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再见。”
电话挂断后,沈佳儒又握着话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沉思这样处理是否能解决问题。
一分钟后,他似乎想明白了,觉得尚算满意,终于挂好电话,转身回了画室。
“……”站在楼上的沈墨半晌没吭气。
成年人的处事方式,跟青少年还真是不一样。
他想到的总是自己去解决这件事,他爹却一个电话打到校长那儿……
抿着唇又站了一会儿,回到书房后,他将《运动解剖学》推到一边,捞过书架上的《不同成长阶段与社会关系》读了起来。
……
王校长挂了电话,站在家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儿,忽而情不自禁摇头低笑,忽而“嘶”声沉吟。
仔细琢磨了下这事儿,他转头拿起电话,直接打给教导主任,将事情一一交代后,挂断电话的他又笑了。
啊,华婕可真有能耐啊,居然真的拿下了沈佳儒。
高中三年,总有机会压榨一下沈老师的价值啊。
怎么榨呢?
这样榨,还是那样榨呢……
……
……
劲松市北边山坡上民房区,随着时间渐晚,各家各户的小院子都熄了灯。
有的睡的早的老人,甚至屋里灯也灭了,一片黑黢黢。
可二道街小巷头华婕家的院子却大亮着灯。
华父将仓房里囤积的刚搬过来打家具剩下的木材抬到院子里,全部清点过后,在纸张上做了个记录,又拿着铁尺子刷刷量尺寸。
全部量好记录好后,他又看了看那张写满了字的纸。
上面记录的是打好女儿设计的一套家具,需要多少木料,各木料尺寸如何。还有其他五金配件等等,甚至连大概用时等都做好了规划。
如此比照过,家里现成的东西也七七八八的够了,明天再补一点小东西就行。
他将木材放在木架凳子上,扯墨线给木材打边,然后上刨子。
小狗欢欢围着他转来转去,时而扑咬落在地上的木屑,时而去玩自己的球球,格外欢实。
华婕学习累了,端着热水壶出来看看她爹的进度。
“爸爸,喝水。”
华父拽下粗布手套,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继续干活。
“要不明天再干呗?”华婕看了看天色,有点心疼爸爸。
“闲着也是闲着,光线不好,先把木头刨一刨,要是木雕活,那肯定是白天干了。”华父并不在意。
华婕拎起扫把,将地上的木屑扫成堆。
她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爹妈其实是非常非常勤快的人。
从小到大,她家里即便没有非常奢华的家具家饰,但永远是干净整洁的。
住的房子虽然不豪华,但爸爸会尽自己所能,去重新装饰房子,打造家具。
以前不觉得,长大见识了太多不像样子的家长,了解了许多同学朋友们不太幸福的童年,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
要知道,就算是身边比较幸福的朋友,也没有像她妈妈那样厨艺好的家长——
华婕从小到大都不太爱吃垃圾食品,牙口很好,身体也挺健康,这得感激妈妈做的三顿饭足以令她食欲饱足,对其他零食就没什么需求。
人只有放宽心,打开眼界,才能看清自己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也才能真的学会珍惜呀。
爸爸妈妈,真的是很勤劳,很好的爸爸妈妈。
“没事儿干别在这儿杵着,一会儿冻感冒了又天天哼唧。”华父回头横她一眼,见她在发呆,开口赶人。
“我休息一会儿透透气。”华婕嘿嘿一笑,呆了一会儿道:
“爸爸,要是在学校有人想找哥哥姐姐揍我,我该怎么办呀?”
“!”华父动作忽然顿住,一把按住刨子,转头恶狠狠瞪向她:
“学校有人想揍你?”
“不是不是,我是说如果啦。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嘛,就有点好奇而已。”华婕被吓一跳,没想到自己爹这么大的反应,忙摆手否认。
“……”华父有些不相信的盯了她半天,见她没有反口,这才猛一拍木头,气势汹汹道:
“谁骂你一句,你就骂他十句。
“谁敢打你一下,你就打他十下。
“最重要的是别害怕!
“你要是没打过,就回来跟你爹说,我去揍他!
“你记住没记住?
“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学校里被欺负了没跟我说,你看我不揍你!”
华父攥着刨子,死死盯着女儿。
他就是豁出去蹲几年牢,也不能让人欺负了闺女!
