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想到,是她们先算计阮明姝,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阮宏刚一走到门边,映入耳中的便是母女二人的哭哭啼啼,他强忍着内心的不耐,本还想好生安慰二人一番,一进门后阮明月立刻飞扑上来,哭得梨花带雨:
“爹爹,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这都是阮明姝那个贱人干的,是阮明姝设计害了女儿爹爹——啊!”
“啪”的一声,母女俩的哭声戛然而止,阮明月一手捂着脸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阮宏胸膛飞快地起伏着,看着往日娇惯的小女儿眼中满是冷沉:
“你给我闭嘴!”
“爹爹?”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徐氏尖声叫道。
阮宏砖头狠狠瞪着她:“你也给我闭嘴!你个毒妇!”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我说过不要再打姝娘的主意,你们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阮明月脸色扭曲的就像开口,被阮宏一个眼神扫过去立时不敢多言。阮宏脸色沉沉,看着曾经无比宠爱的妻女,满是警告地开口:
“你们也不用再想怎么对付姝娘。”他回头看着阮明月:“你老实一点,等以后姝娘成了太子妃,你爹我也能沾光,到时候这件事过去了,我还能给你找个好人家!”
“若你们再执迷不悟,得罪了未来的太子妃……”阮宏眸中划过一抹厉色,虽未多言,徐氏心里已经颤了颤。
“没事就给我好好待在院子里,莫要再出去丢人现眼!”阮宏一挥衣袖,怒而离去。
阮明月再也忍不住,发泄般的嚎啕出声。
阮明姝,阮明姝!
她曾经从没放在眼里的阮明姝,却死死地压在她的头上。甚至,就连她的未来,竟然得沾阮明姝的光?
院子内外一片纷乱,阮明姝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副闹剧,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快意弧度。
·
阮宏着实是个狠心人,或许是,他所有的心放放在了自己身上。哪怕女儿才被找回来差点疯了,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过伤心。翌日就让人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阮家,将一应东西准备妥当,跟没事人一般去拜访了太子。
不过一个没了用处的女儿,又哪里比得上的太子看中的大女儿?阮宏揣着盒子,巴巴地向太子献上诚意。岂料头一次太子未见,第二次太子也是未见,阮宏心中忐忑,尝试着求见了第三次,太子才算见了他。
阮宏心中的狂喜早已被忐忑压了下去,见了人后更是小心翼翼阻止措辞,生怕这到手的机缘就飞了。
阮宏说明来意,又微微躬身,双手捧着盒子高过头顶,上首却迟迟没有动静,阮宏心中越发不安。
良久之后,太子才轻叹出声:“阮大人无需如此。”
阮宏心中一咯噔,太子再次道:“这些都是姝娘母亲留下的,自然该是她的嫁妆,阮大人为她留着便是。”
阮宏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太子不愿明目张胆的收礼,便暗示他讲这些东西放到阮明姝的嫁妆中去,届时不还是任太子取用?
阮宏心中大定,忙笑着应和,又极知分寸地退了下去。
不久后,礼部上司又说不久后的春闱中一阮宏为知贡举,他更是狂喜,认为这是太子为他安排好的。
知贡举虽说只是负责监考考场,不管阅卷取士,但既已科举沾边,已是不错的差事,前朝虽说知贡举多为礼部侍郎,但亦有别命他官充任者。阮宏在京中毫无背景,这些年汲汲营营,也很难争得过旁的礼部同僚。如今这才是虽说不是多重要,但只要办得好,日后还愁没有高升途径了不可?
