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泱泱闻声看了眼身上从二皇子手下拿来的一堆衣服里挑出的略大些的衣服,歪了歪头。眼里意思明晃晃的,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唐泞泞啧了声,”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现在就在这里挑一件,快去换了。”
唐泱泱不敢分太多心在这里,余光一直看着外头,“我没有钱。”
唐泱泱这也是实话,她临走前就把所有钱都留给老夫妇了。
唐泞泞不知其里,轻挑了下眉。心道什么太子宠爱也不过如此,连二爷对她都是从不限制银两钱财的使用。看来,多半是她手上有什么太子的把柄或者太子想要的东西。就如她想要唐泱泱制作的能淡疤痕的颜胭脂一般。
唐泞泞这般想,就愈发觉得她可怜。施舍般挑了几件裙裳,送给唐泱泱穿。
从成衣铺出来,唐泞泞又去了胭脂铺,茶馆,戏楼……游荡了一圈,才慢慢带着唐泱泱回客栈去。
唐泞泞买了一堆东西,而唐泱泱也没闲着。作为暗卫,她知道在哪个角落哪个视角最容易盯梢。一路上,除了捕捉到几个监督他们的人影,唐泱泱还悄悄将梅州城内的几条小巷子和街铺位置给记住。
回到客栈。
二皇子似乎正在房间里接待客人。
唐泱泱路过时,正好听见里头嘈杂似乎要争吵起来的响声。
唐泱泱好奇,正想偷听会,却见门扇忽然从里打开。
唐泱泱:“……”
门边站着一高大魁梧的男子,穿着北楚的服饰,面容却是异域的长相。
唐泱泱对视上那张脸,忽然怔了一下。
她记得这张脸,她曾在伽镜尘身边看过。
“让你们千里迢迢从扬州北上来接我,是为了继续合作,不是给你们脸狮子大开口……”二皇子的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忽注意到门外的唐泱泱说,声音尖利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谁让你过来的,还不滚!”
唐泱泱知道这个皇子在气头上,自然不会留下挨骂。正要利索滚时,手心突然被塞进了一张纸条。
唐泱泱惊疑不定地看了眼他。
唐泱回到了自己房间后,才将字条打开,里头只有一句歪歪斜斜的北楚字。
”小主子,王子让我们来接你回家。”
第68章 虚无 ……
楚允乾没想到西枭人竟然敢提出如此无理荒唐的要求。
他们暗中私勾多次, 今日不过是他虎落平阳,竟敢欺到头上。
楚允乾想通过西枭人重新夺权,而西枭人竟然提出事成要北楚三分之一的土地。
楚允乾脸色都黑了。
陈耳进来, “二爷,参洱说会在梅州待一段时间,等你的回复。”
参洱是负责跟二皇子交接的西枭人。参洱侍奉的主可是西枭鼎鼎大名,也是西枭王唯一的嫡子, 伽镜尘。
相当于楚允乾和他们合作, 已经是同未来整个西枭合作。
有这个强大的外援。这也是楚允乾即便知道楚修胤即将登基, 也是有恃无恐。
“那便让他等着。”楚允乾道。
陈耳:“二爷, 万一……”
楚允乾知道陈耳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西枭人恼怒解除和他们合作。
楚允乾有自信, 除了他,纵观整个北楚, 他们怎么找得到第二个能同楚修胤抗衡的人?
而且西枭人之所以还特地从扬州来梅州找他, 不就意味着, 西枭人还需要他的合作吗?
否则他们来梅州还能为了什么?