“没有没有,爸你别激动。”华婕忙伸手在爸爸背上拍抚了两下。
哎呀妈呀,不愧是她爹。
果然是当年拳打学校养的老母猪,脚踹家附近所有野猫野狗,带着邻居家小孩上房揭瓦、爬山下河不学好,还敢离家出走的她爹。
虽然离家出走回来后被爷爷一顿胖揍,但她爹从小到大的确是打架斗殴没少干,出了名的问题儿童。
幸亏长大后学木匠接班,不然曾经的皮小子说不定就变成了‘皮老子’。
华父‘哼’了一声,一把揪过女儿,伸手按着脑袋验马一样检查了下女儿的脸、脖子,没有淤痕红肿,没有刮擦伤口,又揪起手,撸起袖子看看手腕,确定都好好的,才一把甩开她手。
“要是被欺负了,立即回来跟我说,听到没?”他再次重申。
“知道了知道了,我绝对没受欺负。”华婕忙举手发誓,随即抱着保温杯灰溜溜回屋了。
上一世她害怕爸爸,啥也不敢跟他说,还是有缘由的啊。
华同志也太凶了。
卞颖要是落在她爹手里,那还不分分钟鞋底子抽屁股,抽的老老实实。
第44章 是个难题 这群人,眼神凶横,走路带风……
周三又是一个好天气, 没有下雪。
华婕跟边鸿一路骑行路过小市场,她临时下车喊边鸿稍等一会儿。
花5块钱买了个黑色的耳包,书包里实在没地方放, 只好塞进羽绒服里裹着,还好她衣服大,塞的下。
准备继续前行时,她目光扫过站在路边等自己的边鸿。
忽然瞧见他裤兜边上的位置有一块儿脏污, 心念一转, 瞬间想起昨天卞颖表姐抬起一记撩阴脚。
若不是沈墨及时出现,这一脚就不只是在边鸿裤子上留下脏污,而是踢实在男孩子最脆弱的关键部位。
那得多疼。
边鸿从来内向,从来规规矩矩长到这么大,边婶疼爱小儿子, 将他保护的特别好。
这样温柔和气的邻居小哥哥, 差点受了伤。
而且,当着邻居妹妹的面被踢到, 不仅疼, 还会没面子吧。
那该多难受啊。
华婕皱起眉, 昨天已经消的火气忽然又腾腾烧了起来。
别说幸亏沈墨出现了,她也要幸亏自己是跟边鸿一起上下学。
不然到时候被踢被揍的就是她了。
卞颖表姐那样的人,踢人都往小腹下阴上招呼,肯定也少不了揪着头发打脸……
若真被这样对待了,身体上的伤虽会好, 但心理上的创伤, 恐怕就难说了吧。
卞颖真是祸害!
长的那么漂亮,心怎么就那么脏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
“走吧,边鸿哥。”华婕嘴唇崩成一条直线, 自行车骑的飞快。
“……”边鸿微微侧头看她,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买个耳包就忽然生起气来了?难道耳包卖的贼贵?
……
华婕气势汹汹进教室,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跟卞颖吵架的词汇,还反复在脑内练习,以便让自己开口时绝对不会出现吵架张嘴忘词的囧事。
她甚至连如何拍桌子、撅断卞颖最喜欢的自动铅笔的动作都想的清清楚楚,气质这一块儿一定拿捏的死死的,必须先震慑住卞颖,吓哭,让其长长记性!
结果,进到教室后,华婕就只看到了空落落的座位。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
进门前,气势都鼓足了,卞颖怎么能没来呢?
她才这样想着,忽然瞧见卞颖桌上是有书有本有笔的,也就是说对方应该已经来学校了。
那人呢?
“卞颖呢?”华婕气势汹汹问卞颖后桌的景年。
“被班主任叫走了,咋啦?”景年挑眉,隐约嗅到八卦的气息。
“没事。”华婕硬邦邦道,走回座位坐好,她有点坐立难安。
再等多一会儿,她的气势就没了,那还怎么吓住卞颖?
而且,她是一个不太记仇的人,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会儿她看会儿书,学会儿习,忽然平静了,不生气了怎么办?
气势也没了,怒气值也没了,她还能好好的教训卞颖吗?
