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这母子俩得到大韩氏相救后,邵瑜派人去详查此案,查出真正害死方烨父亲的人,正是这位谋夺家产的叔叔。
如此,既洗刷了方烨母亲的冤屈,又替他们夺回家产,还将一直迫害他们母子的人送入大牢。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对方烨的影响太大,这些年一直激励着他努力读书,如今也入了按察使司。
邵嘉善听着当年的事情,从只言片语中,努力拼凑出父母当年的风采来,心中忍不住升起向往来。
“嘉善,你如今在读书吗?”方烨问道。
邵嘉善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扭捏起来,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方烨便看向一旁的邵瑜。
邵瑜说道:“他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
“这还需要想吗?自然是读书,未来子承父业。”方烨理所当然的说道。
邵嘉善若是像他想得那般对未来笃定,也不至于蹉跎到如今。
“让他慢慢想,不着急。”邵瑜温声说道。
方烨有些不赞同的看着邵瑜,说道:“他还小,时间不等人,不能让他就这样耗下去,他做不了决定,大人您应该替他决定。”
邵瑜摇头,说道:“人生一世,该怎么活,总是他自己的事情。”
方烨听到邵瑜这话,却并不理解。
而邵嘉善此时有些歉疚,只想着如今父亲再不骂自己了,他倒是一只觉得对不起父亲,浪费了他的用心栽培。
这两日邵瑜有空闲时间,都在教导阿黑,阿黑对于这个机会也十分珍惜,努力认字,努力辨认各种药材,邵嘉善还没确定方向,便也跟在邵瑜一起学着。
邵嘉善学什么都慢,如今学这些,速度其实也不快,但阿黑却比他更慢。
有一个后进生衬托着,邵嘉善竟然显得不错起来,总是作为正面例子被邵瑜表扬,虽然他心里还是没有真正爱上医道,但起码他难得认真的在学习着。
“大人想让嘉善一辈子舒心,但嘉善是个男人,他还是家中长子,上要侍奉父母,下要看顾弟妹,他身上担子很重,注定了他不能轻松。”方烨劝道。
邵瑜闻言,轻咳一声,说道:“他弟弟妹妹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哪能将所有都挂在哥哥身上。”
方烨皱眉,问道:“大人生病了?”
邵瑜摇了摇头。
邵瑜此时其实脸色正常,但因为这一声咳嗽,加上他先前和邵嘉善说过的话,邵嘉善竟然觉得父亲的身体变得更差了。
偏偏几次看大夫,都看不出邵瑜身上的毛病,邵嘉善越发觉得他是患了某种绝症。
邵嘉善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爹,我想好了,我要做大夫。”
方烨闻言微微皱眉,看向邵瑜,似是在等待着邵瑜出声反对。
在方烨看来,邵嘉善是邵家长子,也是他恩人的儿子,未来该是支撑门庭之人,必然要入仕途,才不堕了邵家的名声。
但邵瑜却没有反对,而是说道:“这种事情不容儿戏,开工没有回头箭,你当真想好了?”
这段日子,邵嘉善其实也一直在思考,他虽然确实怕苦怕累,但无论读书还是习武,他总觉得自己就算强行去学,多半也是惨淡而归。
唯有这两天,他和阿黑一起跟着邵瑜学医,邵嘉善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我想清楚了。”邵嘉善郑重说道。
邵瑜又问道:“不后悔?”
“我绝不会后悔。”邵嘉善说道。
方烨倒是想说什么,邵瑜却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倒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一旁的刑知州看着邵瑜让自己的长子学医,心下闪过一丝不屑,在他心中,除了读书这一条路,其他的都是小道。
方烨见邵瑜都这样说了,也没有再泼冷水,转而想着,将自己家中的医书全都送给邵嘉善。
上面派了官员下来,底下的人自然要接风洗尘,只是如今清宁县衙门里没钱,邵瑜也没有让他们如何大费周章,因而准备的多是一些家常菜。
方烨自然不会因为接风宴的档次而挑理,反倒一直在夸赞邵瑜节约,至于刑知州,心下虽万分嫌弃,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邵大人,如今这乌齐被关在何处?”刑知州问道。
邵瑜看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刑知州是乌齐的靠山,但到了如今这地步,邵瑜也知道刑知州自然不会再护着乌齐,多半是要杀人灭口。
“乌齐出逃了。”邵瑜说道。
刑知州闻言心底一喜,暗道原来是乌齐跑掉了,难怪他拍出来的人没有半点回信。
刑知州立马做出一副责备的模样,说道:“邵大人,乌齐做了如此多的错事,你怎么还能让他跑了呢?你有没有实施追捕,若是不能将人追回来,那你我到了总督大人面前,可没有半分好果子吃。”
邵瑜点点头,说道:“因为害怕无法向总督交代,所以我又将人抓了回来。”
刑知州闻言一愣,干笑一声,说道:“邵大人,说话要说全,别这样大喘气吓唬我。”
“大人又不心虚,为何要害怕吓唬?”邵瑜笑着说道。
刑知州心底一突,一时竟然分不清楚邵瑜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试探他。
“邵大人,如今最要紧的,是乌齐的安全,他是我们此行的关键,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刑知州故作关心的说道。
“刑大人放心,乌齐如今绝对安全,不会有半点意外。”邵瑜说得十分笃定。
刑知州见邵瑜说了许久,一直不肯透露乌齐具体藏身所在,一时有些着急,便忍不住说道:“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加强看守人等,邵大人,我们这次带了不少人,我都派去看着乌齐,如何?”
