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中规中矩的回答,七皇子心下越发失望,但他最终又温柔安慰几句后,这才离开。
只是等七皇子一离开,公主便绕着邵嘉姝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眼。
“公主,可是臣女有哪里不妥当?”邵嘉姝轻声询问。
公主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没什么不妥当的,只是似乎我身边的伴读,个个都是极厉害的。”
邵嘉姝当做没听到。
只是原本两个姑娘之间关系不错,眼看着就要熟络起来,自从七皇子来转了一圈后,两人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公主也不像之前那般积极主动,反倒对于所有事都兴趣缺缺起来,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为难邵嘉姝,只是似乎肉眼可见的疏远起来。
邵嘉姝进宫也不是为了交朋友的,便没有放在欣赏,转而实心实意的当起伴读来。
如今宫里没有出阁的公主只有荣嘉公主一人,日常虽然还有课程,但却不像皇子的课程那样严苛,而全都是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休闲课程。
邵嘉姝和公主的进度不一样,因而一直听得似懂非懂的,索性老师也没有任何考教的意思,似是完成差事一般结束课程。
等到下午课程结束,邵嘉姝便出了宫,回到家后,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公主虽然不为难,但那气氛却很压抑,全然不似在家里这般轻松自在。
邵瑜今日也领了差事,他没有回大理寺,而是进了户部,担任户部尚书。
这职务与原剧情里不同,原剧情里接的是吏部尚书。
而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老皇帝看了邵瑜在清宁县任期内的表现,希望邵瑜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邵瑜心思也简单,给什么活就接什么活,他对家天下没什么认同,但同样也没什么要推翻的意思,但百姓是无辜的,邵瑜只想着尽自己所能,改善百姓的生活。
邵瑜回到家里,心里还在思考着户部接下来的举措,见到邵嘉姝后,便将公事放下,询问起她今天的经历。
听完全程后,邵瑜说道:“你是奉旨入宫当伴读的,既然公主有心疏远,那她也不会如何支使你,这样你不就变成了奉旨摸鱼吗?不是挺好的。”
邵嘉姝听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也不要总想着氛围不好,你就当进学院里读书,还不收束脩的那种,能学一点是一点。”邵瑜说道。
邵嘉姝勉强点点头。
邵瑜见她始终情绪不高,便问道:“晚上喜福街有个灯会,想不想去?”
邵嘉姝用力点头。
吃完晚饭后,邵家全家出行,即便是快要参加科考的邵嘉良都没有缺席,邵嘉善更是提前蹿去了方府接人。
邵瑜怕等会人多,冲撞了方语柔,便让赵忠跟着护在一旁。
“还是在清宁的时候好,那时候哪里还需要戴着这样的劳什子。”邵嘉姝抱怨自己头上戴着的帷帽。
一旁的小韩氏也戴着帷帽,说道:“你就老老实实的戴着,也不许胡乱走动,要是跟丢了,回去我要罚你。”
邵嘉姝不情不愿的应了。
邵瑜又让另一个长随王喜跟着邵嘉姝,赵忠和王喜都会功夫,让他们盯着人,这样即便走散了,也不需要担心。
邵嘉良忽然在路边摊位上瞧见一只蝴蝶簪子,当即停住脚步。
邵嘉姝却被一盏兔子灯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这灯怎么卖?”
“这灯怎么卖?”
邵嘉姝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和她说同样话的人。
那人站在不算特别明亮的灯火中,隔着一层帷帽,面容并不十分清晰,但邵嘉姝依然能感受到他神情温柔的模样。
景尚见到与自己争抢的,是个戴着帷帽的姑娘,立马表示退让,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可惜的神色。
见对方如此,邵嘉姝反倒不好意思了,说道:“你买吧。”
景尚听了这话,没有再推拒,而是带着歉意的解释道:“家中小妹喜爱兔子,逛了许久,就这个最为精致,倒是让姑娘割爱了。”
邵嘉姝闻言立马说道:“不妨事,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得过一会就看上别的灯了。”
景尚又跟摊主买了另外一盏小鱼灯,朝着邵嘉姝道:“今日承姑娘相让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用这盏灯聊表谢意。”
出自同一个摊位,这个小鱼灯也是一样的精致可爱,邵嘉姝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轻声朝着景尚道谢。
景尚最后又朝着邵嘉姝施了一礼,这才离开。
邵嘉姝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提起手上的小鱼灯,仔细端详一番后,继续朝前走。
婢女此时低声说道:“姑娘,咱们与老爷夫人走散了。”
邵嘉姝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与父母走散,她很快就发现离着不远的王喜,因而心底倒没有多少害怕。
邵嘉姝也知道,自己做什么王喜也不会拦着,他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保护,因而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要甩开人的想法,反而玩得越发开心起来。
邵嘉姝带着婢女顺着人潮往前,遇到热闹的便停下来看,如此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了一处路边搭建的戏台子旁。
此时戏台子上敲敲打打,十分热闹。
邵嘉姝看得正入神,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自己,并将手朝着她腰间的荷包伸去。
“妹妹,快看,多热闹!”
