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光——木甜
时间:2021-07-09 09:15:06

  结尾处还手绘了一个黄色卡通月牙。
  并且,每次都是这句话、这个月牙,一直没有改变。
  方循音曾经疑心、是不是对方寄错地址。
  但好像又未免太巧了一些。
  刚刚好,就在她生日这天送达吗?
  国际快递不比国内,中途运输时间难测。再加上每年发件所在地不同,要正正好卡到8月16到她手上,定然得算好时间发出。
  可是,如果不是寄错……
  她又是哪来这样一个“神秘朋友”呢?
  大二暑假那年。
  收到快递时,方循音脑子里出现一个念头。
  很像是某种求而不得后、异想天开。
  她翻箱倒柜,将一张寄语纸从抽屉最深处找出来,拿到灯下,仔仔细细地与这信纸比对字迹。
  不得不说,完全是多此一举。
  方循音与陈伽漠同班三年,时时刻刻都在悄悄关注他,哪怕不需要这张寄语纸,她都能清晰回忆出陈伽漠笔迹。
  横竖撇捺。
  每一笔会怎么走、怎么转。
  停顿与笔锋。
  她可以说熟稔于心。
  信纸上那字迹,就算陈伽漠刻意写得规整,但习惯难改。
  小细节全然不同。
  况且,那个夏日,他绝了方循音所有念想。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再做这种事呢?
  方循音自嘲地笑了笑。
  自此,不再痴心妄想,只把这未解之谜当成一个插曲。
  既然每年记着她生日,还寄来礼物,定然会有出现那一天。
  思及此。
  方循音将明信片和信纸一起、随手放进抽屉中。
  没有再纠结什么。
  ……
  坐在屏幕前敲敲打打。
  眨眼间,已近日落时分。
  时值夏日,江城日照时间长。往往一直到晚上七点,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泛着一丝若有似无暮色光芒。
  六点十分。
  康文清和方为各自拎着熟食和蛋糕。
  前后脚回到家。
  人刚到门口,康文清扯着嗓子喊她:“音音,来吃饭了!”
  “嗯,来了。”
  方循音赶紧应了一声。
  站起身,趿着拖鞋,拉开房门。
  见到爸妈,她快步走过去,顺手接过康文清手上袋子。
  自从康文清做完视网膜手术后,家中家务大多由方为承担。
  或者,方循音回到家也会做。
  江大虽然地处江城郊区,到底是一个市里,有地铁可以到达。
  专业女生少,方循音是混寝,和其他专业同学混住。
  她性格低调腼腆,又比较被动,很难和室友打成一片。再加上入校时间一长,室友们也有自己的事,社团、考试、学生会、兼职打工、或是谈恋爱之类,更是不怎么凑到一起。
  因此,方循音每周基本只有三天住在学校,剩下时间,都会回家帮忙。
  做些简餐、买菜、打扫房间等等。
  总之,尽可能让康文清不动手,保持良好心情。每年还能抽空和康文臻出去旅游散散心。
  这样几年下来,方家家庭关系倒是和睦不少。
  康文清见到方循音,习惯性唠叨。
  “又坐了一整天?再这样下去,你小心变成一个大胖子!……我跟你爸说买点健康的东西,他非说你喜欢吃辣的,给你买了一大袋夫妻肺片。算了算了,既然生日,我就不说你什么了……”
  方循音垂下眸子。
  随意笑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随着年纪增长,很多事情都会逐渐释然。
  若是放在少年时期,康文清念叨她几句,敏感心思作祟、难免郁郁。
  总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丑陋女生,活该连爸妈都不把她放在心上,看她不顺眼。
  长大之后再回想,只觉得自己还有些可笑。
  没几分钟。
  康文清和方为各自换好衣服。
  走进餐厅,坐下.身。
  开了瓶红酒,一家三口简单碰个杯。
  方为从包里摸出红包,放到方循音面前,低声道:“今年不是大生日,就不大办了,咱们简单吃个饭。音音,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之后工作顺利。”
  方循音抿了抿唇,点点头,“谢谢爸妈。”
  康文清在旁边插嘴补充:“还有,你下个月就要去公司上班了吧?也是个大人了,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手术,去做了吧。你小姨认识个九院的医生,你爸已经去帮你打好招呼了。”
  方循音微微一愣。
  无意识地抬手。
  指尖轻轻抚过下颌线,缓缓下落,落到脖颈上。
  那处,有一块黑色胎记,月牙形状。
  与生俱来,到今天,正正好好陪伴她22年。
  因为常年注意防晒,再加上粉底液功效强大,此刻,若不是仔细盯着她看,便很难发现什么端倪。
  它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又像是从来没有消失。
  至少,自卑怯懦和敏感因子,早已深入骨髓。
  作为始作俑者。
  这块胎记难辞其咎。
  “……怎么了?又不想去了?我说吧,你胆子这么小,还整天想去动手术,激光多疼啊!到底也就是口头说说而已。你这小姑娘,我还能不知道你!”