邵瑜闻言皱眉,说道:“刑大人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了,谁来保护你和方大人的安危?”
方烨也不高兴的说道:“邵大人自来算无遗策,你难道不相信他?”
刑知州没想到自己这个提议,居然受到两个人一起反驳,一时有些尴尬,干笑着解释道:“犯事不怕万一,就怕万一,我也是担心此行出了差错,惹怒总督大人。”
邵瑜安抚的看了方烨一眼,道:“方大人,刑大人也是一片好心,既然他如此诚心想要帮忙,便请他派出几个人来看守。”
最终一番商量后,刑知州那里分出十个人来,一起保护乌齐。
见终于有了乌齐的下落,刑知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至于邵瑜说出关押乌齐的地方,也不在别处,正是乌齐家的老宅。
方烨又似是无意一般说道:“乌齐既然还是好好的,那明日我先审问一番,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很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若是我们提前审问出来,到了总督大人面前也好回话。”
邵瑜自然点头应允,但刑知州一颗心却悬了起来。
待回了自己下榻的驿馆之后,刑知州便忍不住朝着师爷感慨道:“这个邵瑜,选择关押的地方倒是有点意思。”
师爷说道:“大人准备今晚动手吗?”
刑知州想到临别前方烨说明天要提审乌齐,他害怕这次预审又牵扯出什么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刑知州决定铤而走险。
“大人,这会不会是邵瑜和方烨的圈套?毕竟这两人早就认识。”师爷有些担心的问道。
刑知州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性不大,一来邵瑜刚来清宁县,人生地不熟的,他一时间哪里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关押。”
“乌齐的老宅,足够掩人耳目,这已经是邵瑜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关押地点。”
“二来,这两人虽然是旧相识,但今天邵瑜看到方烨的时候,那满脸的惊讶做不得假,显然他事先也不知道,今天来的人是方烨。”
恰在此时,刑知州先前派出去杀人灭口的人也来了,他们这段时间虽然没能完成任务,但却不是一无所获。
“你说这几天,邵瑜每天都要去乌齐的老宅里?”刑知州问道。
这些杀手们点点头,他们一开始以为邵瑜是去老宅里翻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宝物,但后来却见到衙门里派人偷偷摸摸往老宅送食物。
他们冒死进老宅探查,发现里面似乎关押着什么人,但因为里头守卫森严的缘故,他们压根无法靠近。
原本只是五分确定的刑知州,此时立马变成了十分确定,当即就决定将这四个杀手混进十人护卫小队中,今夜就开始行动。
四个杀手成功换上了知州府差役的衣服后,跟着刑知州的亲信一起去了邵瑜的老宅。
刑知州的人,似是为了抢功劳,一到老宅,就要求由他们在近处保护乌齐。
清宁县衙的差役们听了这话,先是不忿,但因为刑知州级别比邵瑜高。
这些差役们即便心下再不忿,也只能将要紧的位置让了出来。
四个杀手很快就得到了离得最近的位置,成为乌齐被关押的那个院子里的守卫。
两人在外面放风,另外两人直接冲了进去,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伪造出乌齐畏罪自杀的模样。
乌齐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此时穿着一身中衣,披头撒发,就那么被束缚着绑在屋子里。
两个杀手进来后,先是左右观察了一番,这个屋子里虽然有不少柜子,但柜子全都上了锁,且显露出来的地方,也没有看到有人躲藏的迹象。
那个披头撒发的“乌齐”没有说话,只是傻呆呆的坐在那里,因为头发散落,所以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两个杀手迅速靠近,其中一人伸手抓向“乌齐”。
但“乌齐”却躲开了。
杀手一愣。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耳边传来风声,抬头望去,正好见到上方两人飞身落下,直直的砸在两个杀手身上。
