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厂长——红叶似火
时间:2021-07-06 09:57:54

  余思雅抬头,眼前的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皮肤黝黑,很瘦,额头鼻梁上都是汗水,嘴里还喘着粗气,显然来得很急。
  这是沈跃的弟弟,原主的小叔子沈建东,今年12岁。
  “嫂子,你说话啊,你若是不要这个孩子,我要,你生下来给我,我把他带大。”见余思雅不作声,沈建东急了,迫切地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自己都还一孩子呢,还养孩子!
  余思雅不答反问:“你听谁瞎说呢?”
  沈建东眼底热切的光褪去,失魂落魄地看着她,良久哑着嗓子问道:“你没怀孕?”
  胡桂花也抬起了头,欣喜地看着余思雅,顾不得沈建东还在这里就直白地问道:“思雅,上个月你小日子来了没有?”
  余思雅慢吞吞地说:“不记得了。”
  胡桂花的脸垮了下去。乡下落后,镇上就一个卫生院,里面就一个赤脚医生和一个所谓的护士,什么器材都没有,根本看不出妇女怀了没有。
  乡下妇女怀没怀都是根据小日子来没来判断的,至于去医院看,至少也得去县里面,乡下人可舍不得那个钱。
  沈建东没什么卫生常识,听不懂两人的话,巴巴地瞅着余思雅:“嫂子,我到底有没有小侄子啊?”
  余思雅光棍地说:“我咋知道,过两个月肚子鼓起来就有了,没鼓就没有呗。”
  她说得轻松,另外两人心里却很没底。
  被这事一搅,胡桂花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她看余思雅的碗已经空了,遂站了起来,将她往屋子里拉:“思雅,妈有话要对你说。”
  旁边的沈建东似乎意识到胡桂花想说什么,目光含着祈求:“嫂子……”
  余思雅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孩子别想东想西,会长不高的。”
  说着转身跟胡桂花进了屋。
  一进去胡桂花就反手将门关上,然后拉着余思雅的手说:“思雅,你,你可千万别听你小叔子的,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呢,能挣几个工分,都不够他自己吃的。你是没见过,这带着孩子的女人有多难。”
  这话听着情真意切,也确实没错,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除非是大富大贵之家,不然都会很辛苦。
  余思雅掀起半边眼皮瞅了她一眼说:“可打胎伤身,万一以后都怀不上了怎么办?”
  “这……有这么严重吗?”胡桂花惊讶地望着她。
  这会儿还没计生政策,怀了就生,鲜少有打胎的,也难怪胡桂花不清楚这个事对母体的伤害。
  余思雅郑重其事地点头:“当然,不信你去卫生院问医生。”
  见她把医生都搬出来了,胡桂花这下信了,不由急了,边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边抹眼泪:“这可怎么办?我的思雅,你命真苦啊,怎么什么事都让你给摊上了……”
  又来了!余思雅脑门疼,失了试探她的耐心,开门见山地说:“你这么着急,是怕我怀着孩子嫁不出去?”
  此话一出,胡桂花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惊讶地瞪着她,眼泪还挂在眼眶中,要坠不坠的,看起来颇滑稽。
  “思雅,你,你听谁胡说呢?”半晌,胡桂花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没有正面回答,那说明吴月没撒谎。
  婆婆还没下葬就给她找好下家了,虽然这种事在乡下挺常见的,可余思雅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前一段婚事原主就不情愿,已经害了闺女一回,还要来第二次吗?
  原主其实有对象,是她的初中同学,叫楚玉涛,长得斯斯文文的,学习很好,就是家里的成分不大好,而且很穷,连件好的衣服都没有。
  余家人看不上,怎么也不同意,原主性子软,拗不过,只能从了家里的安排,嫁给了素未谋面的沈跃。
  两人是包办婚姻,全是家长们起劲儿,两个年轻人其实都不乐意,婚前都没见过面,婚后也只见过一回,结婚第二天沈跃就接到电报走了,两人跟陌生人没多大差别。
  见余思雅目光沉沉的,一直不吭声,胡桂花急了,抓住她的双手:“思雅,你相信妈,妈不会害你的……”
  余思雅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放弃了,抬眼道:“这么说,是我听错了,没给我找下家啊?”
  胡桂花说不出话来,她再迟钝也知道闺女生气了,这可是第一回 。她闺女像她,脾气软,当初让她跟楚玉涛断了,也只是哭了两天,可不像这次。
  她不说话,余思雅就当她默认了:“既然没有,我怀没怀,你们着什么急?这孩子姓沈不姓余,又不吃余家大米。”
  胡桂花本来就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被她这么一堵,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余思雅见她没话说,转身出门。
  见状,胡桂花一把拽住了她:“思雅,你说什么糊涂话呢,你看看沈家有什么,柜子里一粒米都没有,你想饿死你自个啊?”
