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小姐心下一颤。
来人穿着一身黑,此时定定的看着刘小姐。
刘小姐提着行李的手都在颤抖。
“背叛组织,下场你应该明白。”来人轻声说道。
刘小姐用力摇了摇头。
那人却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延安方面的人。”
刘小姐还是摇头,说道:“我不是。”
“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了。”那人说道。
刘小姐有些害怕的往后退。
那人拿枪指着刘小姐。
刘小姐一步步后退,但藏在口袋里的手,却已经按在那把枪上。
那人一步步前进。
“明明是你的任务内容,但那份材料却落在延安的人手里,你还要狡辩吗?”
刘小姐疯狂摇头,但她也确实没有反驳的理由。
“说出你的上线。”那人将枪口贴在她的脸上逼问。
刘小姐压根就不知道东西为什么到了那些人手里,但她却也解释不清楚。
“不说?那就只能……”
那人将枪举起,刘小姐手下也动作起来,只是她的枪刚刚拿了一半,便听到一声闷响。
那人缓缓倒了下去。
一个蒙着脸的人站在她面前,见到她手里的枪,这人也没说什么,反而将一张船票递给了她,粗着嗓子说道:“明天早上八点开船,离开这里,不要回头。”
刘小姐一怔,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如今离开沪城的船票千金难求,刘小姐还是接过船票。
在刘小姐往自家丢文件夹的时候,邵瑜就已经察觉到了,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文件夹,而是跟在刘小姐身后。
紧赶慢赶,到底是救了她一命。
“见过血吗?”邵瑜粗着嗓子问道。
刘小姐摇了摇头,她拿枪的手其实还有些颤抖。
她虽然有枪,但却没有杀过人。
邵瑜闻言,将她手里的枪拿了过来。
也许是眼前这个蒙面人浑身的气势太过吓人,也许是因为邵瑜刚刚救了她一命,刘小姐居然没有拒绝对方抢过枪的举动。
“那以后就不要见血了,过你的太平日子去吧。”邵瑜轻声说道。
邵瑜没有杀地上这个人,对方一心清理叛徒,心里却还是记挂着抗战大计,邵瑜虽然不认同他的理念,但也不会因此要了他的性命。
刘小姐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是叛徒吗?”
“你当然是叛徒,你的组织辛苦培养了你,你却辜负了他们的期待。”邵瑜十分肯定的说道。
刘小姐瞬间变得低落下来。
“但你也罪不至死。”邵瑜又说道。
刘小姐心底一松,转而说道:“他告诉我,他没有杀害过同胞。”
邵瑜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便道:“他没有直接杀过同胞,当帮敌人做事,就是在帮助敌人杀害千千万万的同胞。”
刘小姐神色一暗,又问道:“叛徒也可以重新开始吗?”
“将功赎罪,就是最好的重生。”邵瑜说道。
刘小姐一怔。
邵瑜接着说道:“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用你擅长的方式,帮助这片还在受苦的土地。”
邵瑜只觉得刘小姐是用错了地方,她明明是个大夫,却被迫干着间谍的活计,这纯粹是大材小用。
刘小姐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又问道:“你是延安方面的人吗?”
邵瑜没有回答。
刘小姐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将所有的金条全都交给邵瑜,说道:“你拿着。”
邵瑜接了,但却拿出一根金条出来还给刘小姐,说道:“你重新开始也需要钱。”
刘小姐起身打算离开,邵瑜又说道:“这个也给我吧。”
刘小姐看向手里的枪,便给了他。
邵瑜见到刘小姐消失在夜幕中后,找了一根绳子,将地上的人绑了起来。
这个小屋附近有个野码头,只要这人醒来大声呼喊就能得救。
邵瑜做完这一切后,便回了家。
他离开家的事情瞒不住人,但邵瑜却随便找了个理由,邵瑜不想一直瞒着家里人,但现在却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第二日下午,邵瑜刚刚午觉醒来,便听到隔壁传来动静。
刘小姐从前住的院子空了好几天,如今终于有房客搬了进来。
邵瑜起身一望,倒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年轻小伙穿着一身白色衬衫,看到抱着孙女的邵瑜时,对方也是一愣。
但一愣之后,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装作第一次见面一般,朝着邵瑜说道:“大爷您好,我是隔壁刚搬进来的房客。”
邵瑜却笑了起来,说道:“我记得你,我在公园里见过你。”
邵瑜也没想到一切都是这么凑巧,邵家隔壁刚搬进来的房客,就是他在公园里的见到的那个带着特殊身份的小伙子。
关杨也没想到,邵瑜居然认识自己,他心下叫了一声糟糕,他这样特殊身份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记住。
但此时邵瑜说得如此肯定,关杨也不能反驳。
关杨也笑着打量了邵瑜一番,做出一副像是才想起来的样子一般,说道:“大爷,原来是您呀,一个人带着三个孙女,您可太不容易了。”
邵瑜笑了笑,又问道:“小伙子在哪里上班?”