两个杀手见此,立时心道不好,转身想逃,但梁上两人显然功夫了得,很快就制服了这两个杀手。
而屋外,此时也点起火把来,那两个望风的杀手,此时也被抓住了。
那个“乌齐”此时终于将眼前的头发拨开,常舒一口气,说道:“等你们好多天了,终于来了。”
这个假扮乌齐的不是旁人,正是被邵瑜忽悠过来的江县尉。
邵瑜和方烨此时也赶了过来,没有任何铺垫,两人便一起审问这四个杀手,连同刑知州送过来的另外留人一同审讯。
刑知州此时在驿馆里急得团团转,他没有等到杀手们回转,反倒等到了方烨派人来请。
“刑大人,我家大人邀您过去下棋。”
听着这话,刑知州犹豫起来,他既怕错过了难得的可以跟方烨套近乎的机会,又怕错过了那边的报信。
思忖再三后,刑知州让师爷留下来坐镇,他跟着来人去了方烨的院子里。
他一进院子,却没有见到方烨,只是喝了一杯茶后,就直接昏睡过去。
而师爷这头得了老宅的报信,情况十分紧急,他跑到方烨的院子里来接自家老爷,但却被方烨的随从们拦住,师爷直接被他们架起来,送往乌家老宅。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无论是邵瑜还是方烨,都不能审讯刑知州,因而便想出这样一个请君入瓮的注意,又将刑知州身边的人一网打尽。
身边人都开口了,刑知州便再没有狡辩的余地。
刑知州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方烨的院子里睡了一晚上,却不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一切都变了。
刑知州是邵瑜的上官,邵瑜没有资格审讯,因而将戏台子都搭好了,等着方烨将刑知州送往按察使司受审。
刑知州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得了和乌齐一样的待遇,这哥俩一起被绑着离开了清宁县。
方烨一行人第二日再度启程,邵瑜目送他们离开后,回身望着清宁县破败的城墙门。
“硕鼠已清,也该做点实事了。”邵瑜感慨道。
如今经过这一遭,县衙里重新洗牌,邵瑜在这两次斗争中,彻底确定了自己在县衙里的地位。
如今再也没有人敢敷衍他,没有乌县丞搅风搅雨之后,县衙里的人,也终于能够用心做事。
邵瑜不是乌县丞,他没有那么重的私欲,他只想做点实事。
乌齐和刑知州虽然送到了按察使司去,但这次审讯却足足花费了一个月之久。
一个乌齐就像是投入湖面的小石头,但刑知州,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刑知州身后牵连出来的人太多,哪些人要保,哪些人要罚,即便是总督,也要权衡再三。
但乌齐和刑知州这两人,作为所有事情的引线,却注定得不到一个好结果。
虽然审讯还没有完全结束,但上面也知道清宁县如今的难处,很快便拨了一笔钱款下来应急。
邵瑜拿了这笔钱,也没有急着修衙门,而是让人仔细勘测清宁县境内的所有水路。
邵瑜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整顿水利。
清宁县衙门里的人,在乌齐主管时,日常便十分松散,但在邵瑜主事之后,经过一番整顿之后,加上邵瑜始终以身作则,不仅自己冲在一线,就连家中两个公子都冲在一线,衙门里的人也不敢再散漫,因而与之前相比,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原本对于邵嘉良跟着邵瑜到处跑这事,小韩氏还有些不愿意,但邵瑜却劝道:“我从来不怀疑良儿日后会考上进士这事,但我却一直怀疑他能不能做一个好官。”
“若是他成日只知道死读书,却半点不通庶务,日后就算为官做宰,也是虚浮的,他只有熟悉了这些,日后才能做一个好官。”
小韩氏想让孩子读书,想让他出人头地,又不是为了让儿子贪多少钱财,她自己做了许多错事,却希望儿子能当一个好官流芳百世。
既然邵瑜对儿子读书的事如此自信,小韩氏自然也不劝了。
只不过清宁县不必京城,京城总有赏不完的花会忙不完的事情,清宁县人少,且邵家如今人口简单,小韩氏倒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夫人在闺中时,听闻精通女工。”邵瑜暗示道。
韩家从前鼎盛时,请的是苏绣大家来教导家中女儿女工之事,虽是很多年前学的,但小韩氏这些年也一直没有丢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