烦。
……
而此时的卞颖,正站在办公室里,被班主任、教导主任围住,左右夹击的狠狠训诫。
她从小到大在老师家长眼中都是乖孩子,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阵仗,被如此严厉的斥责教训,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教导主任扯了一段面纸递给她,仍旧不假辞色:
“你这样下去,不就跟那些地痞流氓一样了吗?
“好好的环境提供给你,不好好学习?
“以前不挺好的吗?怎么坏成这样了?
“好好的同班同学,不友爱,不互助,不祝福祝愿,居然找外校的人堵巷子口?
“这是什么好人会干的事儿吗?
“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卞颖哭的更厉害了,头几乎垂在胸口。
班主任梁萍也皱着眉,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卞颖。
昨天晚上她就接到了教导主任的电话,作为卞颖的班主任被问责。
这不是无妄之灾嘛,好好一个女学生,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来?
越想越气,于是梁萍不甘人后的接了教导主任的话,跟着训道:
“华婕画画好,为学校争光,为班级争光,你难道不该以她为榜样吗?
“我听说你跳舞蛮好的啊,这不也有特长吗?
“努力练习,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不好吗?
“有时间出去比个赛,得个奖多好,怎么还算计着欺负同学呢?
“你这可太让老师失望了。
“马上期末考试了,然后就是家长会,你希望到时候让我跟你家长说什么?在学校欺负同学,放学后像流氓二流子一样堵同学?”
“……”卞颖简直哭到抽噎,恨不得晕过去。
早晨曦光渐浓,卞颖站在办公室里,被训的好惨。
收了作业的各班级各个课代表们往返于办公室,全都看到了卞颖的惨状。
其他老师们也忍不住摇头啧啧,表示了不认同。
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卞颖痛苦,也许很快,全校都会知道她的狼狈。
人在做,天在看,卞颖觉得自己仿佛赤裸裸,被看的好痛苦,好羞耻。
怎么忽然间,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就都知道她昨天晚上带着表姐堵华婕了呢?
而且,表姐都没揍到华婕,还被沈墨掀翻在地……
……
等卞颖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哭的走形了。
华婕目送她从教室门口走到座位上,啪叽一下趴在桌上呜咽不休,默默叹口气。
卞颖这个模样,她再过去掰铅笔拍桌子,也不像样子呀。
正想着,班主任忽然闪进教室,直奔她而来。
“?”华婕仰头,看看卞颖,看看班主任,忍不住想,不会跟她有关系吧。
“以后要是再有同学欺负你之类,你就跟老师说,不用怕。”梁萍站在她桌边,低头小声道。
啊,还真的跟她有关系。
可是,梁老师是怎么知道昨天卞颖堵了她的?
“谢谢老师。”
“不用,我已经跟教导主任严厉批评了卞颖的行为,你安心学习。”梁萍拍了拍华婕的肩膀,才转身喊班长带着同学们早自习朗诵课文。
“……”华婕看看班主任,又看看卞颖,一脸懵逼。
此间有真相,可她不知道。
沈墨身后跟着姚楠等几个跟他一起打篮球的男同学,带着室外的寒风回到教室。
他转头扫视了眼班级,然后捕捉到了伏在桌上哭的昏天黑地的卞颖,然后转头问姚楠:
“那个哭的跟个sb似的是谁?”
“……卞颖啊。”姚楠挑眉看一眼沈墨,啊,不愧是他墨哥,视班花如草芥,不仅不认识,还毫不留情的称之为sb。
人家明明哭的双肩抖颤,可怜兮兮的,怎么就sb了……
沈墨一听果然是这个人,微微挑了挑唇,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到座位跟前,他伸展大掌像抓篮球一样扣住小土豆的脑袋,然后拔萝卜一样往上拔。
少女立即站起身,一边挠他手臂,一边抱怨:“你这样拔苗助长,我该不长个了。”
“还能长吗?”他上下扫一眼她,“可以了,坐在凳子上脚能着地就行了。”
“你怎么不说长腿就行呢?”她白他一眼。
“注意一下跟同桌讲话的态度。”他横她。
少女已对他的凶横表情免疫,忽然低头邪魅一笑,坐回椅子,双手都伸进桌堂里,笑嘻嘻问他:
“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