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走到学校,路上遇到不少并盛的学生,以及穿着黑色西装的风纪委员会成员。
“春!”
好友笛木凉子冲上来抱住月见山,满脸兴奋之色,甚至都忽略了跟在月见山身边的山本——要知道平时凉子看见山本,都是完全移不开眼睛的。
月见山调整着心情,用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语气同好友开玩笑:“怎么了?这么兴奋,不会是交男朋友……”
凉子连忙摆手:“不是啦!和我没有关系哦,是你的男朋友。”
她向月见山促狭的挤了挤眼,又示意她去看不远处的校门口:“是你男朋友哦~”
月见山大脑一空,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僵硬的抬起头,视线落到校门口——
在一片并盛校服里,穿着黑色外校制服的夏油杰格外显眼。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身高出众,容貌姣好的缘故。
他微微垂着头,厚实饱满的耳垂上,那枚黑色耳钉正被夏日清晨的阳光照耀,熠熠生辉。月见山曾经夸他的耳朵很好摸,夸他那颗耳钉很可爱。
作为恋人,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现在,那枚黑曜石耳钉的光芒,在月见山眼里不亚于一个死亡讯号!
她本能的往后退,手脚冰凉,直到撞进一个人怀里。头顶传来山本低沉的声音:“你不想见到他吗?”
月见山抬头,发觉自己继弟脸上没有了往日活泼开朗的笑容。他神情肃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已然如同成年人那般有力而可靠。
这给了月见山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她蠕动嘴唇,声音微弱发抖:“我…不想见他——至少现在——”
胃里无法克制的翻滚着,恶心的呕吐感几乎要涌上喉咙。月见山不确定自己能否站着走到夏油杰面前。
或许还没有走到夏油杰面前,她就会因为过度恐惧而直接吐出来。
这种时候,月见山已经无暇考虑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弟询问自己是否要见男朋友,是一个多么荒诞又奇怪的问题了。
下一秒山本脸上阴霾尽数散去,又笑得和平时一样灿烂阳光。他按着月见山的肩膀将她转了个圈,往反方向推:“那就不见,你从后门走,我帮你去打发他。”
视线里没有了男友风姿绰约的侧脸,月见山这才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又开始重新流动了。她捂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脑细胞乱七八糟的拧成一团。
她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山本脸上笑意根本不达眼底。他弯弯的眼瞳里没有任何光芒,反而有隐晦的杀意在翻滚。
看见那个男人的瞬间,山本武终于抓住了自己反复遗忘的‘噩梦’。
他记起来了:这是第九次。
第3章 完美误会
被山本推着走了几步,月见山视线里不再有男友那张清隽的侧脸,浑身血液这才缓慢流动起来。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开口时声音却还是不自觉的发抖:“…拜托你了。”
月见山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不管怎么说,山本自己就还是个半大少年,让他独自去糊弄夏油杰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已经用生命证明了夏油杰发起疯来根本毫无理智可言,连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友都可以杀死,再杀一个女朋友的继弟又算什么?
但是月见山害怕。
她已经被夏油杰杀得快要崩溃了。月见山不知道自己如果再死第九次,会不会也变成夏油杰那样的疯子?
“春,春你怎么了?”
凉子用手在月见山眼前晃了晃,满脸担忧:“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吗?还是生病了?脸色好差……等等!不会是你男朋友出轨了吧?!”
好友的话让月见山回过神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中,居然完全没有停下脚步,全靠着本能走到了学校后门。凉子还在愤愤不平,一副要去帮月见山质问渣男的模样——她倒是丝毫没有考虑也许是月见山对不起夏油杰的可能性。
月见山干笑,抓住凉子衣角:“没有吵架,我今天不舒服,没有化妆,所以不想让……夏油君看见而已。”
她不能牵扯无辜的人进来。第三次死亡牵连的那几个警察已经足够月见山做噩梦了,如果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连累凉子或者山本的话,月见山可能真的会疯掉。
凉子倒是丝毫没有怀疑月见山的说辞。她凑过来,用手掌心摸了摸月见山的额头:“好像是挺烫的。不过我家春就算不化妆也足够漂亮了,不用在乎这么多的啦!”
