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她与灯
时间:2021-07-05 09:49:45

 
 
《东厂观察笔记》作者:她与灯
 
文案
历史上的邓瑛获罪受凌迟而死。
内阁大学士杨伦,却在他死后都为他亲提了:“致洁”二字。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杨婉把邓瑛作为研究对象,翻来覆去地扒拉了十年。
十年学术,十年血泪,邓瑛是比她男朋友还要重要的存在。
结果在一场学术大会上,意外回到六百多年前,那时候邓瑛还是一个待刑的囚犯。
 
杨婉双眼放光:“这样的一手资料哪里去找啊!”
邓瑛:“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拿着一个写英文的小本子?”
杨婉:最初我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封建时代共情,就想看着邓瑛走完他悲壮的一生,后来我只想救他,用尽我毕生所学,以及我对这个朝代所有的理解去救他。
邓瑛:杨婉是为我活着的。这句话她说了两次,一次是在我受刑的前夜,一次是在靖和初年的诏狱。
 
现代思维学术穿越女 X 东厂某人
这是一个努力不和大明朝共情的学术女,努力教厂督看开点,结果自己最后看不开了的故事。
【HE.开开心心的HE,那什么诡异和谐的HE】
我可以的!
架空明*男主我瞎编的,历史上没有,如果非要说参考了什么,有一个传说中的紫禁城修建者,姓阮,也是个太监。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婉,邓瑛 ┃ 配角:炮灰很多 
一句话简介:一手资料比什么都珍贵。
立意:自立自强,努力奋斗。
 
 
作品简评
历史上的邓瑛获罪而死。内阁大学士杨伦,却在他死后都为他亲提了∶"致洁"二字。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杨婉把邓瑛作为研究对象,翻来覆去地扒拉了十年。学术女与研究对象相遇大明朝,是旁观历史,还是救他。本文文笔娴熟,情感真挚,构思新巧,以女主视角展现新旧观念的碰撞。用考究的细节描写展开一幅明朝宫廷生活,官场博弈的真实画卷,是篇精致的古言作品。
 
 
 
 
第1章 楔子
  这个世上有没有完美的穿越呢?
  有的,杨婉就是这个幸运儿。
  都说十年学术十年血泪,杨婉选择了一条非人的道路,并且一门心思走到了黑。和明朝一个叫“邓瑛”的宦官在故纸堆里单方面相杀了十年。
  邓瑛是明朝历史上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据说他容姿清俊,受刑伤后腿上有患,发作时,常不良于行。
  然而除了在样貌这一项上多得溢美之词,这个人在其他方面基本上被形容得猪狗不如。
  当年清人修《明史》时,就恨不得把这个世上所有剔骨剜肉的恶言都判给他。
  不过明朝贞宁年间的内阁辅臣杨伦,后来却在自己的文集当中,对邓瑛以“挚友”相称。
  诚然史料浩如烟海,已故之人却始终是虚像。
  杨婉的学术生涯可谓呕心沥血,终于在自己二十八岁这一年博士毕业,并且写完了自己的学术著作,《邓瑛传》一书。
  但这个过程却异常的艰难。
  邓瑛一直是和王振,汪直这些人划归在一处的明朝奸宦。
  学界对此人的定性,早在民国时期的历史研究中就已经形成,后来的学者也大多沿袭这种观点,在各自的角度上不断延申。
  但杨婉不认可。
  她以杨伦对邓瑛的评价为突破口,一直试图从已然很严谨的史料和论述里寻找这个人真实的生息痕迹。
  他在建筑上的造诣,他在内宫的生活,他为人的信念……方方面面,既有对前人的补充,更多的则是颠覆。
  十多年的学术研究工作,她一个人搞得特别孤独。
  写《邓瑛传》的时候,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在和整个学界的观念对抗。
  书稿被毙掉了一次又一次,大论文在送审前后也是几经波折。
  好在,她最终坚强地毕业了。
  和很多躺着在学术怀抱里蹬腿儿的女博士一样,这个自虐的过程让杨婉尝到了和纸片人隔世交流的终极乐趣,而邓瑛的人生也因此快被她扒得连底裤都没了。
  杨婉也认为,此人的官场沉浮,人情交游,应该已在书中面面俱到,只可惜缺一段情史,虽在各种不靠谱的文献资料中艳影绰绰,却实在无真相可寻。
  对此杨婉有遗憾,老天似乎也有遗憾。
  于是在《邓瑛传》出版的当天,杨婉在一场学术会议上很朴素地穿越了。
  贞宁十二年,正好是《邓瑛传》开篇那一年。
  杨婉在第一章 如下写道:“贞宁十二年是大明历史上极具转折意义上的一年,内阁首辅邓颐斩首,宛如长夜的大明朝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很难说邓瑛的人生是在这一年结束的,还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如果再给杨婉一次机会,这个开头她绝对不会写得这么装逼且无聊。
  她要会换一种笔法,落笔如下:
  “贞宁十二年,在南海子的刑房里,邓瑛对我产生了巨大的误会,他以为我是当时世上唯一一个没有放弃他残生的女人,事实上我只是一个试图从他身上攫取一手资料的学术界女变态而已。”
 