“报社,我是一名记者。”关杨回道。
邵瑜立马说道:“记者,那也不错。”
关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邵瑜,明明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头,但却总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关杨虽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他因为谨慎的缘故,却还是对邵瑜留了心。
邵瑜丝毫不管关杨如何想,他手里还有一份要命的文件,关杨来了这里,倒是让邵瑜不必费心寻找,只是关杨选的这个地方,也着实有点问题。
“你知道这院子,上一任的租客是谁吗?”邵瑜好心提醒了一句。
关杨一愣。
邵瑜接着说道:“刘小姐原本是个大夫,但嫁了个权势了得的丈夫,搬走了。”
听到“权势了得”,关杨便本能的觉得不好。
如今沪城沦陷,在这里还能算得上权势了得,那自然便知道这人是哪个阵营的人。
而关杨本该低调工作,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若是那位刘大夫出了点问题,关杨只怕也要跟着遭到折腾。
邵瑜点了这么一句后,关杨回了屋子里就开始思索对策。
他不知道刘小姐的身份属性,但他此时却是进退两难,如果刘小姐出事,那接任这里的他,估计住处都会永远不得安宁。
而他此时如果贸然离开,只怕也会更加引人注意。
关杨心里始终还是不踏实,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大半夜都睡不着觉。
他躺在床上,身子虽然没有动,但确实是没有半点睡意。
关杨也不知道自己折腾了多久,终于有了些许睡意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本就是夜晚,一切的动静都会放大十分。
黑暗里,关杨忍不住睁大眼睛,很快,他便听到有人在屋子里轻声翻找的声音。
他心下不由得庆幸,自己身上的重要材料,全都放在床板下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终于离开。
大半夜,关杨从床上爬起来,点着灯四处查看,他虽然发现有人动过的痕迹,但却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找什么。
关杨心里藏着事,一直到天亮,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便睡到了中午,从床上爬起来,关杨便想着用自己遭了贼的理由,今天就找房东退房搬家。
昨夜有人光临,让关杨不敢继续冒险住在这里。
只是他刚刚走出卧室,便见到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什么东西。
那个牛皮纸包裹的袋子,关杨可以确信,半夜他起身检查时,这东西绝对不在这里。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人是在他熟睡之后,方才潜进来送的材料。
而他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那这人在那个时候送材料过来,显然他算准了自己天亮后才睡着。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送材料的人,把控人心的本事已经到了极致。
打开牛皮纸,出现的是几张写着乱码的纸,他将文件袋往下面倒了倒,一张字条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王云声,急需母本。”
落款是一个熟悉的“路”字。
这人的字飘逸洒脱,颇有书法大家的风范。
有了上一次那个银行保险箱的成功经历,关杨对于这个叫“路”的人,倒是多了几分信任。
而“王云声”这个名字,关杨也并不陌生,是沪城一个挺有名的汉奸。
况且上一次的消息,严格来说也是从王云声身上得来的,关杨又仔细看了一遍字条,很快便明白这份材料应该还是从王云声身上得到的。
关杨在心底也忍不住嘀咕,他只觉得这个王云声,就像是个筛子,什么都往外漏。
但对于这份材料,关杨还是十分重视,如果真的是来自王云声的重要材料,那必须尽快上报,尽快拿到母本。
可关杨又害怕自己已经暴露,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许久之后,终是对这份材料的重视,压过了自己内心的担忧,关杨收拾一番后,急匆匆出了门。