  康文清没得到答案。
  还在念叨。
  饭桌气氛沉默一瞬。
  方循音仰起头,轻轻牵起唇角。
  她平静地说:“妈,我不想去弄了。”
  “……”
  “现在想想,也没有很丑。你不觉得很像上弦月的形状吗?人家还当是纹身呢,很时髦。”
  -
  是夜。
  华灯初上。
  方循音在家里吃完生日蛋糕、洗过碗,再换衣服出门,和朋友们见面。
  地点还是渠意枝小叔朋友那家清吧。
  她走进酒吧大门。
  隔了老远,已经能看到渠意枝在冲她招手。
  旁边还坐着另一张熟悉面孔。
  方循音笑了笑,快步走过去,喊她:“枝枝。”
  顿了顿,又侧过脸,“常哲屿,好久不见。”
  常哲屿摆摆手,从座位底下拖起一个大礼盒,重重放到她怀中。
  他还是一如从前、十分不着调,拉长声调,答道:“好久什么啊,不就几个月吗?而且,我这还是特地去给你买生日礼物了。兔子,说说看,爱我吗?”
  “……”
  方循音讪讪一笑。
  还没等她想出如何作答。
  旁边,渠意枝已经一手肘砸在常哲屿肩膀上,引得男人惊声呼痛。
  渠意枝:“常哲屿,你恶不恶心啊?年年参加我们的姐妹聚会就算了,还说这么油的话。我呕。”
  “……今天是兔子生日,我不跟你抬杠。”
  常哲屿继续看向方循音。
  目光炯炯。
  似是在等待她拆礼物。
  方循音抱着礼盒,表情不自觉有点尴尬。
  常哲屿高考考进江城光科大学金融专业。
  算是光科王牌专业之一。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时时刻刻做好继承家业准备。
  江城光科和江大校区就相隔两条马路,离得很近。
  自然,非常利于交流同学感情。
  三个人玩成一圈。
  仿佛理所应当。
  从始至终,方循音一直感激渠意枝和常哲屿,感恩他们出现、感恩他们能与她做朋友,将她从形单影只的人生中、拯救出来。
  但差不多去年那会儿。
  她渐渐觉得常哲屿有点不太对劲。
  那种不对劲很难描述,好像并没有什么具体事件,只是单纯第六感在作祟。
  这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常来说,没有人会比常哲屿更清楚她高中那些小心思。
  两人前后座,他又是陈伽漠至交好友。
  她那些破绽百出的藏匿,现在想来,在常哲屿看来,应该像个笑话一样、无所遁形吧。
  如果这样……
  不应该才是。
  方循音用力甩甩脑袋,将胡思乱想念头甩开。
  她抿了抿唇,“……谢谢你,常哲屿。那我打开了?”
  “开呀。”
  方循音将礼盒打开。
  出乎意料,里面竟然躺了一把键盘。
  LOGO刻在旁边,十分清晰,像是在昭显着它四位数价值。
  “……”
  渠意枝先一步无语,“大哥,你还能更神经一点吗?音音是女生诶,又不打游戏,过生日你送把键盘是什么意思啊?”