由此一想,阮宏待太子更为殷勤。太子不愿接见他,他索性也识趣,只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阮明姝身上,倒是极尽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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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宋晏储来说,阮宏的职位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且由着他先高兴一段时日。
再说那日有了阮明姝的“开导”,又同皇帝谈过之后,宋晏储心中已有了些许想法,再加上这些时日的思考,面对萧淮时也多了几份从容。
宋晏储不会放任自己真的沉溺进去,可也不会不给自己丝毫机会。
不管其他,只顺其自然。
行宫的日子比之皇宫还是要轻省许多,宋晏储有意修养,便将手下的事分派下去,剩余的事也并不费心,闲来无事便看书或是寻些其他的乐子,再不济看萧淮有些蹩脚的讨好也是让人心情舒畅。
有萧淮在,总是无聊不起来的。
直到皇后那边来了消息,唤她过去。
宋晏储待皇后一向有礼,但也仅仅是有礼而已,并无多与亲近,皇后倒是有意与她拉近关系,只她对宋晏储向来严厉,一时温情下来倒是颇为诡异。
宋晏储问有何事,皇后身边的宫女道费夫人也在,似乎同费家三娘子有关。
宋晏储心下存疑,正巧无事,便也去了一趟。
第82章 “我都没这么抱过你。”……
“母后。”宋晏储微微颔首,全当行了一礼。
皇后面色带笑,却总有些莫名的僵硬。她对宋晏储自幼便是极为严厉,鲜少会有笑的模样。宋晏储一开始只觉是她的身份缘故,母后才会这般事事谨慎小心,不敢轻易表现疼爱,如今看来,只怕是另有缘由。
宋晏储态度不冷不淡,皇后脸上挂着的笑不由僵了僵,方才颇为热切的态度也冷了许多。好在坐在她身侧的费夫人及时开口,殷切地看向宋晏储的方向:
“殿下。”
她声音温柔,端庄的眉眼中如水般温和,满满都是笑意,看向宋晏储时的欢喜,也不似作假。
比之皇后,更像是一位母亲。
宋晏储的神色也缓了缓,柔声唤道:“舅母。”
“快,快坐。”费夫人不由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快让舅母好好看看你。”
宋晏储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神色平淡,只道:“在本宫这里,就不必拘礼了。你舅母许久未见你了,且坐着吧。”
此话一落,不知是不是宋晏储的错觉,费夫人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却在下一瞬就恢复了平常。
宋晏储依言坐去,费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眸中都是满满慈爱,拉着她的手细细说着什么。不谈国事,也不谈其它,只问她近来吃的可好睡得可香,宋晏储一一耐心回答,费夫人面上笑容更盛。
皇后在一旁坐着,仿佛隔离室外,反而是并无血缘关系的二人在那相谈甚欢。宋晏储隐隐扫过一眼,端起费夫人递过来的茶盏掩盖住神情,心中思忖良多。
从小时候便是这般。
皇后待她,总是严厉而又冷淡的;反倒是她这位姑母,对她格外亲厚,并非是外人知道她太子身份的那种亲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相比而言,费夫人于宋晏储而言,更像是一位母亲角色。
宋晏储曾想过为什么会这般,最后只安慰自己皇后深居后宫,又守着她的身份,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对她才没那么多温情。但如今一件件事情的发生,怀疑的种子也在她心中种下。
皇后和费夫人截然相反的态度;她和费青渟如此相似的出生时间,再加上当年离奇失踪的接生嬷嬷。
所有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有那个结果是合理的。
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皇帝登基许久才有一子,皇后临产时皇宫上下被守得严严实实,费家出身不显,不过是侥幸有了个成了皇后的女儿,真的有那个能耐完成偷龙转凤那么高难度的一件事?
最让宋晏储不能接受这件事的就是皇帝的态度。皇帝这些年表面上放权于朝臣,平日里沉寂内敛,鲜少有大动肝火的时候。但他毕竟是皇帝,是这大晏、这皇宫的主人,皇宫什么是不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尽管前些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和睦,但皇帝对她的态度不是假……
最重要的是,宋晏储记得清清楚楚。在那个梦里,她死了之后,大晏风雨飘摇,却并没有再立储君。
宋晏储心下狐疑,表面上却抿着茶水笑得温然,静静地听费夫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应上一声,细细打量着费夫人的神态。
二人说着说着,又将话题引到了费青渟身上。费夫人眉头微皱,满脸愧色,言语之中都是在自责自己未能管教好费青渟,落在宋晏储身上的目光也是内疚无比。
宋晏储尚未说什么,便听皇后开口道:“嫂嫂莫要再说了。”皇后眉头微皱:“本就是一家人,青渟行事虽说莽撞了些,可也是因着心念储儿的缘故。他既已知错,也受了罚,此事便无需斤斤计较。”皇后回眸看向宋晏储:“你们二人之间早晚有这么一天,你表兄也是情不自禁,你也莫要这般耿耿于怀。”
费夫人没有多说,只是抿了抿唇。宋晏储心中嗤笑,也不欲再与皇后在这个无所谓的话题上争论什么,只转移话题道:“母后唤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皇后见她这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心中怒火丛生,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宫身为母亲,想见见自己的孩子,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