“夏油那家伙如果是个男人的话,这种时候就该先关心春的身体。怎么可能会介意你这时候漂不漂亮嘛。”
月见山低下头,苦笑:“你说得对…我还是回去和夏油君好好解释吧,不然夏油君该担心我了。”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凉子看不见月见山表情。她还以为月见山在害羞,笑嘻嘻的拍着月见山肩膀:“快去啦!你可是我们班公认最可爱的女孩子耶!想追你的人可以从并盛排到横滨外海好吗?不要这么不自信啦!”
深吸了一口气,月见山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同时加快脚步:尽管知道夏油杰要等九月才会动手杀自己,但是在月见山记忆中,七月份的夏油杰精神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害怕山本有哪句话莫名踩中那个疯子的雷点,当场就被杀了怎么办?
月见山跑回前门,远远的就看见夏油杰和山本武站在校门□□流。两人身高都像磕了激素似的,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山本武还不及夏油杰高,略微仰着头,脸上笑盈盈的,不知道在和夏油杰说什么。与山本灿烂的笑容相反,夏油杰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狭长的丹凤眼底下两片明显乌青,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月见山心头一紧,强迫自己拖着几乎软掉的腿小跑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她努力不去看夏油杰,眼睛死死盯着山本武背上的木剑,声音却还是无法克制的发着抖。山本武惊讶于月见山居然又回来了——他侧过身,恰好隔开了夏油杰和月见山:“我在和夏油大哥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来学校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山本还弯腰用手掌心贴着月见山额头:“好像已经退烧了……但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我送你回——”
“我来送吧,山本不是还要上学吗?”
月见山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眸湿漉漉的几乎要掉下眼泪,就像是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樱花枝,漂亮又可怜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山本垂眸,原本覆在月见山额头上的手掌下移,遮住了她的脸。少年抬头和夏油杰说话时又变得笑容灿烂:“哈哈!我今天上午本来也要去社团活动,不能去上课,还是我送姐姐回去吧。”
“夏油大哥的学习很忙吧?还是不要耽误你时间了,继续去忙你的事情吧。”
夏油杰挑眉,没有高光的暗紫色眼眸里倒映出山本武笑脸。他嘴角缓缓往上扬,拉出一个笑容的弧度,眼睛里却不笑,也落不到光:“好啊……”
“不用了!”
打断夏油杰的话,月见山还是不敢看他,拉下山本武胳膊后也只敢死死盯着地面:“夏油…夏油君送我回去就好了。阿武你快去社团吧,不要迟到了。”
不能把山本武搅进来。他还那么年轻,要是死了的话,山本叔叔会伤心得不得了。
山本武一愣:“你确定?”
他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是对月见山的答案感到不可置信。
月见山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会无意间对上夏油杰的目光。她拉着山本武胳膊,把他往校内的方向推了推:“好了,你快去社团活动吧。”
耳边忽然听到夏油杰低声笑了笑,月见山差点被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她咽了下口水,转过身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家——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也就只有这段路而已,等到家了再随便找个借口支开他。
正好可以撒谎自己生病了,不让夏油杰靠近自己。
月见山记得夏油杰还没有疯彻底之前,多少会听几句话。
两人并肩逆着人群往前走,太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月见山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抓着书包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白。她忽然感到后背一轻,吓得浑身都哆嗦,下意识要躲开夏油杰——
但就力气而言,五个月见山都比不上一个夏油杰。她下意识躲开的结果也只是自己书包脱手,被夏油杰攥着一截书包背带在空中尴尬的晃来晃去。月见山目光盯着晃来晃去的书包,就是不肯抬头:“我……”
夏油杰自然而然的将她书包背到背上,继续往前走:“是中暑了吗?脸色这么难看,要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月见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用!我家里有药——我自己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用,不用送我去医院。”
去医院的话夏油杰说不定还会留下来陪她,月见山怕自己真顶不住夏油杰的目光,直接吐出来了怎么办?
她现在就已经觉得胃里很不舒服了。
“真的没关系吗?”