  常哲屿:“音音不是要写东西么?好的键盘,打字的时候手指才会舒服,不会得腱鞘炎!渠意枝,你到底懂不懂啊?常识太差了哈,啧啧。”
  眼见着两人又要开始拌嘴。
  方循音连忙出声制止。
  “那个,礼物我很喜欢。常哲屿,谢谢你。”
  常哲屿慢吞吞笑了一声。
  清吧光线昏暗迷离。
  从身后打来,将光与影划分明确。
  衬得他轮廓也分明起来。
  倏忽间,常哲屿好像已经不仅仅只是那个、与他们打闹玩笑斗嘴的少年人。
  一举一动时。
  多了许多锐利气质。
  时光将他的模样模糊,这般仔细打量,才叫人觉得怔愣。
  静了静。
  他说:“兔子,喝酒之前,我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方循音如有所感。
  浑身僵硬起来。
  “第一件事是……陈伽漠回来了。”
 
 
第47章 明明寒冬已经很远(2)……
  常哲屿话音刚落。
  在场两个女生皆是怔愣起来。
  对于方循音而言, 完全是一句意料之外的台词,和一切揣测都大不相同。
  陈伽漠……
  说实话,这三个字, 已经有整整四年没有听到。
  自从毕业典礼那日之后,方循音再没见过他、也再没提起过这个名字。
  因为胆小。
  因为害怕。
  因为懦弱。
  她甚至连八中贴出来那张红榜、都没有去看。
  生怕第一行就是陈伽漠。
  而后,勾起酸涩情绪,难以平复。
  方循音干脆不去看, 也不去想。掩耳盗铃一般,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缩在龟壳里、将过往全数尘封。
  当然, 可能是为了照顾她情绪。
  渠意枝和常哲屿十分默契, 自此之后、也再没说起过陈伽漠。
  转眼,四年一晃而过。
  乍然听到字眼。
  往事翻滚。
  免不了让人心潮起伏。
  渠意枝率先反应过来, 重重敲了常哲屿一下, 低低骂了句脏话, 又说:“……音音生日,怎么说起别人了。常哲屿同学, 不想和我们一起庆祝就赶紧走人。”
  常哲屿难得没有回嘴。
  也没有插科打诨,缓解这尴尬气氛。
  他只是牢牢盯着方循音,眼神如刀, 要将她整个人剖开、分崩离析,把她所有想法、悉数一一甄别。
  方循音早已不戴眼镜。
  自然,扛不住这种视线。
  她眼睛眨了眨,睫毛如蝴蝶翅膀、飞快上下扇动几下。继而, 垂下眼帘,试图掩饰真实情绪。
  “啊,嗯。知道了。……第二件事呢?”
  语气刻意放得平缓。
  不见丝毫起伏。
  常哲屿轻轻“啧”一声, 似是叹了口气。
  接着,慢声开口答道:“第二件事是,小兔子这个称呼,是咱们高一的时候,陈伽漠偷偷给你取的。尊重原创。”
  “……”
  他笑起来,“好了,没了。切蛋糕吧?我刚刚都看到意枝拿蛋糕给服务生了。恭喜我们的小兔又长大一岁,求职顺利,成为大兔子了。”
  ……
  好像只是一段小插曲、简单掠过。
  至于何人心头泛起几分涟漪,单看涉事几分。
  许是因为人生得太瘦弱,方循音素来酒量不好,连几听啤酒都会萌生醉意,更遑论早些时候、她已经在家抿过半杯红酒。若是各种酒混在一起喝,今夜必然要再次出糗。
  她脸上挂一抹笑,干脆点杯无酒精鸡尾酒,坐在渠意枝和常哲屿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两人说话。
  不知不觉。
  夜越来越深。
  桌上,渠意枝手机铃声响起。
  她多喝了几杯,面色泛出潮红色泽。
  甚至,没仔细看来电显示,直愣愣地接了起来,“喂?”
  “……”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渠意枝立刻清醒过来。
  语调也乖巧许多。
  “小叔,对不起,我错了。我马上回家。”
  方循音低低笑了一声。
  惹来常哲屿侧目。
  她敛了笑意,不自觉抿了抿唇。
  不多久,渠意枝挂断电话,用力捏了捏太阳穴,叹息,“虽然是我主动追的渠盏津……但是我还是要偷偷给你们吐槽一句,老男人真的很烦。”
  常哲屿挑了挑眉,习惯性杠她,慢声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真给你换个年轻男朋友,你肯定还是会嫌人家不成熟、不关心你。啧,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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