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魏元便想要招呼自己的人来帮忙。
魏家如今下人不多,且除了魏苒的贴身侍女小环,其他人如今都只听从魏元之命。
魏元很有信心,自己对内宅的掌控,可以轻松拿下魏苒。
他本来还想着借魏苒的死,为自己立起一个深情感恩的人设,因而才留了魏苒的命耗了这么久,如今既然装不下去了,他也只能不装了。
魏元此时最担心的便是邵瑜几人,有这几个外人在,一旦消息传出去,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就全完了。
魏元是在是太想要一个好名声了,他此时心下已经在算计着要像个法子杀人灭口。
但还没等他想周全,却发现自己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喊来。
“人呢?”魏元轻声询问道。
邵瑜道:“马上就来了。”
说完,邵瑜拍了拍手掌,很快院子里出现一堆差役。
“这……这是怎么回事?”魏元诧异问道。
邵瑜嘴角微微勾起,说道:“关进大狱。”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魏元问道。
魏元从前跟衙门里几个官员打过几次照面,也知道新来了一个县令,一来就毁了乌县丞,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在街上抓的一个义诊的郎中,居然会是本地县令。
“就算你是县令,你凭什么抓我?”魏元喊道。
邵瑜道:“毒杀妻子,伙同外人诈骗家中财物,这个罪名够不够?”
“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这样说?”魏元喊道。
邵瑜却立马拿出证据来。
魏元的屋子里还藏着没用完的毒药,而那一沓契书,也是他诈骗资产的证据。
魏元见到这两个证据,顿时脸都白了。
邵瑜又轻飘飘的补充道:“你别担心,你那外室经受不住问询,早就什么都招了,连口供都写好了,跑不了的。”
魏元顿时面如死灰。
等到差役将人押送走之后,邵瑜看了魏苒一眼,说道:“你要是真觉得你父亲亏欠嘉怡族,那可以用你的下半生来赎罪。”
“赎罪?如何赎罪?”魏苒问道。
“寻找到真正的嘉怡后人,若是找不到,那就一辈子积德行善,也算是在帮你父亲赎罪。”邵瑜说道。
过了许久,魏苒方才点头,说道:“好,我会配合你,好好治病。”
邵瑜轻轻点头。
给魏苒治病从来就不需要什么人参何首乌,那都是邵瑜信口胡诌,用来支开魏元的,魏苒中的毒虽然古怪,但需要的药材,却都是正常途径可以买到的,并不困难。
邵瑜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魏府。
此时虽然是深夜,但巷子里还是有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邵瑜带着孩子们匆匆穿过巷子,并未理会这些人的询问。
等离开人声嘈杂的地方,邵瑜方才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这几个孩子,一晚上都十分沉默,个个表情都十分凝重。
其中最为严重的人,就是邵嘉姝,满脸沮丧就好像是她的丈夫背叛了她一般。
“那么深情,怎么都是假的呢。”邵嘉姝喃喃道。
邵瑜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说道:“世人千面,一时假象而已,不能当真。”
邵嘉姝立马说道:“那我不要成亲了,我不想我的夫婿觊觎我的家产。”
邵瑜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多看看不同的人,可不是为了打击你的。”
邵嘉姝将头亲昵的靠在邵瑜的胳膊上,说道:“外面的男人太可怕了,我怕自己被骗得骨头都不剩。”
“不会这样的。”邵瑜轻声说道。
邵嘉姝不解的看着父亲。
邵瑜说道:“你就算被骗,也能很快走出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邵嘉姝不解。
邵瑜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拥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原剧情里,邵嘉姝人到中年,丈夫反目,她不是不想重新开始,而是没有这个机会。
邵嘉姝闻言点点头,说道:“我还有爹娘,还有哥哥们,我为了你们,遇到这样的事也要勇敢的活下去。”
邵瑜又看向另外三个孩子,说道:“你们也要记住,遇到了什么事都别慌,不要被一时的困境打倒,只要还活着,咬紧牙关,阴霾总会过去。”
魏苒就是自己钻进了死胡同,被丈夫抓住机会,步步紧逼,甚至一度放弃了求生本能。
邵瑜不希望自己身边这几个孩子也走老路。
“难道就不能不被骗,不陷入阴霾吗?”邵嘉善忍不住问道。
纨绔想事情,永远是如此直接,与其事后各种给自己加油打气,邵嘉善只想要自己一开始就跳过这个坑。
邵瑜笑了笑,说道:“学会如何去看人,在被骗之前就明白这人存在问题,心下始终警醒着,这样日后就不会再被骗。”
邵嘉姝叹息一声,说道:“我怕自己太笨,学不会。”
