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可终于等着你来了！”
七绕八绕的，胡夭夭这才见着和谢峥打招呼的人。
来人是个看起来约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袍，头发花白，倒是精神看着不错。只一看到谢峥今日带了只小宠来，略有些惊奇：“哎！老谢，你什么时候开始养小宠物了，还是只狐狸？”
胡夭夭：“……？”
不是，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喊谢美人喊老谢，合适吗？
小狐耳朵噌的一下支棱了起来。
谢峥顺手抚里抚小红狐的脊背说：“捡的，就先养着了。”
老人惊叹道：“那你这运气不错，这狐狸的皮毛颜色真不错。”
谢峥：“嗯。”
俩人寒暄了几句，随即朝里头走。
后院安静，但越往前面走，越热闹。
那老人领着谢峥走了许久，这才进了一间屋子，里头装修很不错，桌子上也都是水果瓜子一类的，可要说最让人惊喜的，却是从里头坐着，却能清清楚楚看到台上的一切。
完全就是最佳观赏台。
“秦老，今晚上的是哪一出？”谢峥入座后询问，那姓秦的老人搓搓手说：“白蛇传，是他们家那有名的台柱子的今年第一嗓，听说上半年是去国外交流文化去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可不就记着喊你么。也是你有时间，不然啊，这今年第一嗓你是听不着咯。”
“多谢秦老邀约。”
“嗨，客气什么……”
俩人一来一往开始唠着嗑，胡夭夭听着听着也大概明白俩人关系了，就一忘年交，以前就是在这梨园认识的，二人张口闭口全是哪出戏他们家谁唱最好听吧啦吧啦的。
胡夭夭是听的眼冒金星，而谢峥呢？
不仅对答如流，还偶尔与秦老聊些别的话题，无一不是围着戏曲转的。
胡夭夭选择性耳鸣，将脑袋瓜撇过去，爪爪扒扒谢峥的袖子，眼神直勾勾的盯桌子上的干果了。谢峥习惯了，直接将东西递她面前不说，手也开始给她剥瓜子仁。
秦老见状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台上有了动静，连忙道：“哎！要开始了。”
谢峥微微颔首，没再搭腔。
楼下锣鼓喧天，演员一一出场，胡夭夭听了一耳朵本没什么兴趣的，要知道她以前偷偷下山的时候可没少听戏。
可五分钟后。
胡夭夭的小耳朵支棱起来，身子也坐直了望着底下的演员们，不自觉地被内容给吸引了去。
……
“呼！唱的真好。”
一出唱完，底下鼓掌声络绎不绝，就是秦老也喝了一口热茶，长舒了一口气，从脸上的褶子来看，显然是极其满意今天这一场的。
秦老扭头正欲问好友今天观感如何，就见着格外惊奇的一幕——
老谢带来的那只小宠竟然在哭！
“嘤嘤嘤……”
蜷缩在谢峥的腿上，胡夭夭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般嚎啕大哭，不能自已，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身子更是随着啜泣声而颤动，以往的啾啾声因为哭的太过专注而变了个调，完全化身嘤嘤怪，陷入悲伤情绪，不能自拔。
“这狐狸怎么了？”秦老诧异问。
“听的太入迷，悲伤过度。”谢峥回了一句，双手环抱住怀里嗷嗷哭的小狐狸低声安抚道：“出来玩，怎么还哭了？剥好的瓜子仁要不要吃，嗯？”
胡夭夭完全没搭理他，还在那哭的伤心。
谢峥见她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安抚的话便没再说，只温柔地拍拍小狐狸的后脊背，无声哄着。
秦老见那小红狐还兀自哭的伤心，联想到刚才听戏途中不经意扫到它认真看戏的一幕，神情怪异道：“老谢啊，你这狐狸该不会是听刚才那一出戏给听哭的吧？”
“大约是。”
“那就有意思了，这白蛇传说的是妖精与人类相爱，最后祸害人间而被镇压的故事，可它却听哭了，还挺通人性嘿。”秦老话题一转，小声道：“不过你这狐狸公的母的？要是母的，你可得小心咯，可别看上你。”
秦老咧嘴打趣。
谢峥环抱住小狐狸的双手突然就顿在了原地，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还在哭泣的胡夭夭则完全没注意俩人聊的话题，小狐脑袋一直埋在谢峥的怀里，满心回忆着那个故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法海，你没有心！
第36章 小狐狸跑了！
回了家, 谢峥抱着小狐狸下车，在沙发上缓缓入座。
动作轻缓，根本没有起半点颠簸。
