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许斯年将面前的报告一合,问他道:“晚上蒋雍是不是安排了饭局?”
“是的,蒋医生前两天就约了您,不过您当时说没空。”
不,也不是说没空。蒋医生打电话约他去happy时,也不知说了什么触动了许总的神经,他直接回了对方一个“滚”字。
到底说了什么?庄诚有点好奇。
许斯年自然不会告诉他,蒋雍那个王八蛋每次打电话过来都不忘秀一波他跟自己老婆的恩爱。
那么怂一男人,想当年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他吓得全身发软,还是他帮着把大肚婆抱上了车。
也就是在那个岛上他第一次见到了赵乔安,小姑娘捡了他的皮夹子还给他,又误会他是个登徒子要占她便宜。
许斯年当时只觉得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后来两人似乎还在酒店附近碰到过一回。
只是那一回小姑娘躲他躲得更厉害了,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怎么,他是长了一张人憎鬼恶的脸吗?
本来不想理蒋雍,但今天是他该回复赵乔安的日子,从早上起他的心情就烦躁不已。这会儿对方又连打了三个电话,显然是要上门拿东西。
赵乔安猜得没错,许斯年不想让她把东西拿回去。
她的东西还在,就像是她的人也依旧留在那个家里一样。一旦那些东西没了,他与她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
许斯年有一种预感,或许这一断便再也连不上了。
于是他拨通了蒋雍的电话,问清了他们喝酒的会所后驱车前往。
今日是发小组的局,包厢里的人都是他的老友。许斯年不爱交朋友,这么些年也就这么几个聊得来的好友。
他对他们没有秘密,所以他跟赵乔安的事情在场诸人都知道。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赵乔安又有了新的情况。
蒋雍听他说完倒抽一口凉气:“我去,这有点太玄幻了吧。我说老许你不如仔细想想,这位赵小姐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有失忆过?她不会一直在坑你吧?”
蒋雍家世代行医,他自己也在美国拿到了医学学位,按他对人体大脑构造的了解来看,赵乔安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
“啪撞一下失忆了,啪再撞一下又恢复了,她那脑袋什么做的,人工智能吗?”
许斯年不爱听他编排赵乔安,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蒋雍立马识趣地换话题:“算了,管她是不是装的,眼下要紧的是你说她又不想跟你好了,是这个意思吧?”
“算是吧。”
“那有什么关系,不好就不好呗。你许总也不缺女人,少了这一棵小白杨身后还有一片大森林任你发挥,何必……”
话没说完蒋雍借着包厢内的灯光看清了许斯年的脸,不置信道,“所以你别是真动心了吧?”
许斯年没有否认,点头道:“是。”
“哎哟我去,前一阵看你满身恋爱的酸臭我还当你大少爷想玩新鲜的呢,没想到……啧啧,怎么偏偏发生这事儿呢。你说赵小姐不理你,那是要跟你分手的意思?”
“大概在她的概念里,已经分了吧。”
“分了也没事儿,再追回来不就行了。”
“怎么追?”
蒋雍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个发小司策:“这个你得问阿策,他经验丰富啊。当初他老婆毅然决然跟他离婚,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现在呢,娃都能打酱油了。阿策你给说说呗,怎么追回的嫂子?”
司策晃了晃面前的酒杯,送给许斯年七个大字:“胆大心细脸皮厚。”
蒋雍听得直拍手:“对对,就该这样。其实别的都无所谓,记住脸皮厚三个字就行了。她们女生脸皮都薄,只要你足够不要脸,她们就拿你没办法。”
许斯年默默看了眼司策,见对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想了想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
那三个字,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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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斯年在会所里一直喝到近十二点。
朋友里有几个还没有尽兴,正招呼着换个地方继续happy时,他接到了孙伯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孙伯急得不行:“少爷不好了,安安在我们家门口昏倒了。”
许斯年没等他把话说完,顾不得跟朋友打招呼便风一样地冲出了会所。他今天自己开车来的,这会儿喝了酒不能摸方向盘,又懒得等司机过来,于是随手拉了个会所里的工作人员,让他送自己回家。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认得他,也知道他是寰宇的许总,诚惶诚恐应了之后便拿了钥匙钻进了许斯年的宾利里。
回去的路上许斯年忙着跟孙伯通话,想要问出点细节。但孙伯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是看你这么久不回来有点睡不着,就起来查了查监控,想看你的车子回来没有。结果查到大门口发现有个人坐在角落里,我以为是小偷呢。出去一看才发现是安安。我叫她她也没反应,我推了她两下她就倒下来了,还发着烧呢。”
“她现在人呢?”