邵嘉姝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转头,看到又是景尚,听着他说出的话,难免有些不解。
景尚却像是护犊子一般,朝着那个扒手呵斥道:“离我妹妹远一点!”
景尚也在这里看戏,正巧看见了熟悉的小鱼灯,便多看了一眼,凑巧发现了扒手的动作。
扒手见此,知道这一单做不成了,便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去。
邵嘉姝此时低下头来,看到自己的荷包挂在腰间要掉不掉的样子,立马明白了原委,便朝着景尚道了一声谢。
“没事,灯会上人多,姑娘多加小心。”
景尚说完,再度打算离开。
只是,异变突生。
原本好好的戏台子,底下忽然断掉了,整个戏台子似是不受控制一般,朝着邵嘉姝所在的方向倒了过来。
景尚用力将邵嘉姝往身旁一拉,护着人急速后退。
两人都没有受伤,只是这般剧烈的动作,两人手里的灯掉落在地,邵嘉姝头上戴着的帷帽也被掀开。
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但却像是距离两人很远一般。
邵嘉姝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确切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芝兰玉树。
邵嘉姝心中此时只有这四个字。
而景尚,也同样用惊艳的目光看着邵嘉姝。
邵嘉姝脸颊慢慢红了起来,低头看到地上的灯,立马着急起来:“你的兔子灯!”
无论是她的小鱼灯,还是景尚的兔子灯,因为这一番变故掉落在地,此时全都被人群踩得稀巴烂。
景尚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回头另外给她买一盏兔子灯,你还好吗?可有伤到?”
邵嘉姝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戏台那边,此番变故,不少人撤退不及时,被砸了个正着。
她有些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伤到。”
景尚说道:“你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去看看。”
说完,他就再度挤回去,帮着人群一起抬起戏台。
王喜也在此时出现,护在邵嘉姝身旁。
但邵嘉姝此时的目光全都望着景尚,有些关切的看着他的举动。
这里的动静,几乎吸引了这条街上所有人的注意。
邵瑜飞快赶到,先看了邵嘉姝一眼,确认女儿没事后,才朝着王喜说道:“你送夫人和小姐回去后,再将我们的药箱都拿出来。”
他们今夜是出来看灯会的,因而并没有带着药箱出门,此时街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自然需要大夫帮忙。
邵嘉善也匆匆赶来,方语柔和赵忠都不在他身边,显然邵嘉善也让赵忠先护送她回去了。
“善儿,阿黑,你们先去帮忙给伤口进行简单处理,知道怎么做吗?”邵瑜问道。
邵嘉善和阿黑一起点头。
两人朝着人群挤去,口中喊道:“让一让,我们是大夫。”
听到是大夫,人群便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邵瑜也跟着走了进去。
景尚虽然不会处理伤口,但也一直在一旁安排调度。
这个年轻人明显不像是个普通百姓,却又如此热心肠,邵瑜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景尚不认识邵瑜,但看他处理伤口手法娴熟,便猜测邵瑜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景尚本可以提前离开,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也跟着邵瑜几人忙前忙后。
办灯会本来是想与民同乐的,但却出现了人员伤亡,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京兆府尹也赶了过来。
如今的京兆府尹是半年前从外地调任的,这两天也没有大朝会,因而他虽然知道邵瑜归京担任户部尚书,但却还不认识邵瑜。
见到邵瑜,他还只当是个普通郎中。
京畿是天子脚下,这里一举一动,文武百官全都看着,京兆府尹也不敢有半点放松,朝着一旁的下属们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先确保每个人的伤都能得到治疗。”
“治疗费用……”下属此时有些支支吾吾。
京兆府尹立马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是纠结这点诊金的时候吗?戏班子拿不出来,那就先让衙门里垫付这笔钱。”