  余思雅扯开了她的手:“不至于,沈家这么多叔叔伯伯呢,你别操心,一会儿太阳下山就赶紧回去,免得他们担心。”
  说完利索地出了门。
  外面,沈建东一听到声音,赶紧拿着两根黄瓜过来:“嫂子,你没吃饱吧,我去地里摘了两根黄瓜回来,你先吃点,晚饭,晚饭我来想办法。”
  余思雅看着他手里两根弯曲的,只比大拇指粗点的黄瓜,有点无语:“这都还没长大呢你就摘了。”
  “地里就只有这个能吃。”沈建东垂下了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嫂子,你放心,晚上我一定能弄到吃的,不会饿着你跟小侄子的。”
  虽然这小子是奔着“小侄子”来的,但好歹一片赤诚,也没坏心,比那些大人可爱多了。
  余思雅接过黄瓜咬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行了,晚饭的事我有安排,不用你操心。你要没事,就把家里收拾收拾。”
  沈建东看了看家里面,完全摸不着头脑。
  余思雅看他这副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做过家务,耐心地指点他:“把家里扫一遍,灰尘、蛛网都扫掉,再拿块不要的布把灶台、柜子、门窗都抹一抹,脏的衣服、蚊帐什么的搓一搓。”
  这几天办丧事,家里乱糟糟的,余思雅很不习惯。
  “哦,好。”沈建东赶紧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太阳大灰尘多,扫帚一动,灰尘跟着扬了起来,呛得余思雅咳了好几声,她赶紧道:“你洒点水,这样就灰尘就不用扬起来了。”
  于是,等胡桂花擦干眼泪出来就看到沈建东坐在院角没太阳的地方,卖力的搓着衣服。
  她惊呆了。乡下男人鲜有干家务活的,她男人活了四十几岁,连袜子都没搓过一次,更别提洗衣服了,她儿子也一样。
  “思雅,你,你这怎么能让建东给你洗衣服呢!”胡桂花认出来了,胡建东在搓的那件的确良衬衣是余思雅结婚的时候置办的。
  余思雅坐在屋檐下半翕着眼,吹着风,被她这一扰,心情顿时没那么美妙了,正想怼她一句,那边沈建东已经不满地吭了声:“婶子,我嫂子身子不舒服,得好好歇着。”
  胡桂花无言以对,脸上乍青乍白,想说什么又不好说,毕竟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要真说什么,沈建东那小崽子准第一个跟她急。
  憋了一会儿,胡桂花还是苦兮兮地说:“思雅,我知道他们对你好,可这没吃的咋整,人不能不吃饭啊!”
  “谁说没吃的?”余思雅睨了她一眼,看见胡建东已经去晾衣服了,马上站起身说,“建东,弄好了吧,我饿了,走,咱们去你大伯家吃饭。”
  走了两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胡桂花:“家里没粮食,我们去大伯家吃晚饭,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
  胡桂花疯狂摇头,感觉自己要疯了。她这闺女是咋了?晕倒了一次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脸皮突然变得这么厚,去别人家蹭饭都这么理直气壮。
 
 
第3章 
  余思雅当然理直气壮。
  因为原主家不可能一点粮食都没有。在沈跃牺牲的噩耗传来前,他们家的一日三餐都还很正常,苞米饭、南瓜饭,偶尔还有红薯饭,虽然不见的有多好,但粗粮混着细粮吃,填饱肚子总不成问题。
  没道理婆婆才死几天,家里就一颗粮食都没了。要沈母是那种一点计划都没有,寅吃卯粮的人,这几年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小的,早饿死了。
  可惜原主嫁过来没多久,性子腼腆没心眼,不了解这个家的经济状况。不过好在旁边还有个知情人。
  路上,余思雅问沈建东:“一周前,家里还有多少粮食,你知道吗?”
  沈建东摇头,他是个男娃,不管灶上的事,自然也不清楚家里有多少粮食。
  余思雅未放弃,又问:“那你们分的粮食够吃吗?往年这时候家里也是一颗粮食都没有?”
  这个沈建东知道:“没有,我们家没什么劳动力,挣的工分少,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每年秋天完粮后,哥都会寄钱回来让妈跟别的人家买些粮食。今年,哥回来的时候还扛了一袋粮食,有好几十斤呢,说是家里多了个人的口粮。”
  果然,沈家是有计划的,不过这个有计划的人是沈跃。
  按照沈家的安排,他们是不至于这么早就饿肚子的,那这些粮食去哪儿了?
