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雅致。”许温称赞道,这些男人应该是五皇女府中养的人,模样出挑、面容恬静,很有五皇女审美的风格。
花船开出去了,船身推开碧波,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河面呈现青黛色,想必大概再有两刻钟,金水河就将彻底进入夜色。
卫承雅端起一个酒杯敬许温,说道:“许温表妹喜欢就好。”
又一排男人走出来,他们穿着月白的衣服,有的弹琴、有的唱歌、有的跳舞,金水河上顿时又多了一阵曼妙的音乐。
“殿下最近情况如何?宫中还有人给殿下找麻烦吗?”
说到这个卫承雅就激动了,立即道:“不再有了。”
“七皇妹和我的关系亲近许多,其他姐妹也不再排斥与我交往,前些天母皇甚至召见了我。看母皇的意思,应该是想给我一个职位,能为国分忧是我的荣幸,然而我很为难,我对朝堂局势了解实在太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这也是卫承雅那么迫切想见许温的原因,她怎么知道一次改变竟然会带来那么大的好处,可能也是皇帝终于记起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再浓烈的感情,再多的厌恶也不可能一直持续十几年,卫承雅算是顺利让皇上想起了她。
“恭喜殿下,那殿下是想和我商讨陛下赐职这件事?”
卫承雅目光灼灼,“是的,只能拜托表妹你,实在是现在我完全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啊。”
许温伸出手做出一个屏蔽左右的姿势,卫承雅立即福至心灵,让身边伺候的男人立即退下,甚至连风吟和五皇女自己的侍卫都退到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去。
“吏部在太女手上,大皇女在鸿胪寺、四皇女在工部,六皇女在去年去了兵部,这些是目前在朝当任要职的皇女。”许温将桌上的酒杯一个个摆起来,一个酒杯就代表了一个皇女,然后问卫承雅,“五殿下,你认为你去哪里好?”
首先卫承雅肯定不能去权利大的地方,那不就相当于直接向皇帝说她想要权势,还嫌死的不够快吗?
但是完全废物的职位,像大皇女那样,卫承雅又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曙光,别的不说,她就想做出点成绩来。
卫承雅想了想,突然反问,“七皇妹也快能上朝议政了,你觉得母皇会让她去什么地方?”
许温:“七殿下可能会去找六殿下。”
现在皇帝属意的继承者是太女,太女是先君后的女儿,她的父族夏家很有权势,夏老娘子还是朝上的中书令,有太女这个皇帝最满意的人选在,七皇女就算是君后嫡女,在皇帝眼里也是一个不需要寄托太多志向的女儿。
何况七皇女年纪又比太女小很多,那么最可能七皇女想去什么地方就是去什么地方,七皇女和六皇女一向孟不离焦,很大几率就往兵部去了。
所以五皇女最好也能表现出根本没有半点贪慕权势的样子,现在所有皇女都要乖乖呆在太女的光环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目前朝廷里最缺人的那个地方?”
许温看着她,“对。”
“那就是翰文阁。”卫承雅突然伸手压住了许温拿捏的那只茶杯。
“母皇要修景元大典,翰文阁是去年刚组建的机构,每日都在缺人,我如果去了翰文阁,一定能让母皇高兴。”
卫承雅露出惊喜的表情,对了,这简直再适合不过,她叫道:“许温表妹,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许温露出一个笑容,拿起酒杯喝掉里面的酒,心道,好事还没完呢。
徐思云,尚书省徐仆射最宠爱的小儿子,老年得子更是宠爱万分,他今年十六岁,正是少年思慕,青葱一般的美好年纪。
徐家除了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在淮东那边,他们本来就是文昌天下的世家望族。徐思云这样的人如果配给卫承雅,卫承雅就和捡到一块天降的馅饼没有区别。
而上辈子,徐思云正是正是许温的侧君之一。许温的这位好侧君,在嫁给她之后,还能在郡王府中和卫承雅暗度陈仓,否则最后卫承雅也不会那么容易收割掉许温的势力。
既然这样,她就让徐思云和卫承雅早点凑成一对,也算成全上辈子这两被她阻隔的鸳鸯。
许温可是能牢牢记住徐思云声泪泣下,哭诉说如果不是她,他就能和他的承雅姐姐堂堂正正在一起的模样,上辈子的徐思云如果能看到现在这一幕,一定会感激她简直是菩萨心肠。
徐府中徐思云已经悄悄溜出府外,明天是七夕,整个徐府的男儿们都要聚在一起活动,他作为小儿子,肯定会被拘在父亲身边,亦步亦趋,想走哪儿都走不了。
那得多没趣,徐思云根本受不了,于是他决定在七夕前一天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徐思云是一个长相恬雅的男孩,骨骼清俊,下巴精巧,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标准未来主君,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天真浪漫的,他甚至期待并执着于一份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的爱情,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如此一来,遇到七夕这样的节日,他怎么可能甘心被束缚在府里呢?