宋晏储神色淡淡,皇后怒气愈盛,正要气急开口,费夫人连忙打圆场:“娘娘!”她握住皇后的手,安抚一笑,回头看向宋晏储道:“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事……”
她抿了抿唇,颇有些难以开口道:“其实……也就是关于你表妹的事。”
宋晏储心头一动,想起那个态度暧昧不明的费三娘子:“舅母有话直说便是,”她瞟了一眼皇后,悠然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拘谨。”
皇后脸色愈发难看,费夫人急忙开口:“说起来,其实也是有关小娘子的终身大事。”费夫人冲她笑了笑:“你也知道你表妹年岁不小了,去岁便已及了笄。今年开春就十六了。按说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这个年纪大多成了婚,不过你三舅舅……疼爱女儿,舍不得她早早出阁,就想将她在身边多留几年。”费夫人顿了顿,便是再温柔如水,此时表情也是难言的一言难尽。
哪里是什么心疼女儿,不过是费三爷发妻早亡,又偏宠妾室。可费家如今也是大家族,费三爷也是嫡支血脉,不可能扶一个妾为正室,说出去有辱费家门风。费三爷索性就不娶续弦,在外表现得对亡妻一片深情,实际上把妾室当做宝一样哄着,三房应事务就已经全由她管着了,只是缺个名分罢了。
再加上那小妾又育有一子二女,这位原配所出的娘子在父亲面前更没什么存在感。去岁及笄也是草草办了一场,更别说谈婚论嫁了。
那小妾是个没什么眼光的,自然不会为她操持这些事。反正她的两个女儿还小,不急着谈论婚事,等到她的女儿大了,费青瑜年岁也打了,到时候随意找个人家嫁出去,嫁得越低越好,也不会误了她女儿的事。
费家三子,二爷早逝,留下来的也就只有两房。费夫人身为主母,掌管家宅内外,也劝过三爷再娶一个续弦,但三爷不愿,她也不愿惹人嫌。索性那小妾还算安稳,知道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两房相处倒还算融洽。
费夫人对费家三娘子有些了解,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平日里也轮不着她来操心。若不是费青渟找来说那丫头对太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让她帮着找一门亲事把人嫁出去,她也不会来提这件事。
宋晏储神色淡淡:“表妹的婚事舅母做主便好,我一个表兄,还能插手不成?”
费夫人轻轻笑了笑:“并非此意。”她踌躇片刻,试探道:“舅母是想,你身边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严大人,可有婚配?”
宋晏储动作一顿,缓缓抬眸:“舅母是说严尚?”
费夫人笑着:“我想着你表妹好歹也是嫡女出身,虽说母亲早逝,但咱们家的娘子规矩就没学得不好的。她又同那位严大人年龄相仿,若严大人尚未婚配,二人倒也算匹配。”
费夫人默了默,又道:“我也遣人打听过那位严大人,只说家中只剩一母亲。若是二人有缘,你表妹家过去,到也能为他打理家宅,侍奉母亲,倒也免得他担忧家中,尽可操心事业。”
费夫人此话说的有理有据,情理兼备。
要论身份,严尚虽说位列大理寺少卿,费青瑜也是费家嫡支嫡女。更遑论一个生母早逝,一个生父早逝。谁都嫌弃不了谁。
若是寻常人家,说一个媒倒也无妨,只是一方是费家,一方有事自己的得力干将,宋晏储表情未变,说出的话却已经带了几分意兴阑珊之意:“严尚年纪尚轻,暂且不急婚配之事。”
年纪尚轻?都已及冠多年了还年纪尚轻?
费夫人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仍是开口道:“都说成家立业,待日后成了婚,有妻子打理家务,他在公务上也好更上心一些啊。”
皇后也是皱眉,说话却没那么好听:“那严尚生父不知为谁,家中唯有一母,陪你表妹本就是高攀,他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皇后看着她,冷声道:“再者,你身为主子,同他说上一声,他还能拒绝不成?那是你表妹,不过举手之劳,你都不愿帮不成?”
正是因为那是她表妹,宋晏储才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费家野心勃勃,严尚又是她的心腹,宋晏储好不容易将他培养起来,又怎么可能将他往火坑里推。宋晏储神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母后也只儿臣是主子,若我同他说上那么一番,他又岂能拒绝?”
皇后顿时怒目而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表妹莫非就那么不堪?”
宋晏储态度悠闲:“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儿臣便是为人住上,也总不能乱点鸳鸯谱。”
“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什么叫乱点鸳鸯谱?”皇后大怒:“二人还未见面,你怎知他们二人不合适——”
“母后莫要多言。”宋晏储平淡打断她的话:“严尚的婚事,孤自有定夺。”她回眸看向笑得勉强的费夫人,诚恳开口:“怕是要辜负舅母的好意了。”
费夫人扯了扯嘴角:“这算什么,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既然殿下心中有分寸,倒是我多言了。”
若是往常宋晏储倒也不介意给她两分面子,只现在一旁的皇后心思不死,她只能温声开口道:“孤也见过表妹,的确是个聪慧秀致的,不若孤去求求父皇,让他降下恩典,为表妹择一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