故意想挑事啊。”
  “怎么了?”看着面前早上自己刚买的墨水,言慈不明所以,“我赔你一瓶新的,有什么问题吗?”
  周莱不肯买账,嘴角轻蔑清晰可见,她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墨水盒,“昨儿你打碎的是黑色,你赔我一瓶蓝黑色的。”
  “我去买的时候,没有黑色了。”
  周莱嘲讽,“一家店没有,第二家店也没有?”
  言慈耐着性子,“蓝黑色也可以的,老师说过。”
  周莱瞪着眼睛,觉得惊奇:“呵,你现在是在反驳我?做错事情的难道不是你,你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谁给你的勇气啊,梁静茹吗?”
 
 
第6章 
  言慈坐在那儿,脸上除开难堪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莱见她不理自己,于是更不爽了。
  “你聋了?”
  目光落在那瓶蓝黑色的墨水上,顿上一秒后,言慈还是重复那句。
  “老师说,蓝黑色可以。”
  周莱拧眉,不悦显然易现。
  陆陆续续更多人走进来,习惯性地围一圈看热闹。
  “她又咋了?”
  周莱不耐烦地抓抓头发,呼口气,朝着众人扬声渲染,“我不用蓝黑色,这怪物偏偏买一瓶来,你们说气不气人?”
  “一瓶墨水而已,别这样好吗,周莱。”
  人群外是道温软熟悉的女音,字字清楚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面,那语调里,甚至有几分拜托的意味在里面。
  言慈和所有人一样,看过去,微怔。
  顾纯薇站在不远处,清透目光直直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周莱,她一脸真诚的模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她的身后站着高出大半个头的盛南。
  盛南座位上站着的,是周莱。
  周莱明显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摸着后脑勺,很疑惑地对顾纯薇笑着:“纯薇?你干嘛突然帮她说话阿,怪怪的让人很不适应。”
  言慈也一动不动地看着。
  “我有一瓶黑色的,你可以和我一起用。”顾纯薇避开问题,还是那一脸温温善善的笑容,“周莱,没必要的。”
  总共喊了两次周莱的名字。
  三秒后,周莱拿起那瓶墨水,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重重地扔进去,“这次是看在纯薇的面子上,饶过你,下次别再招惹我。”
  周莱回到座位,不再找事。
  顾纯薇如释重负般舒口气,状似不经意地转身,和盛南薄凉的目光对上,“盛南?早阿,真是没必要,对吧?”
  盛南撩着唇角一笑,笑里隐含讥诮。
  他回个嗯,然后径直越过顾纯薇坐到自己位子上。
  女神为何帮自己?
  言慈半天都想不出一个答案,忍不住抬眼看前方顾纯薇清瘦背影。
  不管怎么说,心中全是感激。
  毕竟,她那样闪闪发光的人会替自己说话。
  真是所有不幸中的唯一幸运。
  顾纯薇不知道此刻的言慈对自己心存感激。
  她的心中也满是疑惑。
  为什么呢?
  盛南为什么突然对她笑?
  笑就算了,为什么是那样的笑容?
  第一次,她觉得男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不,准确的说,是盛南让她感到奇怪。
  盛南和寻常男生太不一样了。
  课间。
  学生活跃,走道热闹。
  经常能看见女生搭伴儿上厕所,或者是男生结队去小卖部买零食。
  此时一班门外的走道上聚满人,拥挤极了。
  基本上全是女生,参杂着个别男生。
  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其他班的。
  有同年级的,也有高一的学妹们以及高三的学姐们。
  听说高二理科一班新来的转学生是个脸蛋天才,帅得惨绝人寰。
  于是开学第二天,各路女校友们不淡定了,纷纷挑休息时间最多的大课间,成群结伴地来一睹风采,看看能有多帅。
  第一个:“...这岂一个帅字了得?”
  第二个:“简直是头号五官王好吗,整个树德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第三个:“肖战对不起,我要暂时出轨一阵子,他好帅啊!!!”
  尖叫声、与讨论声、女生们害羞的相互打趣声,把走道堵得水泄不通,形成一个看不到出口的沙丁鱼罐头。
  盛南知道,那些人都在看自己。
  他脊背挺拔,五官如琢如磨,浑身上下又透着不食人间的清浅气儿,实在是难以令人移开视线,自带吸睛特质。
  从头至尾,盛南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门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听过太多类似的话,初时心中会觉得点点愉悦,次数一多就变得麻木不仁。
  皮囊而已,不足挂齿。
  看得人很多,但是有一名胆儿肥的高三学姐忍不住涌动的芳心。
  她直接挤出人群,冲进教室。
  停在盛南桌前,投下一道阴影。
  “盛南你好,我是高三三班的学姐,叫壁葵。”
  “......”
  “你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哪儿有人敢长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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