哭肿了眼睛的小狐狸团成一个火红色的圆球球趴在谢峥的腿上, 即便进入了梦乡，小狐狸还时不时发出抽噎声，小身子一抖一抖的，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嘴里偶尔还发出“啾啾”乱叫。
小狐腿也不安分的踢了踢。
谢峥抚着膝头还在不断发出啜泣的小狐狸, 无可奈何。
不过是一出戏而已, 怎么哭了这么久还没完, 这小妖怎么这般心思敏感？
“啾——”
一声凄厉的狐叫。
胡夭夭从噩梦中惊醒了。
“醒了？”谢峥低头摸了摸小狐狸的耳尖尖, 如玉般的手指擦了擦带泪的眼角, 微微叹道：“一出戏也能看的这般伤心，以后还是在宅子里待着。”
总比开开心心出门, 哭哭啼啼回家的强。
胡夭夭完全没听谢峥在说什么, 只醒后还回忆着白蛇传的故事情节, 支棱着身子直接用两只小爪子扒拉住谢峥的肩膀，小脑袋凑在他的脖颈处蹭了又蹭, 嘴里不断发出’嘤嘤‘声。
嘤嘤嘤！
明明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为什么偏偏有法海这个大反派在。
呜呜呜……
胡夭夭才醒，却又无端的陷入故事的悲惨结局,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被小红狐扒拉着的谢峥：“……”叹气.jpg
不得不说，他现在有些后悔应约之前没仔细问问秦老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早知道是白蛇传？
他宁愿拒了，也万万不会带这小妖出去的。
一出白蛇传，胡夭夭整整哭了两天。
而这两天里头, 胡夭夭也没闲着，搜索白蛇传的电影和电视剧看。
每天早餐陈一还没睡醒，就能听见楼下小狐狸的’啾啾‘夹杂着’嘤嘤‘声……
就是见着蹲坐在电视机前挪不动道的小红狐, 喊她一声了，得到的也是回头的小脑袋瓜，外加一双圆润的，泪眼朦胧的大眼睛，里头泪珠盈盈，在阳光下闪烁着晶光。
陈一一开始还因为头发的事情略有些幸灾乐祸，可见的次数多了，就不免开始心疼，暗地里让大厨多做几个小狐狸喜欢的菜肴，哄哄开心。
可惜，惹人伤心，哄回来就难了，瞥瞥递到嘴边的鸡汤，胡夭夭慢吞吞地瞥开了小脑袋。
不吃，没饭口。
“……饭菜先撤下去。”
谢峥见状，吩咐道。
陈一依言行事。
连着两天不见小狐狸进食，本打算等她自己消化的谢峥不免低声开解道：“不过是一个杜撰出来的故事，为何听了之后这般伤心？人妖殊途，更别说人类和妖怪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故事的结尾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与其在这伤心，不如去外边的池塘那边多看看美景。”
被小狐狸粘着的感觉的确不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也是格外乖巧，但比起现在的模样，谢峥还是更喜欢她活泼的那一面，所以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安慰了。
然而话音刚落。
在怀里贴贴的小红狐浑身毛毛炸了，仰起小脑袋朝谢峥吼了吼。
“啾啾啾——”
谁说人妖殊途，这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以前他们大雾山里就有只小山雀看中人类男子，而拐上山的例子，人类的寿命虽然短暂，可那人还是陪了小山雀一辈子，最后人类死了，小山雀也因为思念过度没了，一人一妖埋葬在大雾山风景最漂亮的地方。每年艳羡他们而去祭拜的山中小妖不知道有多少呢！
要是没有法海，指不定白蛇和许仙就快快乐乐生活一辈子，多圆满啊。
还是说……
谢峥瞧不起妖？
思绪想到这个地方，胡夭夭的瞳仁不由得倒竖，一个激灵从他腿上蹿了下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小红影便不见了。
“先生，那狐狸呢？”
忙着收拾餐桌的陈一问了句。
谢峥低头看了下空荡荡的双膝，语气不明道：“不知。”
如今这小妖被他宠的不得了，一句话说的不对便撂了担子，跑的无影无踪。
视线不经意瞥过旁边还在放白蛇传的电视机，谢峥不免揉揉额间，第一次觉得养小妖这种事真的很考验耐心。
……
怒气高涨的胡夭夭哪都没去。
直接窜上二楼，找到自己手机，开始的和苏柔清、江月霜她们聊聊关于人妖殊途的话题。
许是女孩子和男孩子关注的侧重点格外不一样，胡夭夭说的那些妖怪也有真心的话得到了俩人的一直赞同，甚至对于法海棒打鸳鸯的事情感到格外不满。
胡夭夭觉得有共同语言，索性拉了个三人聊天小组，开始海阔天空唠起来了。
从白蛇传的故事本身，再到个人的恋爱价值观。