邵瑜说道:“慢慢来,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学。”
邵嘉姝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被魏元牵着鼻子走,还真的以为魏元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邵瑜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便道:“看人不能只看他一面,不能因为他的某一面美好就觉得他所有都好,也不能因为他一面表现不佳就全盘否定这个人,凡事多听多看多想,不能只是被动的接收,你也要主动去挖掘。”
“主动去挖掘?”邵嘉姝不解。
不仅是她,另外三个男孩子,也满是疑惑的看着邵瑜。
邵瑜主动解释起自己怀疑的动机来,说道:“魏元在请我们入府前,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急切,好像他十分忧心妻子的病情。”
四个孩子点头。
邵瑜接着说道:“但早晨在路过巷子口的时候,魏元却忽然放慢了脚步。”
这一点,却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
邵瑜问道:“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四人一起点头,当时那个嘴碎的妇人走出来了,对着魏元一阵感慨,也正是靠着这个妇人的话,几人才知道魏元是个如此深情之人。
邵瑜说道:“也许你们没有注意,当时魏元的表情其实非常享受,他的身体十分放松,在妇人夸他的时候,这一点尤为明显,如此,我确定他是一个爱名之人。”
四人一脸茫然,他们哪里注意到这么多。
甚至可能注意到了,他们也不会多想。
邵瑜说道:“这些都只是埋下怀疑的种子,但最让我惊讶的,是魏夫人的病。”
“魏夫人显然知道自己中了毒,但却一点都不想治疗,这实在是让人疑惑。”
四人点头。
邵嘉姝也说道:“我当时心里还埋怨魏姐姐,觉得她实在是没出息,居然因为怕吃苦就不愿意治疗,现在想来,真是我浅薄了。”
“魏夫人平时待在深宅大院里,她身上的毒也不是一次就能下成的,需要人长年累月给她喂毒,确定这一点后,就知道她的毒定然是熟人作案,而真正让我确定魏元不对劲的,是食肆铺子老板的话。”
邵嘉姝道:“可魏姐姐身旁的熟人,不只是有他一个。”
“但整件事里,获益最大的却是他。”邵瑜说道。
邵嘉善道:“爹爹能够想到这么多,其实也跟爹爹医术高超有关。”
邵瑜说道:“你以为医术是单纯的治病救人吗?医术,是与人的身体打交道。”
“而人的身体里,其实掩藏了所有的秘密。”
邵嘉善听了这话,微微长大嘴巴。
邵瑜说道:“你最近上火,口气很严重,少吃点不该吃的东西。”
邵嘉善赶忙捂住嘴。
邵瑜又说道:“你手腕上有白色的粉末,你是不是偷吃了魏夫人的糕点?”
邵嘉善顿时满脸僵硬。
阿黑拉过邵嘉善的手腕,捻了粉末下来,凑到鼻子旁闻了闻,紧接着他埋怨道:“偷吃都不给我带一点。”
邵嘉善赶忙扯回自己的手,又问道:“我要是有爹爹这样的医术,也能变成这样吗?”
邵瑜为了给他个希望,便点点头。
邵嘉善转头看向阿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想要看出阿黑身上有什么不同之处,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得有些气馁。
邵瑜继续说道:“你们记住,从结果去倒推源头,谁得利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
邵瑜教的不是他们如何去断案,而是让他们学会透过现象看清楚本质。
四个孩子全都若有所思。
邵瑜又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来得不容易,真情并不是夫妻之间才珍贵,莫逆之交,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都是很难得的。”
“若是遇上了,记得要珍惜。”
等快到家门的时候,已经很久不搭理哥哥的邵嘉良,忽然上前,扯了扯哥哥的衣袖,低着头说道:“今晚我要住你房间。”
兄弟俩关系好的时候,经常抵足而眠,自从闹矛盾之后,别说抵足而眠了,就连经过对方的屋门时,都不想多看一眼。
邵嘉善也没有甩开他,而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本就是亲兄弟,也没有深仇大恨,闹了这么久,两人此时和好,反而又觉得对方亲近了几分。
邵嘉姝见他们和好,又贴住邵瑜,说道:“爹爹,我每天都要陪着你散步。”
邵瑜笑着点头。
小韩氏在家里等了一晚上,等到后半夜才见到孩子们回来,她本来还想埋怨几句,但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疲倦的样子,到底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邵瑜说道:“今天都辛苦了,明日可以晚起一个时辰。”
其他孩子都应了,只有邵嘉善一脸倔强的说道:“我就要正常起床,我要看书!”