徐思云带着自己的小侍从后门出府,穿着最好的衣服,戴着最漂亮的首饰来到金水河岸边。
金水河历年都是各项水上活动的人们地点,人潮如织,好不热闹。徐思云看着酒楼茶馆挂出来的灯笼,路边络绎不绝的小贩,还有金水河上悠闲行使的花船,一阵阵优美的歌声和丝竹声漂亮,都让徐思云心驰神往。
“小珠,我们能去那些花船上吗?”徐思云忍不住问。
被称为小珠的小侍却一直惴惴不安的,有些结巴地说:“公,公子,能上的,很多花船都对外招揽客人,只要付了钱,就能上去。”
徐思云不疑有他,立即说:“那还等什么?我要去乘花船,我们快去。”
接着徐思云又在自己小侍的暗示下,登上一艘特别豪华的花船,听说这艘花船包了春暖阁和蝴蝶楼两大青楼的雅班子唱曲儿跳舞,乘坐这艘船一定非常享受。
徐思云并没有想到他一上船就被人盯上了,同时徐府也终于发现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竟然不带一个侍卫就跑出府,徐主君大怒,立即让整个府邸中的下人出去找人。
许温估计着戏码已经上演,便转头对卫承雅说:“殿下,我有点微醺,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卫承雅当然不会不答应,立即说:“那快去,这夜色正好,京城中几家大商户的台子也没开始唱,我等你一会儿来共赏。”
许温十分客气地答应了,然后起身往回走,推开一扇房门进入其中。这是花船的第一层,房间中两扇窗口推开可以看到河中央豪华无比的那艘大船,船上每一个窗口都散发着耀眼的灯光。
许温站在窗边,任由河面上清风拂面,哪里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好戏要开场了,她专门导演的戏,当然要留下舞台给主角发挥。许温盯着那艘大船,此时卫承雅的船和那艘大船相隔不过二十米,船上若发生什么,这边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除了他们两艘船之外,这一截河道,便没有其他船了。连干扰因素,许温都已经提前排除。
很快,对面的大船上传来异动,根本没有过多长时间,大船侧部的一扇窗被猛地推开,有人影从里面坠落下来。
但令许温出乎所料的事,掉河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许温瞳孔急缩,她看到了啥,除了徐思云之外,为什么云翘暖也在这里。
他不该乖乖呆在家里吗?
“主君!主君!”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仿佛喉咙都被喊破,分明就是许温熟悉无比的,云翘暖身边小侍玉晴的声音。
她根本没有看错,那个和徐思云一起掉入河水中的人就是云翘暖。
许温这一刻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又是金水河,云翘暖又掉进了金水河。
她脑子中一片空白,立即飞快地冲出去,跑上甲板,同时全程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卫承雅此时也震惊地站起来。
卫承雅看到许温跑过自己身边,严肃的声音对她道,“殿下还看什么,救人!”然后噗通一声跳入河中。
人命关天,卫承雅哪能推辞,立即脱掉外袍跟着许温也跳了下去。
第14章 乌龙
河里有两个人,但是许温看都没看徐思云一眼,直接向云翘暖游去。
云翘暖不会游泳,惊慌中身体更重,此时已经没入河水中,许温连忙潜下去将他捞出来,云翘暖一接触到空气,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人魂都掉了。
许温捞到人后直接向船游去,在她后面的五皇女卫承雅只能去救徐思云。
留在船上的风吟看到异状早就从上面放下绳索,许温抓住绳索,风吟和忍冬便将两人拉上去,后面的卫承雅也是如此。
许温抱着云翘暖爬上船,直接往船舱内走去,用脚踹开最近一间房间的门,然后把云翘暖放在床上。
云翘暖此时终于回神,搂住许温的脖子,呜呜哭起来。
许温忍不住额头青筋跳起。
而此时卫承雅也浑身湿漉漉的,尴尬地在门外敲敲门,问:“许温,我叫人给你拿两件干衣服来。”
许温回她,“麻烦了,殿下。”
花船上有许多服侍的男子,所以衣服还是能找两套出来,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体质弱,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生病。
而和许温不同的是,卫承雅不认识徐思云,而且徐思云又晕过去了,她将徐思云放进旁边的房间,让两个小侍照顾他,自己就没再进去。
发生了这种事,在水里泡过的两个男人肯定要看大夫,船也不能再在河上晃悠了,两个主子的属下立即让船靠岸。
船一靠岸,许温便抱着云翘暖出来,云翘暖此时身上裹着干衣服,在许温怀里缩成一团。
“五殿下,内子情况不好,我先走一步。”
许温也不管留在船上的徐思云会和卫承雅发生怎样的故事,反正除了云翘暖这个意外之外,一切都照计划发展,她相信徐思云和卫承雅之间的羁绊。
街道旁停着许温来时郡王府的马车,许温抱着云翘暖钻进马车里,命风吟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马车咯吱咯吱地在街道上跑着,云翘暖本来还抱着许温委屈地哭,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许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许温仿佛很生气。
云翘暖被许温的神色吓到了,只敢抓着许温的衣服,一句话都不敢说。
马车停在郡王府门外,门房看到主子回来,机灵地立马打开大门,许温又将云翘暖从马车里抱出来,直接走进府中。
许温一边往两人住的房间走,一边说:“叫大夫来!”
