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宋瑾宁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拿了调羹舀了一勺龟苓膏送入口中。
宋瑾宁:......
宋瑾宁目瞪口呆。
“陛下,”
纠结了片刻之后,见李承宣又舀了一调羹龟苓膏就要送入口中,宋瑾宁还是颤颤巍巍的选择说出实情,“这龟苓膏,我刚刚,吃过了。”
所以你用的这调羹刚刚也曾入我口中......
宋瑾宁想抬手捂脸。
这位再怎么着那也是位九五之尊,让他吃自己刚刚吃过的东西,用自己刚刚才用过的调羹,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所以她为什么要做个老实人呢?她是不是就该装不知道,任由李承宣将这碗龟苓膏吃下去?
不想预料中的龙颜大怒根本就没有来,甚至李承宣的动作连片刻停顿都没有,手里的调羹行云流水似的就继续往口中一送。
等将那口龟苓膏咽了下去,李承宣才看着她皱眉说道:“你一张脸白的跟个鬼一样做什么?害怕?放心,朕不怪你。”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那碗龟苓膏已经被宋瑾宁吃过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夫妻两个互相吃对方吃过的东西原就是很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要不怎么说一句话说的叫人笑,也有一句话说的叫人跳呢。
原本宋瑾宁心里确实还有几分担忧李承宣会生气的,但这会儿一听了他这句话,只气的一双手都攥了起来。
“什么叫我一张脸白的跟个鬼一样?我这是生的皮肤白!肌肤胜雪,皓腕凝霜,你懂不懂?”
因着生气的缘故,她刚刚确实还有些白的脸颊这会儿泛上一丝红晕来,瞧着甚为的生动鲜活。
李承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朕自然懂。女子肌肤白肯定是好事,但若白的太过了,又或是全白,那有什么好的?白纸糊的纸人倒是素白素白的,难道好看了?还有重病缠身的人,一张脸除却两只眼珠子之外都是惨白惨白的,你觉得好看?所以女子脸上还是得有些红晕才好看。所谓好颜色,又所谓唇红齿白,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副一脸一本正经说教的模样。看宋瑾宁的目光就仿似她是一个在审美方面严重跑偏了差点儿没救的蠢货,不过还好碰到了他所以还勉强来得及抢救一下的担忧与庆幸的表情。
干!
宋瑾宁有点儿想暴走:这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偏生就长了一张嘴?
这一气,她两颊上的红晕那就较刚刚更浓了些,直看的李承宣唇角不自觉的就噙上了笑意。
刚刚还是朵海棠花,现在已经是朵芍药了。看着越发的娇妍了起来。
他竟然还笑?!他到底在笑什么?!
这是觉得他自己知识渊博了,又或是一番话抢白的她无话可说就得意了?
宋瑾宁这会儿不但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的欢快,连胸腔里的一颗心也跳的欢快。
都是给气的。
但是再气那也没办法。因为她发现,就刚刚李承宣说的那番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对。
反驳不了,难道还能直接上手揍?
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她还真就这么做了,但是眼前的这位,那还是算了吧。
再怎么着这位可都是皇帝啊,天底下有谁不要命了敢揍他?
正好谷雨这时从小厨房回来,双手捧了一碗龟苓膏就要往李承宣面前放。
“拿来给我。”
宋瑾宁气沉丹田,忽然出声。
她这冷不丁的一声,吓的谷雨一个哆嗦。
忙侧过身来看,就见宋瑾宁一张俏脸上红晕明显,堪比日出时分天边瑰丽的朝霞。
从没见过宋瑾宁的脸颊会红成这个样子,谷雨吓了一跳,忙问道:“娘娘,您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了?”
一直站在一旁将自己当成一只摆件的白露闻言也斜了宋瑾宁一眼,面上依然是一张波澜不兴的面瘫脸。
怎么红的?被气的呗!
不过她在娘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娘娘被气成这个样子呢。
或许是因为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总是要在意一些,容不得被人质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娘娘以前一直气陛下气成习惯了,没想到这会儿陛下竟然会反将一军,所以一不留意竟然着了他的道,被气着了?
不过陛下的这张嘴......
白露又悄悄的斜了李承宣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的下了个定论,也确实挺毒,挺能气人的。
宋瑾宁并未回答谷雨的话,只是从谷雨的手中接过那碗龟苓膏来,泄愤似的,舀了满满的一勺蜜红豆就往扩种塞。
所以刚刚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喜欢吃甜食就特意让人在给他的龟苓膏里面加蜜红豆?就这个人的一张嘴,值得她让人特地加蜜红豆吗?
