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衙役来说:“头儿,我怕……”
“怕什么!仙姑都把人抓到了,还要怎么样。”
衙役哭道:“好多毒蛇,我怕蛇……”
尹羲呵呵一笑,取出一支短笛吹了起来,那些蛇才从王伯雄身上下来,然后一一溜进一个竹篓中。
尹羲过去盖上竹篓,拎起来出了屋门去,身子一跃出了客院,请了土地婆婆出来将竹篓还给了她,请她放回荒野。
土地婆婆笑道:“道友觉得这蛇么样?”
尹羲夸道:“好使,雄蛇之精练出来的香一洒在那恶人身上,母蛇们都爱死了他!”
土地婆婆道:“只可惜那畜牲只有一条命,否则老身还有好几种药和工具都可试试。”
尹羲笑道:“下回要是再遇上,我再跟道友借来使。”
作别土地婆婆,尹羲返回寺庙的客院,尹铎也已赶到场了,一见她回来,连忙嘘寒问暖,尹羲说自己没有什么事。
尹羲将一个药瓶递给尹铎,让他送去给采花大盗服下,不然就要成死人了,兄弟们的功劳都要减半。
尹铎听说自己能帮上忙,连忙屁颠颠去送药了。
……
第二天,尹羲抱复性地蒙头大睡了一日,到第三天上午才去和李氏请安,尹羲陪李氏用过早膳过后到花园散步。尹羲说起她的门派还有游历任务,并于九月初九前要回蜀山,这时已至七月下旬,必须要先离家了。
李氏一听说她又要离家,不禁急了,说:“就不能在家修炼吗?”
尹羲摇了摇头:“长安太过繁华,诸事纷扰,不是修炼的好地方。母亲也不用不舍得我,我是俗家弟子,只要禀明师父,我每年都可以下山探亲的。”
李氏脸色这才稍缓,说:“你有了这样了不得的师门,学那些通天的本领,我也不能阻碍了你的前程。我给你收拾行礼就是。”
尹羲握住母亲的手,温言道:“娘,等我再学两年就下山了,一定会在家好好事奉你们的。倒时候哥哥也娶了亲,生了娃娃,我把学到的一些本事传给你的孙子孙女。”
李氏说:“你也不小了,你就不能给我生外孙和外孙女吗?”
尹羲自知她不太可能在李氏有生之年生孩子,但是现在也先不跟她说了。
母女正在花园角亭说着私话,忽见尹铎从圆拱门外跑进来,朗声喊道:“母亲!妹妹!”
李氏皱了皱眉头,说:“这都多大了还一惊一乍的。”
尹铎进了角亭,满腹的话要说,但也口渴得很,就把石桌上母亲和妹妹的茶都喝干了。
尹铎兴奋地说:“京兆府张出告示,通报了前日钓鱼执法抓到了采花大盗,听说就要开始游街示众,安抚民心了。现在长安城的百姓都疯了一样,不管男女老少都去大街上占着位置,要看看这恶贯满盈的人长什么模样。”
若是原来的尹羲要出头露面当诱饵,打死李氏都不会同意,但是尹羲现在不同,这是为他们尹家积功德,也是她自己的一种修行,李氏当时才勉强同意。
李氏道:“那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污了眼睛。”
尹铎在石桌旁坐了下来,说:“人人都有好奇心的。这采花贼也有传承的,不过现在是断了传承了。”
尹羲笑道:“快带下人去厨房收集团泔水、臭鸡蛋、烂菜叶,到时候……”
尹铎不屑:“妹妹,你就算了吧,人家百姓都准备了粪水……”
李氏一听,差点吐出来,尹羲也觉得大唐百姓太会玩了,她叹了口气:“我还是不上街了。”
……
尹寒山之女充作诱饵,助京兆府智擒采花大道的事传遍长安,这种名声对于普通的世家之女是很致命的,人们肯定要怀疑她的贞洁、品行。
但是内宫外朝不少人都知尹羲是玄门弟子,通阴阳之术,连鬼都打得,区区采花大盗绝不可能伤到她,所以世家中人面上也不敢得罪尹羲。
三鬼离开,李世民的病很快好转。虽然对尹羲变相的拒绝他还有帝王的恼恨,但是他大病之后,知道阴阳轮回之事,也不敢再行强逼了。
李世民令现在后宫第一人韦贵妃召尹羲进宫,韦贵妃还想收她当干女儿,说起李世民有意加封她为公主。
但是尹羲拜辞了皇恩,只笑着说赏赐她千金足以,她是玄门中人,受不起公主的富贵。
韦贵妃本来有些不悦,可是知道她的本事不敢得罪,尹羲又传授两个养颜方子,韦贵妃欣喜非常。
