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泉等人却被裘远说的兴致勃勃。
“让我看看华婕画的画。”白清泉说着绕过众人走向华婕,一幅想要抢先买走的架势。
“你居然会买华婕的水彩画?怎么?看国画看腻歪了?”沈佳儒笑着伸手朝华婕招了招。
少女立即乖巧走到他身畔。
他低头看着自家最晚收的小徒弟,几个月时间,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眉目精致漂亮,眼神炯炯,灵气逼人。
又这么会给他长脸,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他喜欢啊。
“不是水彩,是幅油画。”裘远忽然道。
“啊?”沈佳儒笑容僵住,转化为惊愕。
啥?
油画?
瞧着连沈佳儒都露出吃惊表情,裘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他做了什么事,惹的众人惊诧愕然般。
他得意洋洋的捞过华婕手里拎着的画,转头展示给众人:
“瞧瞧!沈老师可真是不得了了,这小学生不仅会画水彩,不对,是不仅能画出风格截然不同的水彩画,误导我们以为是两个人画的,还争论了半天到底谁画的更好……
“而且还会画水粉,《木匠》,水粉写生,充满了悲天悯人的现实主义情怀和审美。
“现在,又被我发现了,她还会画油画!
“看看!
“哈哈,白老师,来,你看看这幅画。”
白清泉伸手想接过画,被裘远躲开了,一幅机敏的防备模样。
白清泉瞪了裘远一眼,啧啧道:
“构图和笔触都很好,这三只鸽子布置的很妙啊。”
“~嗯。”裘远挑眉点头,“我眼睁睁看着她将下面这只鸽子,从抬头改成了低头,你觉得有意思吧?”
“……嗯。”白清泉眼睛盯着画,开口却是问华婕:“小姑娘该不会连国画也会画吧?工笔画画的怎么样?”
“……”华婕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向沈佳儒,舔舔嘴唇,只是笑,并不接话。
不过说真的,国画她还真会点。
小时候刚长到画板那么大的时候,因为父母要上班,家里没人看着她,就把她送去一个会画国画的老奶奶那儿学画画和写毛笔字了。
一直学到十岁离开出生地小镇,来到劲松市。
不过……还是别说了吧。
免得像吹牛装b一样,想想都觉得囧啊。
沈佳儒目光也盯住了华婕的画,看着看着,他目光又扫过身边几位同行,瞧着他们都眯着眼睛审视华婕的画。
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荣耀感,那种……他教的学生真的太棒了的幸福感,浓浓的在身体里逛荡。
他伸手拢了下短发,忽然转手将大巴掌罩在了华婕头顶,心情格外愉悦的捏了捏小姑娘头顶的小丸子。
当众也不好意思夸她,等回了劲松,非好好奖励奖励她,表扬表扬她不可。
几个月的努力,竭尽全力的往前奔跑,那些付出和辛劳,没有被辜负啊。
瞧,这不就是丰收的时刻嘛!
他抿着唇,上下扫视了下裘远。
心里开始琢磨开多少钱的价格呢?
总要对得起裘远的喜爱和身份吧,这个价钱绝不能开低了呀。
免得裘远还以为他瞧不起人。
哈哈!
第84章 学会思念 “你是不是个傻子?一会儿哭……
“华婕就10w块卖给裘老师吧, 虽然上幅画卖了十二万,但毕竟是咱们画坛的长辈嘛,为了这份赏识, 便宜点也值得。”沈佳儒看着裘远举着的油画,笑容拽拽的。
“……”华婕:?
她啥时候把画卖到12w过啊?
老师也太会说了吧?!
以往真没看出来,一心埋在画画中的沈老师,居然是这么狡猾的成年人!
白清泉看了会儿华婕画的油画, 忍不住感慨这次少女用的笔触又不一样。
似乎因为故宫所蕴含的历史文化, 她没有采用《等待返乡的青年》的不羁笔触,配色上也没有信马由缰的放飞自我。
这幅画的笔触和配色都很保守,虽然有些一本正经,但胜在构图够有趣,使它仍透着灵动的美。
而且, 这种平稳的配色, 白清泉也很喜欢。
那种转红和奶白色楼梯扶手的搭配,还有灰白地砖, 非常高级。
再在阴影和鸽子上做些变化处理, 在墙面上加上斑驳和墙皮等, 明明画面很简单,但就是有种百看仍有新发现的趣味性。
这小孩子真的很妙啊,为什么不选油画,要画水彩呢?
她怀着这个疑惑,转头问沈佳儒:
“你怎么让这孩子选了水彩?想让自己的学生遍布各大画种吗?”