所谓化悲愤为食量,将这一碗龟苓膏加蜜红豆当成李承宣般狠狠的咬过再吃下,宋瑾宁觉得心里先前的那股气恼消了不少。
扔下调羹,将空碗推至一旁,宋瑾宁伸手拿了放在一旁的团扇慢慢的摇起来。
摇晃了几下,想起刚刚的事,她没来由的有些想笑。
她可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见识李承宣这张破嘴有多损,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气人的本事,怎么还被他给气到了?
明明以前她都能淡定的反将一军,将李承宣给气的急赤白脸的,怎么今儿倒是反过来了。
李承宣这时也将一碗龟苓膏吃完了,正接过周敬递过来的茶水漱口。
忽然一抬眼,就看到宋瑾宁唇角蕴着一丝笑意。
刚刚还气的一张俏脸晕红,怎么转眼就笑上了?
她这是因着什么人,又或是什么事而笑?
李承宣想了一想,没有想出来。宋瑾宁的心思多变,他也轻易猜想不出来。
但他还是很想知道。
无他。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知觉的对这个人的所有事就会特别的上心。
就问道:“你在笑什么?”
宋瑾宁对此也不好实话实说:她就是觉得刚刚自己跟个小孩儿一样,因着李承宣说的一句话就炸了,实在是沉不住气。
就斜睨了李承宣一眼,说着:“没什么。”
顿了顿,她又似解释一般,笑着加了一句:“与陛下您无关。”
你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李承宣气闷不已。合着能让你高兴的事儿都跟我无关是吧?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心上?
就默默的生着闷气,坐在榻上不说话。
宋瑾宁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懒散。身子往后一仰,就斜倚在了靠背上。
一眼看到李承宣还跟个好学生似的端端正正的坐着,无论是身姿还是仪态都挑不出半点儿错来。只是一张俊脸却沉着,看着很不高兴的模样。
想想刚刚她被气到时这人可是唇角漾着笑意的,没想到转眼就换他来生气了。
宋瑾宁心里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天诚不欺我的爽快感,以及怎么样被气到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啊的幸灾乐祸和得意感。
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也不好被李承宣看到。
不然人家正气着呢,自己却笑的这么猖狂,这不就显得自己不够善良也不够体贴嘛。
就抬起手里的团扇悄悄的遮住了脸。
但是她一直在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
李承宣一眼瞥见,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就已经知道宋瑾宁也就偶尔喜欢在嘴上讨他一些便宜罢了,其实对他是没有半点坏心的。
甚至有时候还对他十分的照顾。像刚刚那碗龟苓膏里的蜜红豆,想必就是宋瑾宁知道他爱吃甜食才特地吩咐人加上的吧。
这般一想,心里原有的那一丝恼意也没了。转而问起来:“今日你在园中玩的可高兴?”
第44章 意思 李承宣这一顿操作猛如虎。
宋瑾宁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紫檀木柄的团扇。满月形的白绢上刺绣极为简洁, 不过一枝粉色的茶花并着两只蝴蝶罢了。
她原是用这扇子完全的将自己的一张脸都给遮挡了起来的,这会儿听到李承宣发问,扇子就慢慢的自上往下滑落。
先露出的是光洁白皙的额头, 再是一双纤细舒扬的远山眉,再就是那一双水润澄澈的盈盈杏眸了。
这双杏眸里这会儿仍然笑意微微, 猛然一望过去,便如日光下的水面, 粼粼的闪着波光。
稍后些便是琼鼻樱唇, 尖俏的下巴。终于, 她一整张娇美的容颜全都展现在了李承宣的眼前。
刚刚的那一幕李承宣可谓是一直屏息静气的在看着。直至这会儿宋瑾宁的一张脸上已经全无遮挡了,李承宣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不过与此相对应的是,除却刚刚挪开扇子露出双眼的那一刹那宋瑾宁看了李承宣一眼, 过后宋瑾宁就没有再看他了。
手里的团扇轻轻的摇了起来,她微微的歪了歪头,鬓边的一缕碎发随着轻轻的扬起。
“今日玩的高不高兴啊?”
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下,宋瑾宁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忽的轻笑出声。
“倒也没有太多高兴的事。不过陛下, 今日我很见了一些人。”
“哪些人?”