他又让下属们找在场的大夫结算诊金。
在场不止有邵瑜师徒三人,但三人却没有要钱。
邵瑜径直走到京兆府尹身旁,说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灯会是办不成了,先让百姓们都散了吧。”
但京兆府尹却有些不情愿,毕竟灯会才办了一半,皇帝也说了可能出来看一眼,京兆府尹不想放弃这个露脸的好机会。
“灯会这样的大事,岂是你一个郎中说结束,就结束的?”京兆府尹不高兴的说道。
邵瑜也不生气,只道:“百姓们人心惶惶,也没什么看灯的心思,聚在一起,反而容易生乱,戏班子那边,还要保留现场,查一查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么多伤员,总该有个交代。”
京兆府尹听了这话,心里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也知道邵瑜说得在理,只是一想到自己被个郎中支使,难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你是哪家医馆的?”京兆府尹问道。
邵瑜说道:“我没有医馆。”
京兆府尹听了眉头微皱,说道:“游方郎中啊。”
大夫分很多种,最顶级的自然是太医,往下便是各家医馆的坐堂大夫,至于游方大夫,那几乎是鄙视链的底端了。
邵瑜也没有解释。
京兆府尹像是终于抓到了小辫子一般,朝着下属说道:“让回春堂和仁和堂两家的大夫们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处理得不合适的,需要重新包扎需要重新开药的,不要怕麻烦,百姓的安危最重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邵瑜,显然是在怀疑邵瑜这个游方郎中的技术。
邵瑜也不辩解。
反倒是忽然有人出声,说道:“这位大夫没有问题。”
京兆府尹本想再训斥邵瑜两句,听着这话,不高兴的望过去,在见到景尚时,有些诧异的问道:“景世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景尚说道:“戏台子倒塌时,我正在一旁,便跟过来看了两眼。”
邵瑜听到一个“景”字,便知道这人是谁了,能叫世子的,定然是公侯之家,而京中姓景的,便只有这么一家。
沛国公府。
景尚朝着邵瑜笑了笑,继续说道:“陈大人,这位大夫医术精湛,我可以作证,他和他两个弟子的处理都没有任何问题。”
京兆府尹听了这话,干巴巴的笑了笑,说道:“世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极好的。”
邵瑜有些不解的看向景尚,先前他便见到景尚一直忙前忙后,此时又忽然出声解围,邵瑜一时也弄不明白这人的目的。
“世子也懂医术?”邵瑜问道。
景尚摇头,说道:“看得多了,自然能分清楚好坏。”
邵瑜还是不明白为何他要忽然出声帮一个游方大夫,难道仅仅是因为热心肠?
景尚问道:“大夫是从外地来京吗?”
邵瑜想到自己从清宁县回来,便点点头。
景尚不再卖关子,说道:“大夫,您对不足之症,可有了解?”
“略知一二。”邵瑜隐约明白了他的目的。
景尚一直四处寻访名医,为了更好辨别大夫是否有真本事,因而他日常也格外注意。
今天本来他是想帮忙,却注意到邵瑜的手法出乎意料的娴熟,甚至带着的两个弟子,动作都比旁的大夫更加规范。
“大夫如今在何处歇脚?明日可有空?我想请大夫过府诊脉,不知可否?”
景尚一连串的发问,显然他对这个病人十分重视。
“五日后。”邵瑜说道。
景尚心下着急,巴不得此刻邵瑜就跟着回府,但还是忍了下来。
五日后是休沐日,邵瑜正好有空,邵瑜也没有跟他说自己的住址,而是打算后天自己亲自登门。
等到邵瑜三人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
而次日一早又是大朝会,邵瑜又早早的爬了起来。
他休息的时间很短,但精神状态尚可,骑着马摇摇晃晃到了宫门口,这里已经有了很多大臣在等着了。
邵瑜第一眼便看到了睡眼惺忪的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看到邵瑜时,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待看清楚邵瑜身上穿着的衣服品级,他自然明白了邵瑜的身份。
“邵大人,昨夜是下官的不是,有眼不识泰山。”京兆府尹认怂认得很快。
邵瑜当初是因为犯错被贬出京,所有人都以为他失了圣心,却没想到仅仅三年,邵瑜就回来了,甚至还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