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霍修廷才不管,拉着谢妤茼就一起往这张小床上躺。
两个人躺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稍微翻个身,床上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霍修廷本就有一米八八的个头,睡在这张只有一米九长的床上,双脚都只能悬空。他到不在意,侧身躺着和谢妤茼挤在一起时,旁边还空出一大块的位置。
谢妤茼和霍修廷面对着面,鼻息之间都是对方身上沐浴后淡淡的薄荷气,但彼此之间的味道好像又有点不同。
“不挤吗?”谢妤茼笑着问。
霍修廷摇头:“不挤。”
“是啊,你是不挤,但你能不能往外面一点?我很挤诶。”谢妤茼半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她伸手推推她,但推不动。
霍修廷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抱着谢妤茼,半寸位置都没挪动,可孩子气了。
谢妤茼无可奈何,伸手捏捏霍修廷的耳垂,语气带着娇意:“好挤呀,我都要被你挤扁了。”
霍修廷勾着唇角,恶作剧似的,只往外挪了一点。
谢妤茼还觉得挤,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你再往外面睡一点呀。”
声线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你好吵。”霍修廷不仅没退半寸,反而起身压在谢妤茼身上。
房间没有窗帘,微亮的月光透进房间。
谢妤茼哭笑不得,双手撑在霍修廷的胸膛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面颊微微发烫。
外公外婆虽然早已经离世,但这个家里仿佛还有二老的气息,谢妤茼一进门就觉得熟悉,连带的都是曾经的回忆。她早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此情此景,心态却发生微妙的变化,仿佛自己还是一个山野小丫头,而霍修廷是她偷偷带回家的男朋友。
霍修廷缓缓俯身,温热的吻落在谢妤茼的脸上,近乎虔诚的膜拜,一寸一寸地吻着。
谢妤茼有些动情,双手下意识地攀附着霍修廷的脖颈,气息凌乱。很快,她也有所回应,一寸寸地回吻他。
就在谢妤茼以为一切都将水到渠成地发生时,霍修廷却戛然而止。他将脸埋在她的身上,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着。
谢妤茼微怔,咬着唇无辜地轻咬他的肩膀,跟抗议似的。
霍修廷微微撑起身子,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戏谑地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他很努力地缓和自己的情绪,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香软在怀,他要是能忍耐那才不正常。
“很想要?”他微微扬眉,满眼带着邪气。
这让她怎么回答?
谢妤茼气恼,张嘴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彼此之间在这方面算是很和谐,哪里需要什么言语。基本上,不用谢妤茼开口说什么,霍修廷就会上赶着来求,哪里像是现在,仿佛是在戏弄她。
霍修廷任由她发泄不满,听着她哼哼唧唧地不满。
他也不舒服,却不能继续。
“茼茼,不是不给你。”霍修廷俯身,轻轻在谢妤茼耳边说,“是这两周还不可以。”
谢妤茼不解,拧着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为什么啊?”
霍修廷眨眨眼:“医生说的。”
谢妤茼心里一紧,脑子里的念头一哄而散,连忙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医生说什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严重吗?”
霍修廷不说话,脸上神色不明。
谢妤茼却愈发紧张起来,连忙坐起身,双手抓着霍修廷:“到底怎么了呀?是车祸受伤吗?你怎么不早点说?需要注意什么?”
她难免开始胡思乱想。
霍修廷笑着用吻堵住谢妤茼的双唇,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结扎了。接下来这两周时间不能,所以,你最好不要故意勾引我。”
第47章 MECT
谢妤茼整个人都怔了。
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探索, 被霍修廷一把拦住。
“说了不许勾引我的。”他的语气有些无辜。
“霍修廷,你疯了吗?”
谢妤茼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间的灯, 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霍修廷反倒是吊儿郎当的,他躺在床上, 单手手臂撑在脑后,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妤茼。
暖橙色的灯光打在霍修廷的脸上, 凿出他立体的五官线条。他额前的刘海软趴趴地散落着, 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谢妤茼伸手推他一把:“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那让我看一眼。”
霍修廷按着谢妤茼的手:“就是一个很小的创口, 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看!”