沈佳儒目光从油画上转向白清泉, 笑着摇头道:
“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拿学生的艺术生命当自己的玩物?
“那为什么?”白清泉现在都后悔自己没有学油画了。
这个时代, 国画都没有油画卖的好,尤其是打入国际市场的机会,真是太令人眼馋了。
“没有为什么, 她喜欢而已。”沈佳儒淡淡笑笑,说的轻描淡写。
白清泉微微怔住,忽然跟着笑了起来。
如此看来,华婕的画风虽然看起来不如钱冲的画风极端,但个性的不羁,可比钱冲更甚啊。
她长舒一口气,余光扫见沈佳儒的笑容。
回想起几年前他离开首都时的状态,不得不说,归乡避世的生活,让他放松了好多,整个人都透着股悠闲又松弛的氛围。
简直有些令她羡慕。
“不不,没关系,我可不能占晚辈的便宜。”裘远果然上钩,笑着说了句等下,便走到一边打了一通电话。
众人刚一出故宫,就有裘远的学生开着车等在门口。
青年接过油画,用防水的油布纸包好,然后跟沈佳儒交代了几句,便请华婕上车,要带她去存钱。
钱冲身手矫捷的在华婕刚上车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北京我熟,我带着她,一会儿就不用这位哥哥送我们去吃饭了。”
于是,保镖钱串子跟着华婕和裘老师的徒弟一起去存钱。
华婕带着身份证,想着正好开张银行卡,回头家里自己的私房钱也可以一起存进去。
……
方少珺站在沈老师身后,望着华婕坐车离开,手拎着画,心里忽然有点酸。
明明她是冠军,但她总有种华婕才是冠军的错觉。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恨不得回去就抽空学水彩画和油画,恐怕要把国画也学了,才能赢华婕。
她低头长长叹了口气。
头上忽然落下一只大手,她转头,正对上沈老师堪破一切的眼睛。
“老师……”一向傲慢又冷硬的少女,第一次声音里透着迷茫和软弱。
“华婕选择的是一条难之又难的道路,水彩画在当下市场上要出头非常非常难。
“在如今的成绩背后,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劳,精神上承受的压力同样不会少。
“如果你将她当做对手,那么她是个很值得尊重的对手。
“不过……现在你还觉得跟她有竞争关系,但再过几年,你们就会走上截然不同的路了。到时候互相再回看,只会觉得唏嘘,所以珍惜现在并肩的岁月吧,说不定很快,你们就要分道扬镳选择不同的冲刺目标了。”
沈佳儒说着收回拍她头的手,见少女陷入沉思,他这才转开目光,瞧向自己另一个学生。
陆云飞常常因为太过安静,而存在感过低。
沈佳儒已经努力不让自己忽略对方,但小陆同学也太过沉默了吧,这种时候,同学们都心思浮躁,难免被这几天看到的、经历的扰乱心神,偏偏陆云飞怎么就如此安静如鸡呢?
瞧见陆云飞后,沈佳儒微微怔住。
大家都在故宫门口等车,一边等一边闲聊或想心事,就陆云飞一个人,站在边上盯着他们这群人画人物速写。
担心陆云飞受冷落,或担心陆云飞没进前三、没得到过多关注和夸奖而失落难过,好像是多余的……
这孩子,才是真的画痴啊。
……
晚饭王建安排在了一家大型烧烤店,老北京肉串也是很出名的。
薄切羊肉和薄切牛肉,涂抹上满满的油,烤到外焦里嫩,滋啦滋啦冒油星时,转着圈洒上孜然、五香粉、芝麻等。
热腾腾上桌,一群人争相伸手,顾不上烫嘴就往嘴里送,撸串撸的嘴角都是酱料油痕,喜欢吃辣的再补上点辣椒。
一串接一串的,烤的简直跟不上吃的速度,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爽!
男人们直接端着酒瓶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这个年代,小资情调什么的还没卷进国门,老北方人仍活的豪放不拘小节。
大口撸串大口喝酒,只图一个酣畅淋漓。
真是人生豪迈。
华婕吃的也很爽,虽然没有酒喝,但咕咚咕咚喝北冰洋也挺畅快。
大家吃的开心,很快便打开了话匣子,聊国外绘画市场的,聊梵高莫奈毕加索的,聊自己的绘画梦想的,聊某某某明明比老子差不少就是运气更好的……
吹牛逼的男人,哪个年代都一样。
沈佳儒喝的不多,聊的也相对矜持。
刚开始专注吃喝,慢慢的便变成了观察四周的人,每个人的动作、表情,以及他们骨骼和五官上的特殊之处。
观察是一个画家的习惯,半个小时后,他不仅发现了这一桌人的体貌特征,还发现了些有趣的事。
居磊的四个徒弟,孙乾等几个人,面对他的四个学生时,各个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钱冲在孙乾他们面前简直像个黑社会老大,颐指气使的,一会儿让孙乾帮忙拿肉串,一会儿让其他居磊徒弟帮忙倒热水,只要眼睛一瞪,居磊四个徒弟就不敢跟他抢肉串。
这是什么情况?