“我跟兰姨两个把她弄进屋里,就睡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少爷你怎么看,要送她去三楼你的卧室吗?我叫了医生过来,应该快了,要不等医生看完后再决定让安安睡哪儿?”
许斯年不置可否,随口应了声便吩咐司机加速。可怜会所的服务生是个小年轻,平日里牛皮吹得响碰上动真格的就怂了。
许斯年这车别说撞坏,就是刮着蹭着哪里他都赔不起。
“许总,这……超速了。”
“没事,算我的。”
小年轻没敢再说什么,生怕惹了大佬的逆鳞,心一横又踩了脚油门。
好在半夜时分路上基本没车,宾利也没影响别人,一路驶回了西山公馆。
许斯年进屋后吩咐孙伯招呼那个小年轻,自己径直去了赵乔安的房间。正巧医生也来了,由兰姨陪着给赵乔安检查身体。
见他进来医生便道:“许总,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吹风受了凉,打一针就好。”
“麻烦了。”
许斯年有点不放心,又问起赵乔安头部的伤。
“我都检查过了,恢复得很好,除了有点疤没褪外已经没事了。赵小姐年轻底子好,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许斯年就看着他给赵乔安打了退烧针,又开了张处方,然后由兰姨招呼着离开了。
等人一走,许斯年将房门一关,默默坐到了赵乔安床边。
病床上的赵乔安睡得很安静,因为发烧的缘故脸微微有些红,但也显得整个人愈发娇小可爱。
是啊医生说得对,她还很年轻,年轻到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可他不愿意放她走,就想这么永远把她圈在自己身边。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的他,怎么可能说放开就放开。
许斯年伸手挑了挑她卷翘的睫毛,突然克制不住想要吻她。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场景,还有面前熟悉的人。许斯年回忆起当初两人在这间屋子里心情拥吻的感觉,忍不住低下头来。
就在嘴唇即将碰到赵乔安的双唇时,一直昏睡的少女突然张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那一刻许斯年只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扑进自己怀里,笑着叫他年年。
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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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许斯年就失望了。
赵乔安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捂住嘴。这情景似曾相识。
当初他气恼她跟卢霄一起去健身房,把她强行带走塞车里的时候,赵乔安也曾误会他想要吻她而捂嘴。
只是那一次他自认并无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来或许那会儿他的心里就已蠢蠢欲动。
蒋雍说得没错,男人都是lsp,不下手不是不想要只是没有遇到那个想要的人而已。
而现在他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却对他满眼戒备,这感觉令他十分不爽。
怎么有种赵乔安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是个渣女的错觉?
许斯年想到她当初缠自己的样子,又想到司策教他的“不要脸”三字箴言,脸上不由露出笑来。
赵乔安有点傻眼,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在笑什么,是觉得她可笑吗?
不过有一说一,他笑起来是真好看,再好看的男明星都及不上他一半好看。这眉眼这骨骼简直绝了,走出去绝对对颠倒众生的那种。
赵乔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流了许久,许斯年那毫不掩饰的强烈目光生生把赵乔安逼红了脸。
她这才记起自己还捂着嘴,赶紧放下手将头撇向一边,弱弱地道:“你、你能不能让开一点。”
“不能。”
“为什么?”
赵乔安生气地瞪他,想发脾气却被对方伸手捏了捏脸。就听许斯年笑道:“这里是我家。”
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结果起得太急和人头碰头撞在了一起,疼得她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把许斯年搞得气血翻涌,差点就没把持住。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怜香惜玉,如果尝过了她的身体,眼下是不是就会好一些?
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许斯年失笑,说不定还会更糟糕。女人是毒药,一旦沾上了便再也离不了了。
他强忍着将她摁回床上的冲/动,只伸手替她揉额头,边揉边问道:“怎么突然跑来我家了,找我有事儿?”