霍修廷拗不过谢妤茼的坚持,只能让她如愿。
这手术是他昨天去做的,整个手术过程十分钟都不用。
之所以会想到结扎, 也都是因为谢妤茼。在谢妤茼的日记本里写到,她的病会有85%的遗传性。霍修廷忽然想到有一次他跟谢妤茼提起生孩子的事情,她当时不仅果断拒绝,态度还有点反常。他意识到这是谢妤茼的心结之一,便直接用实际行动去打消她的心结。
不要孩子又如何?
他的生命中有她就可以。
不用霍修廷说, 谢妤茼也猜到了这个原因。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一面是无尽的感动,一面又是深深的歉意。有这样一个霍修廷爱着她, 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谢妤茼怔怔地望着霍修廷, 眼眶有些潮润。
“诶, 你还没看够?”霍修廷脸上莫名有些滚烫。
谢妤茼像是探索研究什么似的,紧紧地盯着他。他看似大大方方, 可被心爱的人以这样的眼神盯着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别扭。
“很疼吗?”谢妤茼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霍修廷用手臂横在自己的额上,挡住大半张脸, 声线有点闷闷的:“不疼。”
谢妤茼又问:“没缝针吗?”
“小手术,不需要。”
谢妤茼又碰了一下,霍修廷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嘶……”
吓得谢妤茼连忙收手,一脸紧张:“是不是弄疼你了?”
霍修廷抓住谢妤茼纤细的手腕,他语气无奈又宠溺:“求你了,没看出来老子这会儿很敏感?”
“喔。”谢妤茼盘腿坐在床上,进退不是。
霍修廷干脆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两人再次相拥,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
安静无声的房间,谢妤茼试探性地开口:“霍修廷。”
“嗯?”他声线有点懒洋洋的。
谢妤茼微微抬头,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她小声询问:“你那个了后……以后都不能要小孩了吗?”
霍修廷闭着眼,从善如流地回答:“只要你不想要孩子,我可以永远不要。”
男性结扎手术简单,是一种一劳永逸的避孕方式。
但若是想要孩子,只需要到医院进行疏通手术。
谢妤茼明白过来,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知道霍修廷喜欢孩子,若是他这辈子没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应该会是一件憾事。
“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的。”谢妤茼说。
霍修廷闻言睁开眼:“什么事?”
谢妤茼说:“我们韩家并没有精神病遗传史,所以,若是我的亲生父亲家族里也没有过精神病遗传史,那么我的病情大概率上就不是遗传,我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也会很低。”
话题开了个口子,霍修廷顺势道:“茼茼,那几年发生的事情,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谢妤茼闭了闭眼,终于妥协:“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
*
对谢妤茼来说,在美国那段时间,最痛苦的治疗方式莫过于MECT(无抽搐电休克治疗)治疗。
这种治疗有一个常见副作用,就是短期记忆损失。
刚开始的几次时,失忆来得并不明显。
一直到第五次治疗以后,谢妤茼发现自己忘记了两天前刚认识的病友。
再后来,MECT的治疗作用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显,顺行性遗忘,逆行性遗忘。她变得健忘,经常是刚说过的话,转头就会忘了,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
到出院时,谢妤茼基本上忘记了整个治疗期间的大部分事情,脑子里只有最近期的记忆。那种感觉就像是大脑被格式化重启。所以那段时间她最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
后来谢妤茼从医生口中得知,MECT的治疗也是她自己要求停止的。她怕自己的记忆会越来越差,怕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便及时地终止了这种治疗方式。
有太多的记忆,她舍不得丢失。
“自己的事情,要从日记里才知道,是不是挺可笑的?”谢妤茼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段痛苦的时光好像也不全是痛苦,毕竟她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最庆幸的是,她的病也完全好了。至于这一次,她以为的复发,似乎也是判断失误。
霍修廷怔怔地听完谢妤茼的话,嗓子眼似乎被什么堵着,发不出声来。
他不知如何是好,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她。
“阿廷,倘若有一天我的病复发了……”谢妤茼声线微哑,“你能不能,就当做没有不认识我……”
“不能!”霍修廷愈发用力地抱着谢妤茼,“倘若有一天你的病复发了,我就会陪着你一起治疗,哪怕你因为治疗忘记了我,我也在所不惜要让你康复。谢妤茼,你再也不要企图从未身边逃跑,再也不要!”