  沈建东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完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拳头紧紧捏着:“我去找他们算账!”
  “等等。”余思雅拉住了他,少年人就是沉不住气,他自己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粮食,怎么算?小心被人倒打一耙!
  沈建东在气头上,听不进去:“嫂子,你放开我!”
  余思雅甩开了他的手,指着沈大伯家的方向:“好,我不拦,你去,我看你怎么算账,人家问你丢了多少粮食你能说出来吗?不能,那你凭什么说别人拿了你的粮食?”
  沈建东被问得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紧紧抿着唇:“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但凡事讲个证据,没证据的事别乱说,不然你有理说出来都不占理了。待会儿就听我的,别乱说话,我不让你动,你就绝对不能扯家里粮食不见了的事,听到没?”余思雅郑重地叮嘱他。
  沈建东现在对她是言听计从:“好,我听嫂子的。”
  两人快走到沈大伯家时,正好看到沈家的大堂哥沈建明出来。
  “弟妹,你们怎么来啦,我正说去民叔那借牛车送你和婶子回去呢!”沈建明先跟他们打招呼。
  余思雅一脸感激地看着他:“那麻烦大堂哥送我妈回去了。”
  沈建明听出了不对劲:“弟妹不一起吗?”
  余思雅笑了:“不了,你送我妈就行了。”
  沈建明眉头拧了起来,这跟先前说的不一样。他是沈家这辈最大的,比沈跃还要大几岁,孩子都上小学了,家里的事自然一清二楚,也明白他这趟说是送余家母女,但最重要的是送余思雅回去,现在正主不走了,他还送啥?
  “弟妹,你是不是跟婶子吵架了?婶子也是为你好,叔他们都还等着你回去呢,你别跟婶子置气了,走,我送你。”沈建明若无其事地劝余思雅,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建东听了很来气,他嫂子都怀了小侄子,送回去干什么?
  见他这副青筋暴跳的样子余思雅就知道他要炸,赶紧将他拽到身后,然后愁眉苦脸地说:“大堂哥,我们没吵架呢,只是我已经嫁人了,哪能天天没事干往娘家跑,传出去不是被人笑话吗?”
  这是啥意思?沈建明感觉自己看不懂余思雅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弟妹掰扯,正头痛,那边余思雅又说话了:“大堂哥,家里有吃的吗?我饿了,今天一整天就中午喝了碗粥。”
  这次沈建东机灵了:“我嫂子说不定就是饿晕过去的,大堂哥,你快点给她弄点吃的吧。”
  余思雅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饿着我没事的,就是怕饿到肚子里的这个。沈跃是烈士,是英雄,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不起他。这孩子怎么说也姓沈,我们孤儿寡母的,家里又没个劳动力,以后只能靠你们这些亲戚接济了,我知道大伯大伯母历来最有善心了……”
  吴月出来就听到这话,差点气晕过去。余思雅这是打算赖上他们了?胡桂花怎么搞的,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她说变卦就变卦,这余家人也太可恶了。
  沈建明看到他妈出来,如蒙大赦:“妈,你看……”
  余思雅推了一把沈建东。
  沈建东立即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大伯母,我嫂子饿得都站不稳了,你快给她做点吃的补补营养,不然我嫂子一会儿又晕过去,摔着我小侄子怎么办?”
  他嗓门这么大,村里大家又住得近,临近的几户人家都听到了,还有孩子兴冲冲跑出来看热闹。
  吴月气得要死,但又不好发作。他们家在村里的名声很好,他们两口子又是好面子的,实在做不出把才遭了难的侄媳妇和侄子赶走的事。
  深吸一口气,吴月勉强挤出点笑容说:“建东你扶着你嫂子进来,大伯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余思雅身体往下滑,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轻轻推了推沈建东:“大伯母,我实在走不动,在石头上坐着歇会儿,你做好了让建东去端就是,辛苦大伯娘了。”
  进去了吃什么还不都由吴月说了算,受气也只能白受,呆在外面就只有她给吴月气受的。
  沈建东赶紧把她扶到路边的石头上,然后急躁地催促吴月:“大伯母,你快点啊,我嫂子都饿得没有力气了,待会儿饿坏了我小侄子怎么办?”
  探出头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大人也出来看热闹。
  吴月不好发作,咬了咬唇:“等着!”
  说完赶紧进院子了,不然她怕自己会当场发作,坏了自己家积累起来的好名声,影响小儿子的婚事。
  她一走,出来看热闹的妇女们马上凑到余思雅面前,问她:“思雅,你这真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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