正说着话,太监来通报,皇上让韦贵妃带了尹羲去御苑马场,说是吐蕃国进贡了一匹好马,让大家一起去看看。
尹羲暗道:难道正是《资质通鉴》上记载着武则天驯服狮子骢的情节吗?这是武则天刚进宫不久发生的事,少年气盛的武则天想要吸引皇帝的注意力,获得更多的宠爱。不过这一下子却让李世民看透她心狠手辣,之后就疏远她了,这件事令武则天后来十分后悔。
这可不是玛丽苏剧《武媚娘传奇》,李世民纵横天下,阅尽人间春/色,岂会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真有放不下的爱。
武媚娘只能勾引涉事不深的李治,也是拿捏得正是时候:在贞观后期,李世民病重之时。
如果贞观中期就勾引李治,被李世民发现后武媚娘必死,况且贞观中期李承乾都没有反,李治也没有当上太子,武媚娘未必看得上李治而舍下威镇天下的“天可汗”李世民。
就算李治未必有多爱她,只是男人本色而已,若真那么爱她,就不会盛宠萧淑妃、之后还摸她的姐姐武顺和外甥女贺兰氏了。
在公元664年,李治还差点废后,只不过李治放弃了,李治在世时从始至终都有能力诛灭武则天。李治看透了朝局和权力,大权不是给如长孙无忌一样的权臣掌握,就是如东汉后期一样太监专权,那还不如让武后掌权。必竟夫妻是一家,妻子总比大臣和太监可靠,他们还有儿子,常理来说当娘的总不会害自己孩子。
尹羲在穿越前是很喜欢武则天的,但是她更喜欢陈硕真。她打定了主意去寻找陈硕真,为她打开眼界。
如果她长得美,看她愿不愿意走一走武媚娘的路;如果她长得丑,就培养她能不能当朱元璋或者为了天下太平不造反,但是她将来可以当武林盟主。
宫人簇拥着韦贵妃乘上步辇,在皇宫里尹羲总不能召了青鸟下来,只好步行在侧,一起前往御苑。
这时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已然差不多都到场,李世民大难不死,心情不错,正坐在御座上。
韦贵妃带着尹羲上前见礼。
“臣妾参见皇上。”韦贵妃福了福身。
“臣女参见皇上。”尹羲拱手致礼。
尹羲今天名义上受韦贵妃召见,这种不是让她入宫长住的召见,尹羲还愿意应付。
尹羲也不能穿着白衣进宫来,就穿了一身红色的交领襦裙,由于七月天气太热,她受不了散发,又不能梳妇人发髻,就梳着简单的双丫髻,然后将余下的头发拌着发带打了两根麻花辫。
她只在头上缀着几朵红梅绢花便没有戴别的发饰了,她的脸上也没有涂脂粉,可是她一出现,就让所有的男女都忍不住朝她看,只觉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李世民虽然挽惜,可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他还真睡不起。
“尹姑娘不必多礼。”李世民微笑道,“尹姑娘可有字?”
尹羲暗想:这是以为我接受贵妃收我当干女儿的事了,那他作为“便宜父皇”可以赐表字,这是一种恩典拉拢。
尹羲拱手道:“臣女道号‘文羲散人’,草字‘子恒’,心亘‘恒’。”
为了不接受什么义女公主之号,只好借用第二世时的哥哥尹翔给她起的表字。因为‘羲’有太阳的意思,他希望她的福气如日在天,是为“恒”。
李世民没有赐字的机会了,便道:“那朕就叫你‘子恒’吧……”
这时李世民看到韦贵妃朝他暗示地摇了摇头,他心虽不悦,想要说的恩典封公主的事就暂时压下了。
李世民改口道:“不日前吐蕃国进贡一匹烈马‘狮子骢’,子恒也凑个热闹看看。”
尹羲微笑道:“多谢皇上,臣女从前也甚是喜爱骑马。”
李世民见狮子骢被牵过来了,便带着后妃、子女起身去瞧瞧。
“骢”既是青白杂毛的马,“狮子”是指它的鬃毛茂盛。
只见那烈马体态饱满优美、双腿颀长、毛皮发亮,颈部弯曲高昂,典型的大宛名驹。
尹羲在古代时也养过几匹好马,见了也不禁赞叹喜爱。
李愔忽然走到她身边,说:“尹姑娘也喜欢马,我府上有两匹大宛名驹,你可想瞧瞧?”