李承宣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宋瑾宁的脸上移开, 问的很有些心不在焉。
见着什么人了就能让你笑成这样?哼,平日你每次见着朕的时候可从没有见你笑的这样的高兴过。
若是宋瑾宁知道李承宣连这点儿小事都要为自己鸣不平, 那当真是要大笑。笑过之后还得指着他的鼻尖问他一句, 请问陛下您今年几岁了啊?
但这不是不知道嘛, 所以她还一脸兴致勃勃的说着:“见着了好些个世家贵族的夫人。而且这些夫人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或是跟着自己的女儿, 又或是跟做自己的侄女儿或外甥女之类。”
至于那位临川伯夫人没带女儿只带了儿子过去的事宋瑾宁没说。反正这事跟李承宣关系不大。
若说宋瑾宁是七巧玲珑心,那李承宣必定就是九窍。一听宋瑾宁这话,就知道那些世家贵族的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双长眉不由的皱了起来。
算算日子, 他和宋瑾宁大婚也有半年了,因着彼此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缘故,宋瑾宁自然不可能有孕。
就因着这,朝臣已经不止一次的上奏说后宫空虚,奏请他选秀广纳后宫,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在此事上闹腾的尤为起劲。
李承宣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年幼小皇帝了。先是说了一番国库空虚,有限的银钱应该用于让百姓安居乐业,岂可用于给自己选秀之类的言论,博得一部分家中无适龄女儿大臣的明君夸赞。再是挑了几个家中有适龄女儿,蹦跶的最厉害的大臣,给他们的女儿赐婚。
而且赐婚的对象都是这几个大臣死对头家的儿子!
哼,看往后谁还再敢蹦跶!再蹦跶再赐婚,赐到你们家中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为止。
而且赐婚的对象还专挑你们死对头家的儿子!
李承宣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前朝暂且算是安静下来了,再没人敢逮着他一直上奏让他选秀以充裕后宫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里走不通,这些人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了太后,甚至是宋瑾宁这里。
宋瑾宁压根不知李承宣为了不选秀而做出的努力,正在掰着手指头同他盘点今日她所见的那几个女子。
“......魏国公夫人的女儿身材最玲珑有致,济宁侯夫人的二女儿相貌最为娇美,长兴伯夫人家的侄女儿身上最有书卷气,吏部侍郎家的女儿眉眼生的最好。真真是眉如翠羽,眸如点漆,让人见之忘俗。”
看她这一脸的兴致勃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为自己选秀呢。
李承宣知道世俗对于女子的品德上就有贤惠大度一说。不但不能妒嫉,甚至有的还会亲自为自己的夫君挑选妾室。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更应如此,这样才能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但是看着宋瑾宁现在肆意的在他面前说着其他女子的优点,李承宣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憋闷。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宋瑾宁一直说。
直等宋瑾宁将今日所见的女子全都盘点完了,李承宣才开口问道:“今日的这些女子中,你最中意哪个?”
“啊?”
宋瑾宁懵圈了。摇着扇子的手都停下了,一脸不解的望着李承宣。
怎么听他这意思,她还能选个女子留在身边做妃嫔了?
不是,她就算要选,那也该是选个男子做面首吧?
完全不明白李承宣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李承宣也没等她明白过来,就又撂下一句:“怎么,你这意思,是要朕将这些女子都纳进宫来?”
语气里颇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宋瑾宁这不是先前还懵着,哪知道李承宣瞬间就来了个反转,她就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么,于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话里的咬牙切齿。
还用自己的思维将前后李承宣的这两句话给理解通透了。
他的地一句话,问她最中意哪个,想必是自己懒得去选,又因为相信她的眼光,所以就打算她说哪个最好就将哪个纳为妃嫔。
这第二句话,是见她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以为她这是在为难。为难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因为那些女子都太好了,他以为她都中意,所以就想着干脆将她们全都纳为妃嫔算了。
这逻辑严密合缝,宋瑾宁简直都要为自己点个赞了。
我可真是太冰雪聪明了!
至于说李承宣是纳一个女子进宫还是将那些女子全都纳了,对宋瑾宁而言其实都没有半点区别。
就一边悠悠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笑着说道:“纳一个还是全都纳,这不还是要看陛下您的意思么?”
心里却在想着,其实还是都纳了好,热闹。这样往后她没事还能看个一众美人宫斗之类的么。
虽然李承宣一早就料想到宋瑾宁会这么说,但是真等亲耳听到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依然觉得心中一阵细密的刺痛。
同时也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他喜欢上的怕不是一块石头吧?怎么就能半点儿都察觉不到他的心意呢?
@泡@沫
这里他无论如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