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画家——轻侯
时间:2021-07-08 10:05:11

  看着这一幕,伴着暖光和四野荒冷的山景,他竟由衷生出一种幸福感。
  大家合力战胜了无聊。
  在这个山庄中,没有‘无聊’生存的空间。
  沈佳儒推开阳光房的玻璃门,开口道:
  “时间差不多了,都去洗洗睡吧。明天的写生任务更重,要养精蓄锐才行。”
  正画的专注的孩子们仰头看他时,眼神里还有迷茫。
  仿佛已经画到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沈佳儒笑笑,拍了拍也在画画的赵孝磊的肩膀,“去泡会儿温泉吧?”
  赵孝磊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率先走向后边温泉小院,“我先去准备准备。”
  于是,大家依次跟沈佳儒道晚安,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华婕也一样,拎着画板,路过沈墨时轻轻踢了踢他脚尖算做招呼,拾阶而上,直接拐回二楼最内紧挨着被沈佳儒和沈墨夹击的房间。
  进了屋子,她将晚上和下午画的画放在桌上,看了两眼才转到浴室,简单冲了个澡。
  裹着浴巾走出来后,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继续看自己的画。
  一幅白茫茫的雪原,一幅灰蒙蒙的庄园小院。
  在这两幅画上,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有静谧和沉默。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静坐了十几分钟,才轻轻叹气后,继续擦头发。
  穿好睡衣,她拐到卫生间将头发吹干,嗡嗡声中,逐渐感觉到了疲惫。
  走出卫生间,她立即关了灯,因为怕自己继续盯着那两幅画看,干脆让室内一片黑暗,她也死了心。
  倒在床上,很快便有些昏沉。
  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面的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坐在大城市一间小租屋里,只亮着台前的灯,握着触屏笔,不断重复画着一幅甲方下达的任务画。
  一遍、两遍、三遍……五十遍……
  她的背脊越来越佝偻,头距离手绘板越来越近,直至完全伏在板子上,手却仍画个不停。
  耳边好像不停回荡着甲方不满的声音:不行,不好,不太行,能不能,再改一稿……
  半夜,华婕从梦中惊醒,她抱着被子一动不动,直至呼吸恢复平稳。
  又过了好半晌,仍旧睡不着,她干脆坐起身,披上长外套,拎着画板画材出了房间。
  走廊里亮着一盏夜灯,将长长的甬道照的影影绰绰。
  她拐下楼梯,坐在大窗边的沙发上,点亮头顶的灯,抱着画板,捏住笔。
  5分钟后,她又啪一声,关了灯,静静审视窗外的夜景。
  ……
  沈墨睡觉很轻,他和华婕之间隔着的墙并非全混凝土石墙,还有一半是山庄厚木质的隔墙,并不怎么隔音。
  华婕半夜起床开门关门,哒哒哒离开,虽然声音并不很大,他却还是醒了。
  翻个身,攥着枕头骑着被子,他硬忍着瞌睡,等少女哒哒哒走回来开门回房睡觉,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少女大半夜不睡觉,悄悄溜出去干什么了?又溜去了谁的房间?到哪里去了?
  一些奇奇怪怪的可怕念头窜进脑海,他一下就精神了。
  猛然坐起身,少年抓抓短发,捞过床头柜上的杯子,灌两口白开水,接着套上睡衣睡裤,推门出了房间。
  整个山庄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走廊甬道上只有一盏小夜灯苟延残喘的亮着。
  他转到楼梯口往下看,厨房里并没有倒水喝的小身影。
  小土豆去了哪里?
  他想转回去敲敲她的门,看看她是不是在他迷糊间其实已经回房了。
  又有没有可能她出门的声音,只是他的梦。
  结果还没迈脚转身,他就瞧见了黑漆漆大厅的沙发上,靠窗坐在月芒下的少女。
  小姑娘抱膝坐着,整个身体陷进沙发,肩膀间歇性的一抖一抖……
  第一反应是她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儿偷吃啥呢?
  第二反应才是,她是不是在哭?