他受了刺激,只想着尽快拥有和邵瑜一样的医术,因而便起了蛮心思。
邵瑜闻言也不阻止。
次日早晨,邵瑜依旧在往常的点起床,邵嘉善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只不过他此时神情萎靡,一看就是强撑着起床的。
“你现在去睡一觉还来得及。”邵瑜说道。
邵嘉善用力摇头,说道:“不去,我不困。”
邵瑜见这傻孩子如此倔,给了台阶都不下,便拉着他出门散步,如今邵家住的房子很小,再也没有大院子让他们早晨散步,只能在家外面散步。
早晨外面许是因为草木众多,有一层薄薄的晨雾,晨雾中满是水汽,只是吸一口,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可是这般神清气爽,也没有让邵嘉善萎靡不振的状态改善半分。
昨夜回到家时太晚了,而后洗漱,又和弟弟说了一会话,因而他睡着的点,远远的超过了往常睡觉的点,甚至都不是一个时辰。
邵嘉善走路的步伐越来越慢,竟然渐渐停了下来,最后身子一歪,若非邵瑜眼疾手快的扶着,只怕着傻孩子就掉进了路边的护城河里。
“你真不回去睡觉?”邵瑜又问道。
邵嘉善还是在犯倔,但心下已经想着,今天上午一定要好好补个觉。
邵瑜说道:“行,那今天多走一圈,好好将你走精神了。”
邵嘉善心下叫苦不迭,但面上却还是非常强硬。
因为多走了一圈,邵瑜父子明显回来得比以往更晚,到家的时候,邵嘉姝已经起床了,一见邵瑜便埋怨道:“爹爹出门怎么不喊我。”
邵瑜说道:“没事,你哥哥精神得很,他还可以再陪你走一圈。”
邵嘉善脸都木住了,但在妹妹看过来的时候,他却拍着胸脯说道:“行,不就是再走一遍吗?”
邵嘉姝说道:“那爹爹也要一起。”
邵瑜点头,他并不在意多走或者少走一圈。
邵嘉姝又看向一旁的小韩氏,说道:“娘,你也要跟我们一起。”
小韩氏满脸不解,毕竟往常这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活动,自己可从来不掺和的。
邵嘉姝却坚持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应该一起出门活动。”
小韩氏愁得动弹,因而很不愿意,但耐不住一家人的劝说。
吃过早饭后,邵嘉姝便站起身来,催促起众人来。
邵嘉善僵着一张脸,跟在众人身后。
邵嘉良刚刚跟哥哥和好,因而格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见哥哥落后了,便赶忙回过身来拉他。
好不容易将这最后一圈走完,回到家后,邵嘉善再也撑不住了,急匆匆跑回自己的屋子里,身子一歪,躺下便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身上的被子还盖得整整齐齐的。
“你醒了。”
邵瑜的声音,吓了邵嘉善一大跳。
邵瑜点亮灯火,说道:“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邵嘉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爹,是儿子不对,让您担心了。”
邵瑜问道:“还有呢?”
邵嘉善见邵瑜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一脸担忧,心下有些愧疚,说道:“是我不好,不该不听您的话,我早上其实不想起来,但强行逼着自己起来的。”
邵瑜望着他,其实三个孩子里,他最担心的就是邵嘉善。
邵嘉姝聪慧,邵嘉良稳重,唯有邵嘉善,虽然是长子,但因为小韩氏多年以来的放养,导致这孩子虽然有一颗好心肠,但却并没有养成什么好习惯。
“善儿,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着什么,但感觉你有些急躁。”邵瑜温声说道:“我是你爹爹,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绝不会生你的气,只怕你什么都憋在心里。”
邵嘉善闻言一愣,他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每天都活在焦躁之中。
自从到了岭南,看着家里与以往天差地别,看着邵瑜拖着病体当个小小的县令,他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