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军称赞了一句，收起打量的眼神，随后把东西还给党哥儿。
叶韶光呼出一口气，心想：终于蒙混过去了，心累。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是党哥儿阿爹自己磨着玩的。”
听了他的话，叶红军暗道：真是一对母子泥鳅，滑不溜手的。
他看出来了，叶韶光很怕被揭穿身份，既然如此，如果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和她相认，恐怕会被否认。
他得找到证据好让叶韶光承认他的身份，让她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想到这里，叶红军不急了，反正人就在眼前，他可以慢慢找证据。
“时间不早了，你忙去吧。”
叶红军将吊坠挂回党哥儿脖子上，顺势摸了摸党哥儿的头发，笑道：“是个好孩子。”
说着，他慢悠悠走回自己的屋。
等他一走，叶韶光拍了拍胸脯，抱起党哥儿小声道：“终于混过去了。党哥儿记住了，下回叶书记要是再问你关于吊坠的事情，你就说不知道。”
党哥儿嗯了一声，搂住叶韶光的脖子，小声道：“叶叔叔不是好人？”
小孩子的脑回路很简单，叶韶光防着叶红军，所以叶红军不是好人。
叶韶光不知道怎们给他解释，只好简单道：“叶叔叔是好人，不过这是咱们母子三人的秘密，告诉别人不好。”
这个理由，党哥儿勉强可以理解。
他点了点头，郑重道：“我谁都不告诉。”
叶韶光照着他的脸颊吧唧了一口，放下他：“玩去吧，阿母该做午饭了。”
午饭叶韶光做的米粉条，米粉条又叫猪肠粉，用米浆通过蒸煮而成。米粉条吃法多样，可以卷上肉酱直接吃，也可以洒下酱油和花生油拌着吃，还可以熬煮高汤一起吃。
叶韶光做的是第二种吃法，米粉条拌上酱油和花生油，闻一闻能闻到纯粹的米香味和香滋滋的花生油味道。
咬上一口，米粉条弹牙滑口，浓郁喷香的滋味在口腔蔓延。
党哥儿和红姐儿很喜欢吃米粉条，只不过家里穷，很难得才有机会吃上一回。
吃过午饭，叶韶光装了一海碗米粉条送去阿进婶家。
“哟，韶光来了啊，赶巧了，快进来一起吃饭。”
阿进婶一家正在吃午饭，看到叶韶光来了，李翠花赶紧招呼叶韶光进屋一起吃。她知道自家婆婆喜欢叶韶光，因而自己也将叶韶光当婆家小姑子看。
“我吃过了，喏，中午做了米粉条，拿一碗过来给你们尝尝。”
王百华拿过海碗，夹了一大把到自己碗里，拌上菜汁后吃了一大口：“好吃，姐做的米粉条一绝了。”
阿进婶拍了他一巴掌：“就知道吃，让一让，挪个位置给韶光。”
王百华哦了一声，挤开旁边的王百荣，硬生生让出一个位置给叶韶光。
这样的场面，叶韶光见惯了，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笑道：“早知道婶子家有肉吃，我就空着肚子过来。”
阿进婶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早和你说了中午吃肉。”
叶韶光笑眯了眼，讨好道：“下回我一定要跟着婶子回家吃肉。”
阿进婶心里乐得不行，脸上忍着不笑，板着脸道：“你每回都这样说。”
叶韶光连连保证没有下一回。
她就带了一海碗米粉条，分下去，每个人只分了一口半口，尝个新鲜还行，但要想吃饱却是不可能的。
坐了一会，叶韶光想了想道：“婶子，我想让叶书记搬走。”
她拿阿进婶当自家亲婶子看，有什么话都跟她说。
“您也知道，最近村里传出不少闲话。我倒是没关系，可是叶书记毕竟是书记，对他影响不好。”
她明着是说给阿进婶听，实际上是说给王奋进听。
听了她的话，王奋进敲了敲烟袋，若有所思。
王百华满不在意道：“姐，你管他呢，反正是他答应住的，出事了也追究不到你身上去。”
阿进婶直接踹了王百华一脚，虎着脸道：“闭嘴，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王百华委屈巴巴地看着叶韶光：“说实话都不行么？”
阿进婶扬手要打他，被他躲了过去：“不行，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
王百华撅了撅嘴巴，自知斗不过阿进婶，只好乖乖坐着听。
阿进婶扭头看向叶韶光：“瞎操心，闲话传几回就没人传了。叶书记每个月都能领到粮票、布票、肉票等，他住你家不亏。”
“你啊你就是太实诚，有好处都不会拿。”
叶韶光一脸茫然看向阿进婶，阿进婶恨铁不成钢道：“你得跟他提，想吃肉了跟他提，想穿新衣裳了跟他提，家里没米了也跟他提。他一个书记，总不好意思连这点东西都不给你。”