苏柔清可能是因为那笔钱解了燃眉之急，最近也是空档期，字里行间虽然看得出情绪有些down，但还是和大多数这岁数的小姑娘一样，对爱情还是充满期许的。
觉得缘分来了就努力争取，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江月霜不一样。
【江月霜】：可是拿白蛇传的主角为例，我要是白蛇，是绝对看不上许仙的！
【胡夭夭】：为什么？好奇.jpg
【江月霜】：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太懦弱了，从他知道自己妻子是妖精，让法海帮助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即便没了法海，来了任何一个能够帮助他脱离困境的人。他都会选择离开自己的妻子，而不是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认同她。所以我觉得人妖殊途的本质不是外人的看法，看的是当事人的内心抉择。
【江月霜】：不过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的观点可不代表我以后的观点哈。万一立了个flag什么的……
群里头还在继续刷着屏，但胡夭夭却认真的看了江月霜的那番话后，突然间被点醒了。
可不是？
如果许仙坚定的站妻子这边，哪里会有后头的悲剧？
那她和谢峥……
想起谢峥之前说过的那番话，胡夭夭歪歪头，小爪子摁着键盘整理了一番措辞后，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叮——”
手机响了。
拿着报纸放在面前，实则无心关注的谢峥注意力集中，伸手拿过手机，点开最新消息一看。是某个躲藏在书房小角落的小狐狸发来的消息。
【谢峥，晚上好啊。狐狐探头.jpg】
【……】
【最近过的好吗？】
【尚可。】
谢峥不是很熟练地回了两个字，明眸浮现一丝探究。
胡夭夭又逮着其他的事乱七八糟的和谢峥聊了好半天，等到她实在找不出话题的时候，这才露出这次聊天的真实目的：【最近无聊开始在刷以前的剧了，那个白蛇传看过吧？你觉得人类和妖怪能真心相爱，互相不介意对方的身份在一起吗？】
谢峥：“……”
等来等去，等了半天，结果这小妖还在为一出戏而感到烦忧？
人和妖本来就不是一类，就算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他活了万年，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最是忐忑不过，为情所困，最后被人类坑惨的山野精怪可不算少。
光他知道的就不下几十例。
如今纠结好几天就为这个……
难不成还因为那个叫欧阳旭的人类？
一想起某只小妖曾在他面前撒谎说自己从未谈过恋爱的事，谢峥好看的下颌线不禁绷紧，手指不是很灵活的在屏幕上操作，发出了五个字——
【不能，也不配。】
十分钟后。
一道灵巧的红狐狸嘴里叼着个手机用最快的速度飞出了窗口，在半空中一闪，不见了踪影。明亮的月色下，一牵狗在外遛弯的年轻人狐疑地抬头望天，没瞥见别的东西。
难不成他视力又下降了？
年轻人拨开眼镜，用手狠狠地擦擦眼睛。
只有旁边黑白相间的大肥狗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吓的直往主人的怀里窜。
“汪汪汪！”
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窜过去了，好可怕，主人救命！
……
而在小红狐离开宅院的那一刻，之前还在沙发上等待胡夭夭回信息的谢峥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消息，周围也不见那小妖的踪影，便吩咐陈一去找。
外头的池塘、花园没有。
厨房也没有。
陈一正想呼唤几声，却恍然发现先生将那狐狸抱回来这么久，却从未给取过名字，每次都是’小东西‘，’小东西‘的喊。
可这个昵称也太过羞耻了点。
外表看着成熟，实则内心还是个紧跟时代都小年轻陈一是无论如何喊不出这个昵称的，嘴里也就只能喊着：“小狐狸，喂！那只贪吃的小狐狸，刚刚新鲜出炉的小烤鸡要不要吃，赶紧出来啊……”
可无论他喊了多少声，都没能见到那道红色踪影。
见找了这么久都没见那只小狐狸，陈一急了，开始从房间里找，最后等他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那只傲娇又爱薅他头发的小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