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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没超过半个小时的“夜间生活”至此草草收场。
高嘉羡靠在副驾驶座上,满脑门都写着“无语”。
早知道今晚会是这个样子,她用得着花那么大力气、背上差点进局子的风险和祝沉吟斗智斗勇?而且谁知道苑星和菱沐那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会那么有始无终?
罢了罢了,以后她还是继续安安心心当个加班狗吧。
只是这边她在垂头丧气,驾驶座上开车的人却在回程的路上放起了温柔的英语歌。这人喜行不于色,高嘉羡从来就摸不太透他的心思,只是隐约有那么一点感觉,他现在好像比来时的心情要好。
祝沉吟的心,海底针。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
高嘉羡刚想将大衣脱下来,就听到他在旁边说:“披着吧。”
她挑了挑眉:“车里不冷啊,不还开着空调吗?我再披着都得出汗了。”
他这时将目光虚虚地往她的领口方向点了点,又克制地收回来,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不披着的话……”
高嘉羡:“?”
祝沉吟说:“出汗的可能就是我了。”
“还不是因为热出的汗。”
第19章 耀眼
*
高嘉羡的脑袋“嗡”的一震, 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一片。
虽然他很多时候和她说话都像在玩文字游戏,但是这句话她竟然该死的又听懂了。
她这时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自己里面那条小裙子的领口,虽然不算特别低, 但要是在近处用从上往下的角度看,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雪白的弧度。
难怪刚才在酒吧里, 他才会想方设法脱下大衣硬要给她穿上。
她想通了来龙去脉,立刻咬牙切齿地将他那件大衣裹得更严实了一点,直到把她脖子以下全部都埋了进去、不露出一点儿缝隙,才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祝沉吟, 有没有人说过你耍流氓非常地娴熟!?”
一会儿春.药, 一会儿出汗。开车开得都快变成航空母舰了。
祝沉吟:“以前没有。”
顿了顿,他又慢悠悠地补上:“但是今天有了。”
他的意思是, 她是第一个说他会耍流氓的人。
也就是说, 以前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任何女性如此亲近过、会和对方这样说话么?
高嘉羡越想越觉得脸热, 干脆把脸完全转向了车窗的方向。
她还越来越发现, 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嘴炮技巧, 到了他这里, 竟然开始被压在了下风!
作为一名专业的外交人员,她对自己打嘴炮竟然被人压制这一点感到非常不满。这人实在是又狗又黑, 她应该和他少说点儿话!
只是, 即便她没有和他说话,他衣服上的味道还是在源源不断地钻入她的鼻息之间——就好像是他在拥抱着她一样。
也因此,这件大衣,她是脱也不是, 不脱也不是, 搞得她十分钟的车程坐得如坐针毡。
而她没有看到的是,旁边的祝沉吟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全程都没有放下来过。
等到了家后,高嘉羡立刻将身上披着的大衣脱下来,递还给了他。可能是披的时间长了,就算脱去,她好像都能闻到他衣服上的香气,这让她心里的别扭劲儿更严重了。
“今晚差点给你下药对不住了,还有谢谢你送我过去。”然后,她站在客厅里,好不容易从嘴里憋出来了这两句话,转身就要回房去。
“等一下。”他这时在她的身后轻声开了口。
高嘉羡不自在地回过头:“干吗?”
他一时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看着他那只漂亮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咽了口口水。
半晌,她语气十分紧绷地说:“你是要敲诈我么?”
“祝沉吟,毕竟我们俩名义上是夫妻一场,希望你留点情面。我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祝沉吟:“……?”
这姑娘的脑回路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祝沉吟觉得自己的逻辑流在这位每次出招都能让他无语凝噎的姑娘面前,真的行不通。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暂时忍住了要被她逗笑的欲望,沉默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
高嘉羡的表情依旧非常警惕:“那你要什么?你要带我去警察局自首吗?”“祝沉吟,虽然我不该给你下药,但我这不是及时阻止了你喝,还能拥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说着说着,她的表情就变得痛心疾首起来,“每个人都应该得到一次被原谅的机会,生而为人,岂有不犯错之理?”
他转身将大衣挂上一旁的衣架,终于还是没忍住,偏过头低笑了一声。
还真演起来了,演得像模像样。
然后在她的瞪视下,他慢步走回到她面前,在温暖的灯光下望着她:“你既然觉得对我抱歉,那是不是该有个抱歉的赔礼?”高嘉羡戒备地盯着他:“什么赔礼?”
他温声说:“药。”
她一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赔礼,是要让她把安眠药交给他。
有谁索赔是问人家要安眠药的??
虽然依旧一脸懵,但她还是先回到卧室,把那瓶安眠药拿出来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合上躺着药瓶的手,眼眸中闪动着淡淡的光泽:“其实你想和朋友出去玩,不用这样费劲,你是个成年人,拥有充分的自由,不需要别人的监护和允准,你也有自我保护意识。”
顿了一秒,他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是个无法沟通的可怕魔鬼?”
她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印象里么?”