楚允乾眸子闪过了然笃定的精光。
*
唐泱泱自从收到参洱的纸条后,往后几天在各个角落都能不经意看见参洱的身影。
暗卫在周围如影随形。唐泱泱每次看见参洱的身影, 总是担心他会被暗卫发现。
唐泞泞前几日买了盒胭脂,结果脸上竟起了几个包。愤怒间,转而又悲凉地想起自己本该是用着宫中胭脂精粉的。
唐泞泞的不平久久难散。眸子扫到唐泱泱给她的胭脂盒。
只是一个普通简陋甚至没有任何雕花图案的木盒子, 但却不得不承认,里头的胭脂粉质,虽不及宫中的精质细腻,功效却比宫中进贡的大多的胭脂水粉好用多了。
她也就这点可留。
唐泞泞打开胭脂盒, 探指捻了捻。
唐泱泱前几日还给她几盒备着。
唐泞泞是见过她在客栈做胭脂的,步骤繁杂,所需用料也多。看在这份上, 唐泞泞能容许她多在二爷面前悠转些日子。
在梅州逗留了多日,参洱摸清了监督小主子的人和梅州守卫的暗角。立马就给小主子送了字条,准备过几日带人离开梅州。
这是他此番来梅州的目的。
唐泱泱得知有望离开后,先是给唐泞泞准备了一些备用的胭脂,又给二皇子留了新组了助行的起架。
唐泞泞觉得这只是唐泱泱来讨好自己的把戏,理所应当地收下了。
而楚允乾因几日来同西枭人的谈判减条件,颇为舒心。甚至难得和颜悦色地收下唐泱泱做的东西。
“简直不堪入目,毫无用处。”楚允乾嘲笑一番后,命陈耳将东西放屋子里的角落。
陈耳:“……”嘴上说着碍眼,结果新轮椅做好了,二爷您还不是一直不肯换掉那木头轮椅。
陈耳只敢嘀咕,倒也不至于想不开说出来。
二皇子心情尚好,虽然刚用了晚膳,但看着外头的月色,不禁想品酒赏月。
“去拿几坛子清酒过来。还有把唐泱泱也唤出来,看着她识时务的份上,请她过来一同饮酒。”
陈耳顿了顿,还是应下。“是。”
*
而此刻的唐泱泱,正整装待发,背着小包袱,蹲在窗槛上。
夜风吹得她小脸泛红,唐泱泱举眉远眺,正等着参洱的信号。
参洱说,等他让人引走客栈周边的暗卫,便会给她传信号。到时候便是唐泱泱便可趁机遁入夜色中,到城门汇合。
半柱香后,西南天空亮起一道转瞬即逝的烟火。
唐泱泱眸子一亮,迅速从窗户跃下。
夜色轻笼。
梅州城内的青石板静静沐着皎洁的月光。
唐泱泱背侧贴着小巷子的石头壁,掏出怀中前些日子参洱给的路线图。
唐泱泱正借着月光浏览着下一步往哪里走,忽然被拉入一个炙热宽阔的怀抱。
唐泱泱心一跳,下意识出肘要袭击,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遣眷的声音。“泱泱。”
楚修胤沉眼,拥紧了怀中人,埋头在人脖颈间轻吸熟悉的清香。然而,缓缓道出的话,却令唐泱泱后背一僵,“泱泱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呢?”
唐泱泱心慌了下,迅速将手中的纸条塞进嘴里。
然而还未等她咀嚼,一只修长的指便从后探过来,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楚修胤的手掌几乎半托着人精巧的下颌,轻一控,唐泱泱丝毫咬不上牙关。而楚修胤微凉的长指徘徊流连在人儿红嫩柔软的唇边。“泱泱这是在吃什么?怕我知晓吗?泱泱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嗯?”
唐泱泱咬不了,死撑着也不愿张开嘴。
楚修胤眸子阴暗,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唐泱泱眼眶已经红了,正瞪着泛红的眼尾恼怒地看着他。
楚修胤手一松,她便继续迅速咀嚼嘴里的纸条,生怕纸条会落到他手里。
楚修胤心口顿时像被刺入了麻刺一般,灼裂地难受。登基大典后,是德化帝先前遗留下来的多方疑难案事,以及雪花般堆砌下来的各地待处理的奏折。楚修胤不眠几日,只为了趁早处理手中的事,去见见日思夜想的人。哪怕暂时不能和自己回来,只要见一眼,也足以抚慰心头破口子般的入骨煎熬。
而等他驱马赶来,梅州已入夜。而夜色中的客栈里,蹲着一候在窗户边准备出逃的人。
见到人时的心悦和目睹人想逃离身边的阴鸷,复杂交错地笼罩在楚修胤心头。
同伙?泱泱有了给她发信号,有了给她带路,而自己不知道的同伙?
光是想过这两个字,就足以使楚修胤的嫉妒几近疯狂。
“泱泱……”楚修胤一手轻控着人儿的整个下颌,逼迫着人张开嘴。将人嘴里的纸条拿了出来。“我不看,但纸脏。我们不吃它好不好?”
楚修胤当着唐泱泱的面将拿出来的皱巴的纸条碾碎,任其化成粉末落在地。
唐泱泱微张着湿润的唇,抬眼疑虑不定地看了眼殿下。
楚修胤心口闷疼,光是人望向自己的这一眼,就足够他痴狂难耐。
楚修胤抑下心绪种种,捧着人的脸,在人唇边微颤印下轻吻。“泱泱,你为何还不能原谅孤?孤就这么罪至如此吗?前些日登基,天下庆呼,孤却没有半分喜悦。你可知为何?孤念想着你,念想得紧。泱泱,你真舍得留孤独自一人吗?”