再看华婕那边,每每她伸手想拿什么吃的,居磊四个徒弟就算也想拿,保准立马吓的缩手。
连站起来上厕所什么的,只要他的学生站起身了,居磊四个徒弟就跟躲瘟神似的,哪怕一句站起来迈出去一步了,也保准坐回来继续憋着,等他学生回来了再去。
怎么着?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华婕他们揍过孙乾他们了?揍的服服帖帖的?
观察了大半顿饭时间后,沈佳儒终于有些耐不住了。
他转头想要问问坐在身边的白清泉,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却不想反而是白清泉先开了口:
“沈老师,居磊那四个徒弟是不是怕你的学生们啊?现在年轻人们等级观念这么强的吗?比赛排名靠后的,对比赛排名靠前的人,表现的这么谦逊胆怯?
“现在的年轻人……这也太没骨气了吧。”
“……”沈佳儒跟白清泉对视一眼,犹豫道:
“之前还不是这样呢吧,颁奖的时候我还看到孙乾瞪钱冲呢,哈哈,估计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吧?”
这时已经有些喝高的裘远忽然哈哈笑道:
“沈老师你还不知道呢?哈哈哈,华婕他们几个被居磊的四个徒弟挑衅,孩子们凑到一块儿拼画。
“孙乾以为华婕他们都不会画油画,还装b的把油画材料甩出来,说要用更难的油画赢人,结果华婕也会画。
“哈哈哈……结果怎么着,华婕画的油画构图好,配色好,赢的明明白白。
“钱冲那幅水平发挥也稳定,把故宫这座皇城阴影下的孤寂和旷寒表现的淋漓尽致。
“陆云飞那幅画不用说了,他简直是要把一幅画画成照片啊,那细节我看了都赞叹,耐心也是天生的啊。
“方少珺嘛,哈哈哈,个人风格越来越老练了,她笔下的故宫像个历经沧桑的女人,优雅高傲,但也有遮掩不去的岁月痕迹。
“清美赛制组还是公平的好嘛,这排名又不是拍脑袋就出的,怎么可能前天比赛输了,过两天私下再比一次就赢?”
裘远酒喝的有点多了,话讲的丝毫不留情面。
他目光扫见孙乾等几个孩子各个脸上都透着死气,尴尬痛苦的仿佛吃的不是烤串,而是生铁硬木头,他呵呵一笑,又将矛头转向居磊:
“居磊,孩子们肆意张狂,有那股‘气’在是好事,你回去可别骂孙乾他们几个。
“输赢乃兵家常事,你当年老输给沈佳儒,处处跟不上趟,现在不也是国内数得上名号的画家了嘛。
“看远点,慢慢磨性子,慢慢寻找风格,锻炼审美。他们都还小呢,大学再念四年,等进入社会的时候,准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强。”
裘远这长句一说完,居磊脸色瞬间贴黑。
孙乾几个孩子的表情也更惶恐了,他们心里都知道,老师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自己跟沈佳儒比。
老师最不服气的人,最想赢的也是沈佳儒。
如今他们四个不仅比赛上输了,私下拼画也一败涂地,真是把老师的脸都丢尽了。
现在又在餐桌上,将这一切疮疤生生揭开,老师一定已经气炸了。
孙乾他们没有方少珺他们的天赋,拜不到沈佳儒当老师,能跟着居磊学已经是难得的好选择,万一居老师也不教他们了……
一瞬间,四个孩子跟屁股底下坐的是烙铁似的,如坐针毡,各个面色窘迫。
最小的那个,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白清泉瞧见居磊的表情,和孩子们害怕的样子,厌烦的捏了捏眉心。
她一向最讨厌这些男人们一聚到一块儿,喝高点就要夹枪带棒的比拼和拉踩,哪怕是成熟的艺术家了,也一点没见好转。
男人们的拼杀,是动辄生死的。
竞争起来,也毫不留情面啊。
白清泉不等裘远继续‘补救’场面的尴尬和僵硬气氛,举起酒杯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