事实上，叶韶光就是这么做的。
在叶红军身上，叶韶光不仅拿了布票还拿了不少粮票。
当然了，这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告诉阿进婶。
“啊，这样不好吧。”
叶韶光瞪大眼睛，单纯的小模样唬了整个屋子的人。
阿进婶对着叶韶光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撇嘴道：“好，好极了，叶书记就是大肥羊，薅羊毛没毛病。”
众人捧腹大笑，王百华捂着肚子道：“姐，听阿母的没错。”
叶韶光蠢蠢欲动，咽了咽口水道：“那我试一试。”
众人聊得欢，聊了一会，阿进婶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叶韶光帮着李翠花收拾桌子。
“阿进婶，您在家吗？”
门外响起亮嫂子的声音，王百华跑了出去，不一会带着亮嫂子进屋。
刚进屋，亮嫂子偷瞄了王奋进一眼，谄媚道：“村长也在呐，吃了吗？我带了几个蛇果过来，特别甜，您尝尝？”
蛇果又叫野草莓，还叫刺泡子和山莓。
亮嫂子带来的山莓个个饱满艳红，看起来就很好吃。
叶韶光抓了一把，扔了几个进嘴里，边咀嚼边道：“确实很甜，叔，您尝尝。”
她塞了几个到王奋进手里，王奋进拗不过叶韶光，只好尝了尝。
亮嫂子感激地看了叶韶光一眼，叶韶光回了她一个‘不客气’的眼神。
吃了山莓，王奋进敲了敲烟袋，抬头问：“你过来有事？”
亮嫂子抓了抓衣角，难为情道：“家里米缸空了，我想借几斤粮食。”
王奋进转头和叶韶光道：“去喊你婶子过来。”
家里的大事小事一向由阿进婶做主，借粮食这样的事属于大事，得由阿进婶做主。
叶韶光哎了一声，小跑着去厨房找阿进婶。
找到阿进婶，叶韶光将亮嫂子来家里以及借粮食的事情告诉了阿进婶。阿进婶没好气道：“又是借粮食，每回都来我家借粮食，哪里有那么多的粮食借给他们。”
说是这么说，转头阿进婶就去米缸装了小半袋粮食出来。
叶韶光知道阿进婶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婶子，跟在她身后打趣道：“婶子就是嘴硬，其实是菩萨心肠。”
阿进婶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不想借，但我若是不借，别人更不可能借。能帮就帮一把吧，也就这么一回两回，多的可就没有了。”
说话间，俩人走回屋里。
“喏，拿着，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亮嫂子拿过粮食，点头哈腰道谢，紧紧抱着粮食不撒手。
临走之前，亮嫂子才想起来似的道：“村长，我听说隔壁村有人吃观音土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14章 NB借粮
“造孽哟，都说观音土不能吃，怎么还有人吃。”
阿进婶叹着气道，也是世道艰难，明知道观音土不能吃，可还是有人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去尝试。
不吃肯定饿死，吃了也许不会死。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王奋进放下烟袋，扭头吩咐王百华：“去放广播，下午不上工，全村开会。”
亮嫂子走了不久，二指她娘又找了过来，还没进屋就嚎上了，那哭声震得人耳膜震荡。
“村长，救命啊，我家二指要不行了。”
事关人命，王奋进赶紧跑了出去问情况。
叶韶光挽着阿进婶紧跟其后，出了门口，只见二指他娘一把抱住王奋进的小腿，哭道：“村长，我家二指中毒了，要不成了，你救救他。”
王奋进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问道：“别哭了，再哭下去你家二指真不成了。”
“去你家，边走边说。”
说着，他拉上二指他娘往外走。
阿进婶甩手道：“肯定又是不听劝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中毒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在没有死人的情况下，众人都有点麻木。
“走，咱们去磨点豆浆煮上，说不定一会就要用上了。”
阿进婶拉叶韶光回屋，俩人泡上黄豆去磨豆浆。
据说豆浆能解毒，情况属不属实不重要，该准备的还得准备好。