 
第2章 伤鹤芙蓉(一)
  贞宁十二年隆冬,雪期比去年晚了将近一个月,天下的寒气跟着干凛的风聚拢,冻得人耸肩佝背。在京城东南侧的宫墙外面,占地两万平米的皇家猎场南海子(1)中,所有海户(2)都在期待着这年的第一场雪。
  邓瑛靠在石壁上,眼前是一大群和他一样衣衫单薄的人。
  他们三五成堆地缩在不同的角落里,沉默地盯着邓瑛,情绪大多有些复杂。邓瑛将戴着刑具的腿向后撤了几寸,裤腿落下来勉强盖住了他脚腕上的擦伤,一个年轻人在众人的目光下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试探着递给邓瑛,怯生生地说“用来裹一下脚腕吧。”
  邓瑛低头看着那块灰白色的破布,一时间忽然就有了和这些人境遇相连的感受。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南海子的仓房,平时用来存放海子里准备供应宫中的粮肉,但这会儿仓内却几乎是空的,只有仓顶伶仃地吊着几块干肉。
  秋季收成不好,司礼监就把这个地方辟成了暂时性的拘留营。仓库里居住的,全是无籍的阉人。贞宁初年,朝廷禁止私自阉割男性,对于自宫逃避徭役赋税的人也施以重刑,但后来由于皇家子嗣增多,二十四局的事务逐渐繁杂,对阉人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大,所以初年的禁令至此基本上变成了空文。
  南海子里的人,大多自宫为阉,有些人不过十五六岁,也有些人上了年纪。他们白日在南海子里劳作,夜里就挤在仓库里安置,各怀憧憬地等待着司礼监和二十四局的人来挑选。
  邓瑛是这些人当中唯一的“男人”。
  也不知道安排的人是不是刻意的。
  蝼蚁围困伤鹤。
  这到也是刑前最好的羞辱。
  “这个不……哎哟我去……”
  门口风灯把人影燎出细绒绒的毛边儿。
  邓瑛抬起头,杨婉抱着一一大摞药草从角门溜了进来,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摔在了他的面前。
  地上都是干草和麦麸,跟皮肉摩擦立即见血。
  杨婉痛得眯眼,挣扎着坐起来看了一眼破皮的手掌,无奈地朝伤口连吹了几口气了。
  已经半个月了,她还是没能习惯这副身体。
  仓内的人都没有出声,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杨婉。
  齐刷刷地看了她一眼后,就各自缩回了角落。
  杨婉咳了一声,吐出呛到嘴里的草根刚准备站起来,额头却撞到了邓瑛冰冷的手指。
  她忙抬头,面前的人仍然沉默地靠墙坐着,伸向她的手干干净净地摊开,手腕上束缚着刑具,囚衣单薄的袖子此时滑到了手肘处,露出手臂上的新旧交错的伤痕。
  绝色美人啊。
  杨婉在心里感慨,这被刑罚蹂躏过后完美的破碎感;上经家破人亡之痛,下忍残敝余生之辱却依旧渊重自持的性格,要是拎回现代,得令多少妹子心碎。偏他还一直不出声,神情平静,举止有节,对杨婉保持研究对象初期神秘感的同时,一点不失文士修养。
  “行……行了,我自己站得起来。”
  她说着起来拍掉身上的草灰,小心把地上的草药堆到邓瑛脚边。
  “你这个脚腕上的伤再摩下去,就要见骨了。以后吧得跛在这一劫上,我呢也不是什么正经医生啊,这草草药的方子是外婆在我小时候教我的,我也不知道我记全没有。要好呢你不用谢我,要没好…”
  她伸手试图去挽邓瑛的裤腿,“要没好你也别怪……”
  邓瑛在她的手捏住自己的裤管时,突然将腿往边上一撤,杨婉措不及防地被他的力道猛地往旁边一带,扎实地又摔了一跤。
  “我勒个去……”
  邓瑛仍然没有说话,眼神中到也没什么戒备,只是有些不解。
  杨婉趴在地上翻了个白眼。自己直起身,索性盘腿坐在他面前,淡定地挽好散乱的头发,摊开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一些,“来,我坦白跟你说,我就想给你涂个药,你跟我也摊开说,都半个月了,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碰你。”
  邓瑛搂住手上的镣铐,弯腰把被杨婉撩起半截的裤腿放了下来,继而把手搭在膝盖上,沉默地闭上眼睛。
  就像之前把所有的耐性都奉献给了原始文献,杨婉觉得此时自己的脾气好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邓瑛。”
  她盯着邓瑛的脸,调整情绪唤了一声他的姓名。
  面前的人只是动了动眼皮。
  坐在邓瑛旁边的一个上了些年纪的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劝杨婉,“姑娘啊,自从他被押到我们这儿来啊他就没张过口,可能……”他说着指了指喉咙。