唐泱泱眼睫颤抖。她并不是真多讨厌殿下,她只是……
楚修胤的亲吻又印了下来,带着几丝难以遏制的渴求。
一寸一寸……
唐泱泱背靠着冰凉的石壁,被亲得有些腿软,又被握着腰撑扶了起来。
“殿下,让他给逃了,但抓到了个叛贼……”小巷外传来踢到石头的声响。
齐七一脸震惊地看着巷子里的景象,后头的话更是哑在了嘴里。
齐七吓得立马将手里捆抓到的叛贼给扔地上。然而下一秒后知后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修胤眉微蹙,眼里寒光一瞬而过。
唐泱泱担心参洱,闻言道:“什么叛贼?”
楚修胤缓下眼,将人儿微微凌乱的衣裳整理好,示意齐七将叛贼带过来。
唐泱泱看着地上黑衣狼狈的陌生面孔,把不准是不是参洱的人。
“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楚修胤看着泱泱望过来询问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楚修胤假装思忖,而收到主子暗示的齐七立马心灵神会。
齐七:“怎么处置,当然是要杀了剐了,以儆效尤!不,杀了还太便宜他,保不准他在外头还勾结什么其他人,卖了殿下!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让他痛快!殿下,请允许交给齐七处置!”
楚修胤看着唐泱泱在听着齐七话时轻皱起的眉。眼微挑。
“太残忍了,齐七。人命怎么可以视为草芥,不可。先将人关押看护起来,慢慢审理。”楚修胤威严。
齐七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什么,又只能泄气般作罢。
唐泱泱偷偷也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她的小动作,皆被楚修胤看在了眼底。
*
唐泱泱最后还是跟着殿下去了一间客栈休息。
夜已经深了。
殿下是暗中出宫的,一早还得赶回润京上朝。
殿下这么疲惫奔波。
唐泱泱不心疼是假的。
……其实殿下并没有那么坏。他受百姓爱戴,对罪人也是公正按法,也没有滥杀无辜……
唐泱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还是决定起来去找殿下说说话。
可能她对殿下还有误解呢?如果说开,会不会对他们都要好一些。
唐泱泱知道自己的心结是什么,坦诚。她也想要殿下坦诚地对自己,而不是一昧瞒着自己,耍着自己在鼓里。
唐泱泱想罢,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床榻出去。
夜色阴浓。
唐泱泱寻到了隔壁殿下的房间,却没有看见人。
难道殿下已经回京了?
唐泱泱有些失落,正要往回走,忽然从楼上看见了客栈院里的一间柴屋亮着光。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
唐泱泱边想着,边翻下栏杆轻跃下去。
狭小的柴屋,昏暗的烛火。
还有鲜红的血。
捆着手脚的人,嘴里被塞了抹布,浑身是血。
齐七刚挑了叛贼的脚筋和手筋,此刻上前将人嘴里的抹布取了下来。“你招不招?是谁让你引走其他暗卫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叛贼虚弱至极,却是不肯开一口。
齐七皱眉,望向正中的主子。“主子,怎么办?这小子嘴硬得很。”
楚修胤撩起阴鸷沉沉的眼,“既然不愿开口,留着舌头有什么用。先拔了他的牙。一颗颗拔,什么时候想说……”
叛贼抬起嗜血的眸,“楚修胤!暴匪,你个杂血!杂……”
齐七立马将抹布给塞回去。
叛徒出不了声,只能恨恨直瞪着楚修胤。
齐七:“殿下,要不今日先到这里?吵醒了其他人就坏事了,明日属下再好好审?”
齐七话没完,就见手中的匕首被主子接了过去。
叛贼看着走近的人,眼里闪过恐惧。
冰冷的匕首面贴过叛贼的喉咙,而后深深贯穿。
齐七抖了下,不忍直视地撇开眼。
“他知道得太多了。留着也无用。”楚修胤用帕子擦掉手上溅到的血,冷淡,“把尸体处理了,明日别让泱泱瞧见。”
齐七刚要应“是”。
忽然门外一声急促摔倒跌撞声。
齐七迅速夺门,正要抓偷听的人,眼却在看见人时,错愕地震惊住。
摔倒在地的唐泱泱浑身发颤。她眼睛有点疼,像是被刚才的鲜血刺痛的,又像是被刚才看见的完全陌生的殿下给刺痛的。
兜兜转转,为何她一直看不清哪个才是真的殿下?
第69章 吐血 ……
楚修胤随之踏出来, 面沉如水。
唐泱泱因被齐七拦着,没能跑走。
月光照在逐渐走近的人身上,像是浑身笼罩着层凉如水银的寒光。
唐泱泱微张着苍白的唇, 手掌撑着身后的土地,颤惧地往后挪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