  踩着楼梯缓慢下楼,他目光一直盯着她。
  少女察觉到有人走下来,小耗子般回头扫一眼,见是他,惊慌才淡了些。
  沈墨伸手要开灯,少女忙哽咽着道:“沈墨别开灯。”
  他修长手指在开关上迟疑片刻,终于没有按下。
  收回手,他走到她身边,本能的保持绅士距离去坐对面,但犹豫过后,他还是坐在了她身边。
  沙发另一边下陷,少女感受到颠簸,直到他坐稳不动了,软蓬蓬的沙发才归于平静。
  她小幅度动作的抹去眼泪,像是不想惊动他。
  这么大人了,大半夜悄悄在这儿哭,实在有点丢脸。
  沈墨没说话,伸展双腿,让身体松弛的靠近沙发,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怕她难为情,又收回目光,正视前方灰蒙蒙的空间。
  两个人静坐了几分钟,少女的抽噎逐渐消失,化为有些粗沉的呼吸。
  他这才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头顶,就像搭在椅背上一样自然,没有任何暧昧或攻击性。
  华婕的情绪好不容易平息,被这么一搭头,瞬间又决堤了。
  黑暗环境,夜晚,以及有人陪在身边,都是给情绪煽风点火的最佳拍档。
  她又开始抽噎,甚至委委屈屈开口道:
  “沈墨我害怕。”
  “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黑不溜秋的地方一个人坐着,能不害怕吗?”他伸手用力在她头顶揉了揉。
  少女破涕为笑,笑了两声,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小小声抽噎。
  沈墨叹口气,手臂伸展到她另一边,大手按住她脑壳,回捞,压着她靠在自己肩窝上。
  华婕脑袋有点迟钝,但也察觉到此刻两个人肢体上的亲密。
  虽然知道他只是作为好朋友的安慰,心跳还是忍不住砰砰砰的发慌。
  她这属不属于设了个陷阱,把美少年的肩膀给骗到自己脑袋下了呀?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胸腔里充斥着的焦虑和恐惧在夜晚滋生,泛滥到快溢出,她也实在没办法在羞涩上投注太多精力,很快又悲伤起来。
  沈墨微微低头,便瞧见小土豆双手蜷在胸前,腿拱着手臂,身体缩成个团,歪在他身边,长长的睫毛被泪珠打湿,结成一缕一缕的泛着莹润光泽。
  抽抽噎噎的,一颤一颤的,可怜的像个待宰的小动物。
  他手臂不自觉收紧了点,她又往他肩膀拱了拱。
  少女一半的体重压在身上,他仍觉胸腔里的躁动冲撞,仿佛要将她彻底抱进双臂间,用力收紧,束缚她,按揉她,才能纾解。
  但……他只能忍耐。
  仰起头,伸长脖子,他深深吸一口头顶的空气,自己好像也清醒了一点点。
  华婕怕什么已经不需要开口,沈墨都知道。
  她怕自己无法成功脱去匠气,怕忘不掉那些别人的画法和笔触,怕在画中找不到自己。
  “我爹不是说,在未来半年到一年间的上升成长期,找到画魂就可以吗?”沈墨声音有些哑,透着半夜被吵醒后,还没松弛的那种低沉,与白天的他不太一样。
  似乎有点陌生,像是个更成熟也更温柔的男人在讲话。
  华婕抽一下鼻子,抬眼看了下,眼睛上方是熟悉的下颌和嘴唇,她又抿唇低下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而且,他也只是说,在上升期找到自己的风格,会比较舒服。
  “也没说非要在未来半年和一年间找到自己。”他大手拍了拍她耳朵上方,拨的她长发乱飞:
  “错过了这段上升期,无非是要处在瓶颈期寻找自己的风格,会压力比较大,比较痛苦而已。
  “但你才15岁,又不是那种毕业后有生活压力,被社会按着头必须赚钱必须前进的状况。
  “就算未来1年找不到,你还有2年高中生涯,4年大学生涯,6年没有生存压力,还不够你找到自己的?”
  他哼一声,又道:
  “你这么聪明有灵气,怕什么?
  “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吗?”
  “……”华婕听他前半程话,觉得自己膝盖都被射烂了。
  毕业后被生活压力按头打拼,完全没有闲心去思考未来、寻找初心,那不就是上一世她的写照吗?
  要不是他后面夸了夸她,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讽刺她。
  伸手背抹一把眼泪,她叹口气,仿佛哭的有点累了。
  沈墨抿了抿唇,目光凝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心里开始盘算,好朋友好同桌之间,可以亲吻额头吗?这个动作应该不会很过激吧?不会让她多想吧?属于正常的表达友善和安慰的范畴吧?