谢妤茼破涕为笑:“我有过成功的治疗经历呢!Aimee都夸赞我的毅力顽强!她说过我的复发几率比一般人要小很多很多。”
霍修廷的双眼不知何时又被泪水模糊,他痛苦得无法言语,无法去想象那几年谢妤茼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当谢妤茼一字一句说出那些事情,就如同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在他的心尖上一点点地划过。
谢妤茼伸手摸摸霍修廷湿润的脸颊,反过来安抚他:“你怎么老是哭哭啼啼的?”
“我的心好痛。”
是真的真的,窒息一般的疼痛。他听不得她说那些经历和遭遇,比发生在他身上更让他痛苦千倍万倍。
谢妤茼埋在霍修廷怀里蹭了蹭,轻轻叹息:“好啦好啦,不说了,都过去了,我好好的呢。”
她打了个哈切,终于感觉到困倦。
“阿廷,你抱着,最让我有安全感了。”
霍修廷伸手轻轻拍着谢妤茼的背,吻了吻她的脸颊:“睡吧,我会永远都陪着你。”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
谢妤茼这一觉睡得出奇好,根本不需要依赖任何药物,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光大亮,她发现窗户上还被贴上了遮光窗帘。
霍修廷倒是早早醒了,为了保证谢妤茼能够有个良好的睡眠环境,特地吩咐周任送来窗帘。他亲自将窗帘装上去,动作小心翼翼。本该几分钟就完成的事情,愣是花了两倍的时间,就是为了不吵醒谢妤茼。
谢妤茼从床上坐起来的一句喊的是:“阿廷。”
霍修廷连忙从外头进来,“醒了?”
谢妤茼舒展了一下懒腰,朝他伸手:“要抱。”
霍修廷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问她:“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几点了呀?”谢妤茼问。
“快十点了。”
“再睡就成猪了。”谢妤茼在霍修廷身上蹭了蹭,“你刚才在外面干什么?”
“装热水器的师傅来了,正在安装热水器。”
谢妤茼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么快!”
“嗯。”
不仅如此,霍修廷还让周任练习装修团队,准备将这宅子里里外外都给好好装修一番。所以这一大早的,他也算是忙前忙后的,没有怎么停下来过,给谢妤茼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谢妤茼感动不已,抱着霍修廷亲了亲。
霍修廷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的胳膊伸给谢妤茼看:“我被蚊子咬了好多。”
谢妤茼一看,他一只手臂上不知道被叮了多少个包,又红又鼓。
“天,怎么那么多!”
霍修廷还满脸疑惑:“我都没有见着蚊子。”
大少爷虽然说不上细皮嫩肉,但也能称得上“娇生惯养”。这一来,就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别提有多可怜。
谢妤茼见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不是蚊子叮的,是小咬。”
霍修廷没在山区生活过,自然也不知道那种名叫“小咬”的东西是什么。等到再次发现被叮咬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小黑点的威力巨大。
其实就是学名为蠓的全变态昆虫,一般在靠近山区的地方特别多。
谢妤茼昨天就特地买了驱蚊花露水,连忙拿出来一点点地给霍修廷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喷洒上。
霍修廷注意到谢妤茼膝盖上有擦伤,也顾不上自己身上那些鼓包,问:“这里怎么回事?”
谢妤茼低头看了眼,满不在乎地说:“昨天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
她才算细皮嫩肉,身上有时候莫名会冒出青一块紫一块,可能不小心撞了哪里一下,就会留下印记。
昨天那一跤还挺严重,她膝盖处是一大块的乌青。
“你低头,脖子上还没擦花露水呢,小心还要被叮。”谢妤茼拽了拽霍修廷的手。
霍修廷乖乖地低下头,让谢妤茼帮自己将花露水都擦上。
没一会儿,他整个人身上就是一股行走的花露水味。倒也神奇,后来一整天他身上再也没有被蚊虫叮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