整个府邸都随着两个主子回府活动起来,路上灯盏明晃晃地亮着,养在府中的大夫也背上药匣子跟着引路的小侍来到珩无院。
郡王府的大门处又是一阵喧哗,原来是云翘暖的小侍玉晴和玉墨回来了。至此今晚离开郡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经回来,除了一个雪鹰。
她要收拾今晚许温安排的一切马脚,特别是因为云翘暖出现,打乱的一两个落棋点。
大夫火急火燎地赶来后,一给云翘暖把脉,心中安定了。
“主君只是受了河水寒气,好在现在正是六伏天,不甚严重,等会儿让厨房煎一点姜汤驱驱寒就好。还有主君也受了惊吓,最好多好生修养几天,还有配合一些汤药服用。”
玉竹立马说:“我去厨房叫人做姜汤!”
玉晴则恭恭敬敬地把大夫送走,特地交代小厮拿来一个亮一点的灯笼,免得大夫走路摔跤。
下人们都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许温和云翘暖两个人。
云翘暖被许温塞进床上,许温着坐在床沿边,云翘暖心里忐忑万分,不由拉住许温的袖子。
“妻主——”
许温垂头看向他,把云翘暖看得一哆嗦。
“你怎么在那艘花船上,又怎么会掉进河里?”
云翘暖立即心虚不已,他本来乖乖呆在家里,如果不是他擅自跑出去就不会遇到徐思云的事,如果没遇到徐思云他就不会掉进河里,让许温那么生气。
“就是今天傍晚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封信。”云翘暖的声音细弱蚊吟。
可惜许温冷硬的态度一点都没有软和,“什么信?”
“一封,一封……从蝴蝶楼来的信。”
云翘暖望着许温,结结巴巴地说。
许温:“信呢?”
“那边的梳妆台上。”
许温起身去把信拿了过来,那是一封花笺,上面印着粉色的樱花,一行行温婉的簪花小楷落在信纸上,仔细看还有一两滴干掉的泪痕。
写信的人是谁很好猜,樱花就是雀樱的专属花笺,以前他给许温写信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信纸,还是从许家工坊中出来的信纸,最受达官显贵,名人雅士追捧,许温一看就知道。
阅读信纸上的内容,许温直接看笑了,“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我会去见雀樱,然后擅自出府,跑到花船上去捉奸?”
云翘暖听到“捉奸”这两个字一下子急了,大声喊道:“我不是怀疑妻主!”
许温信他才怪,不怀疑他跑出去干什么?跑出去就算了,别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封信的事,就算真的有什么男人出现,她欢迎他去彰显主权。
但把自己搞得掉进河里是什么操作?
谁料云翘暖看着许温一片黑沉的脸色,倒把自己看得委屈了,他从床上坐起身,双手撑在身侧,倒打一耙控诉道:“谁叫妻主还让他送信来?若不是余情未了,他的信为什么会到府上!”
许温就没有这么头疼过,云翘暖别的哪里都不出错,就是这个醋坛子的属性,真叫人又爱又气。
许温忍不住了,伸手抓着云翘暖摁在自己怀里,然后抬手在云翘暖的屁股上打了两下。
云翘暖被打得愣住,然后双颊涨红,眼泪刷的一下掉出来,“呜哇——”
许温:……
真的就是上辈子欠的,许温只能抱着云翘暖安慰。
门外,去熬姜汤的玉竹终于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姜汤过来,正要进去却被玉晴拦住。
玉晴竖起手指对他嘘了一声,然后小声地说,“先别进去,把姜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