邵瑜却始终注意着隔壁的一举一动,昨夜有人潜入关杨院子里的事情,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人翻墙并不熟练,进屋后脚步声都没有遮掩完全,显然并不是一个老手,这人多半不是贼人,而是跑到这个屋子里找东西的人。
只是到底是王云声的人,还是重庆那边的人,邵瑜也说不清楚。
邵瑜也明白,无论是哪边的人,定然都不会在白天行动。
而邵瑜不一样,他只有一墙之隔,完全可以从自家院子里偷偷翻过去,打了个时间差,就将材料送到了关杨的桌子上。
如今关杨出门,邵瑜乔装一番后就跟了出去。
关杨丝毫不知道身后多了一根尾巴,此时他经过一番七弯八绕之后,终于成功进入了一家药铺。
对完了暗号之后,关杨被人引着入了后院。
关杨将材料交了上去之后,又说出了对自己新住处的担忧。
“我的建议是,你先住在那里,只是减少跟我们的联络。”
“至于这份来自‘路’的材料,对于我们确实大有用处。”
关杨听了,立马问道:“我可以用遭贼的名义换地方。”
郑水恒摇了摇头,说道:“贸然换地方,很容易引人注意,那地方已经很招人眼了,你多加注意就行。”
“我若继续留在那里,岂不是要让我陷入休眠?”关杨问道。
陷入休眠,便是要他停止相关活动。
郑水恒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果能熬过这一段时间,反倒有一种灯下黑之感,很难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到时候更加方便你活动。”
关杨闻言若有所思。
“若是这一次的材料还是真实的,那我们要积极联系这个‘路’。”
“可我们连他是谁发展的下线都不知道,怎么能靠着两份材料确定他就可信?”关杨反问。
郑水恒作为他的上线,倒是知道得更多,说道:“你是接替‘白鸽’的工作,沿用的是‘白鸽’的联络方式,‘白鸽’被害,‘路’却能联系上你,说不得他是‘白鸽’发展的一个下线。”
除了这个理由,郑水恒很难想到别的解释。
“况且,这两份材料,显然都是极其重要的,他能够拿出来,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忠诚了。”
在郑水恒的想法里,想要拿到这两份材料,都必须经历千难万险,他却不知道,这些材料全是邵瑜在家里白捡到的。
关杨得了指示之后,这才回了巷子里,开始韬光养晦过日子,重要物品他藏在别的地方,因而也不怕家里被被人光顾。
他接连几日,都能明显察觉到家里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但家里没有丢东西,且那些痕迹实在太过细微,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注意到的。
关杨也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偶尔跟邻居抱怨总觉得家里哪里不对劲,邻居们反倒觉得关杨疑神疑鬼。
关杨也十分配合,每日都早出晚归,夜间也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创造机会搜查。
如今被人持续光顾了一周,频次明显下降,一个月后,彻底确定再也没人光顾。
关杨每日晚归,都能见到刘翠芬母女下班回家,每次都是点头示意,倒是没什么深交,他心里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和邵家人有更多的交集。
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日晚上,邵英娘在邵瑜的鼓励下,敲响了隔壁的门。
“有事?”关杨诧异问道。
邵英娘拿出一份报纸来,报纸上写了一篇关于织布厂的报导。
这篇新闻的作者一行,赫然写着关杨的大名。
“你对织布厂感兴趣?”关杨诧异问道。
邵英娘点点头,问道:“新式织布机是什么样子的?”
关杨毕竟写了一篇非常详细的新闻报道,因而此时说起来,倒也是十分清晰。
邵英娘认真听着,时不时发问几句,关杨也非常耐心作答。
“你为什么会对新式织布机感兴趣?”关杨忍不住问道。
邵英娘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回到家里时,邵瑜还在教刘翠芬英文。
刘翠芬虽然还有很多单词没有学会,但她的口语已经十分熟练,能够和餐厅里偶尔来的洋人们进行简单的对话。。
“我今天跟来餐厅里的洋客人聊天,倒是吓坏了我们经理,他说等下个月就给我调工资,这个家里可不止一个小组长了。”刘翠芬得意洋洋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