  杨婉听完不禁笑了一声,“哈,他不知道多能说。以后能气死一堆人。”
  老人听着她明朗的声音也笑了,“你这姑娘说话,真有意思。”
  无论在什么年代,被人夸总是开心的。
  杨婉从手里分出一把草药递给老人,“老伯我看你手上也有伤,拿这个揉碎了敷上,有好处的。”
  老人没敢要,反问道:“这些草药姑娘是哪里来的。”
  “李太监那院儿里的小晒场上扒拉来的。”
  她这么一说,连邓瑛都睁开了眼睛。
  老人压低了声音,往角落里缩了半寸,“偷……偷的啊。”
  “嗯。”
  她说着冲邓瑛挤了挤眼,“以后你有钱了,自己还给李善啊。”
  老人的眼神焦惶,不安地问杨婉,“姑娘,偷李爷的东西,你不怕被打呀。”
  杨婉看着邓瑛的眼睛笑了笑,随口回应老人,“还好,我人溜得快。”
  话刚说完,门口的泥巴地里传来一连串干草秆子被踩碎的声音。
  杨婉赶紧缩到邓瑛身边蹲着。
  邓瑛朝一旁撇了撇肩膀,抬头朝窗外看去。
  七八个穿着毡斗篷的人举着风灯冒风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司苑局的掌事太监李善。
  天太干冷了,讲究人也难免手上皲口。李善摘下手笼,接过手膏剜了一块,一面涂一面问门口的看守,“怎么不把门锁上?”
  “李爷,这不给留着门让他们夜里好小解。”
  李善揉着手腕,“那个人呢。”
  “哦,那个人啊,断了两天的饮食了,这会儿早就脱力 ,恐怕连挪个身都难。”
  李善听完点了点头,“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刑部把人押来,就是我们看管着的,至今还没开过口。李爷是怕他寻短见?”
  李善笑了一声,“要寻短见才好呢,老祖宗也不用揽这宗事。你们看他像寻死的么,要寻死,来的时候就跟姜明,郭鼎那些人一样绝食自尽了。”
  杨婉听完这句话,忍不住回头问邓瑛,“你没绝过食吗?”
  回应她的自然还是沉默。
  但杨婉到没泄气,松开手坐在邓瑛身旁,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随手在地上薅了一根麦杆子,认真戳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道:“编《明史》的一波人对你的恶意还真大啊,写你在南海子中绝食不绝,后又摇尾乞食。非得把你的风评搞坏了才甘心。”
  她说完,轻轻地咬住麦杆子,“嗯…那这个地方就应该改一改。”
  邓瑛低头看了一眼她摊在膝盖上的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这十几天,她时不时地就要在上面戳戳点点的。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突然出现在南海子里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最初人们看见她身上的罗衣绣工精致,价值不菲,猜测她来历不简单,大多不敢跟她搭话,怕惹祸上身。不过,她在海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天,身上的衣也看不出原来的质地,破破烂烂地挂着,和她披散的头发搅在一起。模样看起来和海子里的苦命人没什么两样,这些阉人才对她放下了芥蒂。
  而且,他们也逐渐发现,这姑娘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个身负重刑的男人身上。
  只可惜邓瑛不准她近身。
  非妻非妾,却上赶着来示好一个即将断子绝孙的罪人。
  罪人过于冷漠干净,反让姑娘显得很可怜。
  有人正在为她唏嘘,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朝门前走来,杨婉听到声响迅速收起册子,站起来机敏地缩到了一丛草垛后面。
  李善并几个太监走进仓房,一边走一边继续将才在外面的话题。
  “还要给他断几天的水食啊?”
  后面的一个太监应道:“还要两天。”
  李善站定在邓瑛面前,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行了,再断一天,就给用刑。”
  说完摁了摁脖根儿,“快些了结算好,趁年前把人交给司礼监,我们也没这么棘手。这大冷天,心里揣着这么件冰坨子事儿,多少不痛快。你去跟张胡子说,把刀备好,要办司礼监的差,叫他这两天别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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