阿进婶抓了一把豆浆，俩人分工合作，她负责推磨，叶韶光负责放黄豆。一把豆子三两下就磨出一碗豆浆。
阿进婶端上豆浆去煮，煮好后往豆浆里放了几勺冰糖。
冰糖可是金贵东西，有钱都买不到。
“咱们赶紧去二指家，这会应该能用上了。”
阿进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去就去，提上篮子便走。叶韶光快步跟在身后，到了二指家，只听到屋里传出嚎啕声，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
“咱们带了豆浆过来。”
叶韶光在门口高声说道，听到她的声音，王奋进快步走了出来，拿过豆浆又走了进去。
二指已经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撬开嘴巴也不会吞咽。
没办法，王奋进只好找人按住二指，硬生生将豆浆灌了进去：“去找车，二指要是不吐就得送医院。”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二指看，盼望着他能吐。
能吐说明人没事，要是不能吐则说明凶多吉少，得赶紧送医院急救。
幸好二指福大命大，灌了豆浆不久，他猛地坐了起来狂吐，吐出不少没来得及消化的芋头。
只是吃芋头哪里会中毒，他吃的恐怕不是正常的芋头。
有人小声嘀咕：“野芋头，二指竟然敢吃野芋头，真不怕死。”
二指他娘扑过去抱住二指：“二指，你怎么样了？”
王奋进呵斥道：“放开他，二指他爹赶紧过来把人拉开。”
二指他爹立刻过去拉开二指他娘，骂道：“老实待着，别给村长惹麻烦。”
又过了半个小时，二指悠悠转醒，醒来的瞬间，他的眼神和叶韶光的眼神对上，咻的一下亮了。
他伸了伸手，小声喊：“韶光，你来啦。”
旁边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没事了，打趣道：“命都快没了还惦记人韶光呢，是不是想媳妇了？”
阿进婶瞪了二指一眼，扫向打趣的那个人骂道：“闭嘴，多大人了嘴里还没个把门。”
她看向叶韶光又道：“咱们走。”
叶韶光被阿进婶拉着走，脸上带着笑，只是这笑容冷得没有温度。
下午两点，村会议如期举行。
树墩被搬到广场上，王奋进一手拿着放声公，一手拿着笔记本走上树墩。
“今天喊大家过来是为了解决粮食的事情。”
众人哗然。
叶韶光一脸崇拜道：“叔真厉害，这么快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阿进婶冷笑一声，小声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其实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事。”
王奋进和阿进婶真不愧是夫妻，阿进婶一猜一个准。
果不其然，王奋进接着道：“隔壁村有人吃观音土死了，而我们村的二指也因为吃了野芋头差点没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一例两例，会经常发生。”
“不过，这样的事情不是不能避免，只要咱们团结一心，缺粮食的事情就能解决。”
有人问道：“村长，您直接说怎么做吧，咱们都听你的。”
“就是，村长没出过差错，说能解决肯定能解决。”
“我听村长的。”
叶韶光小声道：“婶子，我怎么觉得叔在忽悠人？”
“可不就是在忽悠人。”
阿进婶凑到叶韶光耳边，压低声音道：“且听着，一会就该下套了。”
“叔真厉害！”
各种意义上的厉害。
叶韶光看向王奋进，对他的忽悠能力佩服得不行。
王奋进扫了众人一眼，侃侃道：“你们信任我，我就有底气把事办成。”
“不瞒你们说，上边说了，救济粮一时半会下不来，咱们要想不饿肚子，就得想办法自救。”
“我琢磨了很久，琢磨出了一个主意。”
说到这里，王奋进停下不说了。
底下有人叫嚷：“村长，您说，我们没意见。”
王奋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很多人家里已经断炊了，还有不少人家里即将断炊。作为村长，我愿意拿出一半的粮食出来借给断炊的人家。我们都是长水村的人，绝对不能看着村里的人因为没粮食饿死。”
有老人感叹道：“村长大义啊！”
有人附和道：“我家也愿意拿出一半的粮食出来借给断炊的人家，绝对不能让咱们村的人饿死。”
“我也愿意，我家也出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