面前笼罩着阴影,月见山意识到是夏油杰站到了自己面前。她视线所及是对方黑色的学校制服,领口的扣子太高了,以月见山的身高还看不见那里。
夏油杰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海盐香波味,和柠檬洗衣液的味道。都是很清爽的味道,即使混在一起,也干净得让人吸一口都觉得上瘾。
这样清爽的味道出现在男生身上便显得格外难得,几乎可以瞬间就让人判断味道主人是个很爱干净的男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月见山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手脚冰凉,眼前也开始发黑——夏油杰略微弯下腰,他领口金色的制服扣映入月见山视线,然后是下巴,柔软厚泽的耳垂,和那枚熠熠生辉的黑色耳钉。
他额头抵着月见山的额头,眉心皱起:“也没有发烧。你今天有点奇怪,是发生什么……”
不等夏油杰把话说完,月见山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冲到角落呕吐起来!
吐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月见山才勉强舒服一点。即使吐完了,她也觉得自己整个胃像是被打了死结一样的难受,发抖更像是完全无法自制一样。
扶着电线杆,月见山脸色苍白——夏油杰还想走近她,她连忙伸出一只手阻止夏油杰过来:“当我求你……别过来。我,我难受……呕——”
她又吐了。因为胃里已经完全没有食物可以吐,所以月见山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凄惨。她在自己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面巾纸打开,哆哆嗦嗦的用面巾纸擦嘴。
夏油杰呆愣在月见山身后,想要伸手给她拍拍背顺气,又不敢去碰她。犹豫了两秒,他无奈的举起月见山书包:“好,我不靠近你。你自己可以吗?书包我帮你拿着吧?”
月见山擦干净嘴。看不见夏油杰脸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服多了。至于声音……多听几遍,也就勉强可以忍受了。
深吸一口气,她声音打着抖:“就送我到家门口好吗?先,先不要碰我,我们保持两米……不,半米,半米就好。”
“我们保持半米的距离,你把我送回家,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可以吗?”
夏油杰蹙着眉,犹豫片刻,点头:“好。”
这时候夏油杰还听得进她话。月见山说要保持半米距离,一米八多的高大少年便乖乖跟在她身后半米处,单手拎着女生用的小号书包,书包拉链上还挂了一个粉色亮晶晶的水晶兔子。
强迫自己不准回头,假装身后的人不存在,月见山终于艰难的回到家。
好在这个点父母都已经出门去工作了,她暂时不用担心夏油杰会遇见自己父母的问题。
在门口换了室内拖鞋,月见山站在玄关处,硬邦邦的向夏油杰伸出手:“把包给我,你回去吧。”
夏油杰把书包挂在她胳膊上,低头敛目,声音闷闷的:“我惹你生气了吗?”
在外面无所不能的天才咒术师,即使是和自己尊敬的老师说话都没有用过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再加上他天生一副好孩子的长相,稍微露出点委屈,都让人觉得自己是否对他有些过火。
换成之前,月见山最吃他这一套。但是已经被杀了八次的月见山只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可怕;某次死亡里,夏油杰杀死她时也用这样闷闷的委屈语气和她说话。
胃里搅成一团,恶心的呕吐感又从食道涌上来。月见山捂住嘴,慌乱的用力关上门:“对不起,我……我今天不舒服……呕——”
——
甜品店。
因为是夏天,所以店里空调开得很低。夏油杰食不知味的搅着芭菲,勺子都要把冰淇淋给搅化了。
对面正慢悠悠吃喜久福的五条悟忽然开口:“杰,你最近是苦夏了吗?脸色好难看哦!”
旁边在玩手机的家入硝子手上动作一顿。她撩起眼皮看了眼对面夏油杰,少年垂着脑袋,狭长秀丽的丹凤眼底下,黑眼圈已经快赶上自己了。
这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咒灵数量比往年增加了数倍不止。咒灵数量的增加,也就意味着会更多咒术师的牺牲增加。这几个月家入硝子几乎就没机会从高专急救室里出来——这次要不是五条悟突然发疯把她强行带出来,家入硝子也没有机会坐在距离东京相当远的并盛喝咖啡。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难受,想要抽烟。
夏油杰搅拌冰淇淋的动作停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把这杯冰淇淋搅化了,看着杯子里黏糊糊的冰淇淋,他也没了胃口:“嗯,苦夏。”
说完这句话,夏油杰又开始走神。五条悟猫猫祟祟的把椅子拖到夏油杰身边,勾着他脖颈:“苦夏怎么不和我说?我们可是好兄弟耶!”
“听说苦夏大多是因为压力过大,我也觉得最近那群老头子派下来的任务密集得有些过分。杰,要不然我们玩个人间蒸发,消失去别的地方玩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