尹羲微笑道:“从前我哥哥也有一匹,但是被我偷走了,后来我远行时寄养在洛阳庄子里,哥哥也没有去骑回来。”
李愔难得听她说这么多话,心中欢喜,笑道:“可别被下人养坏了!去年时我在洛阳伴驾,我今年也想去那边玩,你要不要去洛阳?我陪你去把马骑回来。”
尹羲摇了摇头:“我过几天要跟师长回山修行了,没有空去洛阳玩。”
李愔不由得怅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走到尹羲身边,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尹羲却不识得是哪位公主,但是见她双目清亮水润,肤色白皙,身子纤瘦,五官十分秀美可爱,也生出三分喜欢。
“小公主也很好看呢。”
那位公主道:“父皇叫我兕子,姐姐也这么叫我吧。我听说姐姐医术高明,给父皇治过病,我可多谢你了。”
尹羲一愣,暗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晋阳公主。
作为唐太宗平生最宠爱的晋阳公主,她是长孙皇后嫡出,是中国有史记录的唯一由皇帝亲手带大的公主。这位公主封号晋阳,那可是大唐龙兴之地,足见李世民对她的爱重,她比别的公主都尊贵一些。
可是这位公主身子太弱了一点,十二岁就黯然谢世,不然这号称“文德之影”的才华横溢的公主,应该是大唐公主的典范吧。
尹羲俯下声,柔声道:“不用谢。”
尹羲想了想,偷偷从自己的空间袋中取出一串玉珠手链,是从玉华派的天池底下挖来的灵石,她串成珠子本来是要给李氏戴的。凡人无法使用灵力修炼,但是灵力也可养人。
“这个送给你,不要告诉别人,女孩子戴久了会变更漂亮的哦。”尹羲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晋阳公主眼睛突然像星星一样明亮,看看尹羲的神颜,她就深深地相信了。
晋阳公主又为难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一下,说:“可是这一定很贵重,我不能要。”
之前因为皇帝的一些封建帝王行为让尹羲厌恶了好久,可是软糯糯的漂亮小公主素来就是尹羲的软肋,她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呐!
尹羲轻声在她耳边说:“我听韦贵妃说,你父皇要赏赐我千金呢,我可不会客气的,那么我给公主的礼物,公主也不用客气。”晋阳公主这才欣然笑起来,小女孩毕竟还是很喜欢神仙姐姐送给她可以变漂亮的宝贝的。
晋阳公主试探地说:“我可以戴起来吗?”
因为她是孩童,手链给她大了,好在是用牛筋串成,可以戴两圈。
李世民见尹羲正蹲下身逗他最宠爱的晋阳公主,两人亲昵相视而笑的样子真像一对亲姐妹,刚刚因韦贵妃偷偷禀告尹羲“不识抬举”的暗怒突然又消去了。
李世民叫道:“兕子,你和子恒在说什么呢?”
晋阳公主才奔到李世民身边,温柔天真地说:“我见姐姐好看就亲近一下,姐姐也喜欢兕子。”
但是那个姐姐送了她会变得更漂亮的礼物却不能说的,晋阳公主心中对父皇小小抱歉。
李世民看向尹羲,尹羲才笑道:“晋阳公主聪慧可爱,谁见了也会喜欢的。”
女儿奴李世民听到尹羲真心称赞他的小宝贝,才把她几次不识抬举的事都抛开了,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
尹羲说:“公主似有点不足之症,也不用时时吃药,是药三分毒。”
李世民奇道:“你怎知兕子常常吃药?”
尹羲说:“她身上有股药味。我还要在长安呆几日,皇上要是不嫌弃,可愿让公主随我回家,我给她调养几日,以后不要吃乱吃补药。”
尹羲一知道她是晋阳公主后,就想到了晋阳公主能保住她的亲人在俗世的安全。
李世民知道她的神通,哪里会嫌弃,爱怜地抚着晋阳公主的头发,说:“这是好事,朕如何会嫌弃?呃,子恒要离开长安吗?”
尹羲微笑道:“师父催得急,也没有办法。”
李世民终是释然,本就想加封她为公主收拢人心,既然她不爱富贵身份,只好用别的了。
李世民忽指了指狮子骢,道:“这马儿烈,宫内数个骑师都降不了它。子恒武艺高强,要是降得了它,朕就送给你了。”
尹羲吃了一惊,说:“这可是御马,我如何能受得起?”
李世民笑道:“既是御马,朕想送谁就送谁。子恒这么说,难道是没有把握降服烈马?”
李世民反而小小激将,尹羲不禁赞叹,到底是千古英雄人物,有凡人好色与帝王阴狠手辣的一面,也有豪气爽朗、如沐春风的一面,容易让人生出敬服之心。
果然人都是正邪两赋的,若是一个明君只有伟大光正的一面,就一点都不真实了。
尹羲笑道:“我能降它。”
在场的人议论纷纷,武媚娘藏在后头不起眼,她本想出面降服烈马,此时的她只想争夺皇帝的关注,并不知道这是会令自己后悔而失去帝宠的事。
奈何这时李世民居然有心将宝马赠与尹羲,她的计划不能实施了。
尹羲将宝剑交给旁边的李恪:“帮我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