  一边想着,他的脸不自觉靠近。
  少女忽然缩了下肩,他瞬间被惊醒,忙又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亲吻额头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过激吧?唉……
  他也叹了口气。
  “万一,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的特色呢?浑浑噩噩模仿着别人的笔触,跟风着别人的画风。
  “钱冲他们肯定会瞧不起我。
  “沈老师该多失望……
  “到时候,你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出国留学,归国成为最优秀的人才,变成中国首富,路上看到蹉跎人生的失败者华婕,也会假装不认识的擦肩而过吧。
  “不对,我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再遇到你了。
  “然后,我独自生活,连养狗的余力都没有,人生晦暗的孤独终老……”
  她越说声音越哽咽,不等他开口,继续道:
  “我之前看过一个故事,《心灵奇旅》,里面有个理发师,他的梦想是当兽医,可他终其一生也没有实现梦想,一直快乐的在一个小理发店为邻里们剪头发。
  “那本来是个温馨的人物,想传达的是‘哪怕没有梦想,没有倾尽一生力量也要坚持的追求,仍然可以活的幸福有价值。人生不该被梦想定义,人生可以有一千万种模样,一千万种幸福。’
  “可是沈墨……我看到这部分的时候,一点不觉得温馨,哭的像要死了一样。
  “我太害怕了,怕自己成为那个理发师,哪怕不能继续画画也得努力让自己快乐,在我的想象中,那太可怕了。
  “我没办法释然,我想画画……我想画画……”
  她抽噎的越来越厉害,语气里满满都是惶然。
  她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得不放弃画画,也仍然要想办法让自己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她敢想有那么一天,她心里其实一直种着一棵叫做‘恐惧 ’的种子,会在这样的黑夜中,疯狂生长,像是要将她整个吞没。
  沈墨没有打断她,他手压着她的头,静静听她倾诉心声,发泄情绪。
  心里软软的发疼,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黑暗蒙住了他的桃花眼,和眸中幽深的温柔。
  少女抽噎了一会儿,又一边抹眼泪,一边啜泣道:
  “我想画出自己的风格,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想得到这个世界的目光,想成功。
  “我知道不应该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该那么执着于结果,应该享受这得来不易的人生,珍惜每一天的快乐生活,我会努力这么做,可是我也好害怕,无法劝住自己,也无法安慰自己的那种害怕……
  “我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画魂呢?
  “要是不能自由自在画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有一天再也坚持不下去,画不动、画不出了呢?
  “沈墨……我好害怕……”
  站在楼梯上,原本想下楼倒点水喝的钱冲静静站在原地。
  默默听完了华婕的话,他抿着唇,眼眸微垂,盯着自己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几息后,他又悄悄拐上楼,默默回到自己房间。
  黑暗中,他摸回床上,睁眼盯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好久没睡着。
  ……
  后半夜的雪山度假山庄中静悄悄,只有大厅里少女有节奏的抽噎声。
  窗外雪不知何时开始飘飘落下,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积雪压折了枝杈。
  沈墨眉头为我皱起,垂眸看她,睫毛轻轻抖颤,如窗外细雪。
  她怎么有那么多‘我应该’‘我知道我不应该’‘我本该’?
  沈墨皱眉,她为什么非要逼自己变得那么懂事?
  她可以软弱,可以任性,哪有那么多谨小慎微。
  原来白天那么阳光,那么积极努力又上进的爱笑少女,坚硬的外壳下,竟住着这么脆弱敏感,又这么自卑的小女孩儿。
  他轻轻摸了摸她头顶,触手柔软的发丝,让他心里酸酸的。
  等到她说完了,专注哭泣时,沈墨才开口。
  他没有跟她讲大道理,他知道等天一亮,她就能想明白,就会重拾力量,又变成元气满满的美少女。
  她只是在拼搏的路上,偶尔压不住脆弱,偶尔泄露出了疲惫和恐惧情绪。
  她只是需要个倾泻口而已,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懂,再狼狈也能重新站起来,继续为幸福打拼,但还是会哭,还是会软弱。
  他轻声问她:
  “你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吗?还会成为首富?”
  “嗯,沈墨是的。”她声音哑哑的,软糯糯道。
  少年忍不住在阴影中微笑,“那我说的话,我的判断,你相信吗?”
  “当然,你什么都一看就明白,一想就懂了。”她说。
  “嗯,我看人一向很准,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深。”他认真点了点头,“所以我认可你的夸奖,夸的很对。”
  “……”华婕抬头看他,被他的臭屁惊到几乎忘记哭泣。
  “那我认定你是个很有灵气的人,你就一定是。
  “不管有没有画魂,你今天画的我,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画,我愿意花100w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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