小时候的他对她来说,就是个“别人家的小孩”,做什么都是她的榜样。顾宁他们经常会让他来辅导她功课,或者是教导她该怎么为人处世,他就像是半个家长那样,对她具有一定的威慑力和压制感。
因为顾宁他们觉得他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正确的,自然也希望她以他为标尺。祝沉吟不会去夜店酒吧玩,祝沉吟不会酗酒赌博,祝沉吟不会沾染一切不好的陋习,祝沉吟自律严谨,那么她也应该是这样的。
先不谈他们的婚姻关系,他也算是她正儿八经的发小,所以她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一定会出声反对她大晚上的出去玩。毕竟在一个家里,又不是全然的陌生人,对方的行为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当看不到。
“如果下次你还想去。”他望着她,忽然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可以带上我一起。”
“等到了那边,我还是会像今天这样在旁边等你。”
高嘉羡被噎了一口,瞬间涨红了脸:“谁要带你去!?我才不去蹦迪呢,从今往后,我永远都不会再去了——”
开什么玩笑,把这尊大佛带去蹦迪,然后眼看着他被人饿狼扑食,然后过半个小时就打道回府,她是吃饱饭了吗!?
他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其实,比起你和朋友去蹦迪,我可能更介意你用安眠药助眠。”
她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咬着唇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没有副作用的药物。”他说,“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少使用药物,那总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如果顾姨他们知道你一直在用药助眠,他们会很担心难过的。”
高嘉羡的心口有些发涩,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又算是真的在关心她吧?虽然她想方设法想给他安一个不是出于关心的由头,但是却发现,如果他真的是虚情假意的,那他压根没必要没收她的安眠药,任由她自生自灭不就得了?
还是说,他最近开始脱离还债的阶段,沉浸在小时候的“大哥哥”角色扮演里,出于尊重顾宁他们的情义,在同一屋檐下施舍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照料?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瞬间刚刚燃起的欣喜,又如同轻溅而起的水花和涟漪一般再次消失在了波澜不惊的水面上。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懂得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可谁知道,面前的男人仿佛有读心术似的,几乎在她还没回话的时候,就已经再次开口了:“收了你的药,不是站在比你大几岁的发小的立场上、或者是看在顾姨他们的情面上。”
她的手一颤:“……那是?”
祝沉吟:“是站在我本人比谁都要担心你的心思和立场上。”
话音落下,他便微微俯身,将那瓶安眠药收纳进了家里的药箱里。
高嘉羡看着他,心跳陡然如雷。她张了张嘴,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祝沉吟,那我以后睡不着的时候怎么办?”
祝沉吟将药箱放进柜子里的手一顿。
“以前用药,我也没乱用过,自己能睡着我肯定不会吃,但是有时候是真的睡不着。”她抬起了眼眸,直直地看向他,“现在你把我的药收了,以后睡不着难道你负责?”
他这时从半蹲的姿势直起身,然后转过脸看向她。
高嘉羡虽然有点微微的紧张,但表面上看着还是虎得不行。
客厅里的气氛此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庞上,一时有点儿看不出深浅。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他低声开了口:“嗯,我负责。”
没等她开口,他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放心,不是陪.睡。”
高嘉羡:“……?”
-高嘉羡到底没把他那句“我负责”太当真。
说真的,除了用药和陪.睡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正经的好法子可以助她入眠。
等回到房间卸完妆洗完澡,她终于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
她已经在这个家里待了不少天了,习惯成自然。她觉得自己比起头两天刚来的那股紧张劲儿已经进步了不少,光是这么躺着,人就已经有睡意。
高嘉羡打了个哈欠,伸手关了大灯,盖上了被子。
下一秒,她忽然听到自己刚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生怕是卢主任有什么重要的工作消息通知,她睁开眼睛赶紧把手机摸了过来。
可点开一看,她愣住了。
因为给她发消息的人,此刻就在她对面的房间里。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夜灯下再次看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屏幕——没错,确实是祝沉吟发来的,而且还是一段语音。
一段长达60秒的语音!
她刚刚还在脑门上的睡意,瞬间就没了。他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当面说,非得要现在发语音?而且这事儿得多复杂,还得要发一条整整60秒的语音才能说清楚?
高嘉羡翻了个身,在各种忐忑上头的情绪中,颤着手点开了这条语音。
最开始是两秒的沉默,而后,一道低沉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回响在了她的房间里。
“小老鼠和小鳄鱼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小老鼠问小鳄鱼他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小鳄鱼说我会啊,我做过一个噩梦,在梦里,我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小老鼠担忧地说我们现在就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你不害怕吗?”“小鳄鱼说,我不怕。”
在最开始他在叙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有点儿懵,完全没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可后来,听着听着,她就慢慢地回过了神,逐渐理解了他的用意。
这应该是一个床边小故事。
他说话的声音本来就磁性又好听,通过手机电波传达过来,又和当面的时候不太一样,格外地低沉诱人,惹得人忍不住就想再听得更久一些。
“小老鼠问,为什么?”“小鳄鱼说,因为在噩梦里我是一个人,但是现在有你在,和你在一起时我就无所畏惧,而且我们还有披萨可以吃,这简直是美梦成真了。”
“就在这时,海面上冒起了咕噜咕噜的气泡,小鲸鱼忽然出现了。”“小鲸鱼说,我听到有人说有披萨吃。这样吧,我送你们回家,你们只要分我一块儿披萨就好。”“小鳄鱼说,当然好,成交。”
等这个温暖可爱的小故事接近尾声时,她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