“当然有事!”
说起这个赵乔安就是一肚子的气。明明今天他就回国了,却迟迟没有联系她。她按捺不住给他打了三个电话,结果他一个也没接。
赵乔安当时真是气坏了,越想越觉得这人就是不想还自己东西,于是一时冲动跑了过来,坐到了他家门口。
她就不信他今晚不回家!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迟迟不回来,赵乔安等啊等啊越等越觉得身上凉。
虽说已入夏但夜风吹在身上还是冻得她想打喷嚏。她那会儿又冷又饿,可怜兮兮地坐在门口进退两难。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犯起困来,最后居然睡了过去。
“你不是睡着,你是病了。”
许斯年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针似乎起效了,赵乔安的额头已不像刚才那么烫,但脸颊依旧红扑扑的,勾得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赵乔安听说自己吹了点冷风居然不争气的发烧了,也是有些无语。难怪醒来时全身酸软无力,所以她是被许斯年抱进房里来的?
她默默低下头掩饰小小的尴尬,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闹了她一个灰头土脸。
好在许斯年并未笑她,还叫人进来给她送了点吃的。进来的是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见着她就安安长安安短地叫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激动,赵乔安都怕他当场哭出来。
女的相对镇定一些,拿着粥走到床边递到许斯年手里,冲他道:“少爷你喂她吃吧。”
说完扯了扯旁边情绪还未平稳的中年男人,把他拉出了房间。
男人恋恋不舍地走出几步,又回头冲赵乔安道:“安安你看看这房间,我又给你换了新的窗帘。你喜欢吗?不喜欢我再给你换,房间里还缺什么都跟我说,我全给你买。”
赵乔安被他的热情搞得有点手足无措,讪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然后她问许斯年:“刚才这两位是……”
“兰姨和孙伯,负责这个家里的大小事情。你这房间就是孙伯替你布置的。”
赵乔安环顾四周,才发现房间充满了少女气息,摆的是单人床且房间面积不大,看起来不像两个人住的样子。
所以柴钰说她住在许斯年家是真的,但看起来她似乎还没跟对方滚到一起去。
“我之前就是住这里?”
“是。”
“一个人?”
许斯年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笑道:“一个人。”
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赵乔安的眉眼没挪开,见她长出一口气时心里便有了主意。许斯年低头浅笑:“那一次锦和花园停电,你跟我回了家,就一直住在这里。你父亲如今还在医院,说起来我有义务照顾你。”
“所以你只是替我父亲照顾我?”
“他在非洲的项目受伤,我多少要负点责任。你那时候又跟赵家闹翻,不敢一个人住在外头,所以……”
他没再说下去,恰到好处的留白给了赵乔安很大的想象空间。
于是她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听起来似乎是她主动缠着对方上这儿来的,并不是许斯年乘人之危带她回家。柴钰也说过她整天年年长年年短地叫对方,一副花痴模样。
怎么她失心疯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真是没眼看。
而许斯年是不是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出于道义才没有扔下她不管。毕竟两人有婚约,从前谈得也颇为愉快,说好了婚后互不相干。
如果他现在还能做到当初的承诺的话,赵乔安倒也不介意继续两人的婚约。
嫁进许家对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除了能让她衣食无忧外,还有助她一臂之力夺回嘉安。
二叔虽然要坐牢,但祖母一定会把持着嘉安不放。虽然她无意争夺嘉安,可她也绝不能让它落到其他人手里。
那是父亲的心血,就该守着它等到他醒来再交回到他手里。如果落到祖母手中,那十有八/九还是会成了二叔一家的囊中之物。
赵子健根本没有管理能力,嘉安到他手中只会迅速破产。更何况他还对父亲起了杀心。
赵乔安想到这里心头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吃不准这是二叔一个人的主意还是祖母也点头同意了。
祖母对父亲一向不亲厚,如果不是她爹能挣钱,只怕老太太早就不认这个儿子了。
她一心只为二儿子和孙子,赵乔安真不敢保证她不对她爸起杀心。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赵乔安抬头看向许斯年,心里萌发了个可怕的主意。
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替她守住她的父亲和嘉安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