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德尼昂当然先跟伯爵夫人打招呼,结果招致伯爵的怒目而视。
要问现在阿托斯怕什么,阿托斯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忽然之间又冒出个“哥哥”。
达德尼昂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有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的极力担保,阿托斯差一点儿就要和达德尼昂决斗。
达德尼昂才不管阿托斯发飙,他凑近罗兰耳边,小声说:“埃萨克先生的禁军也都跟来了。”
罗兰顿时笑了,她知道达德尼昂麾下那一百多名“驴友”也都来到甜水镇——这是一支最为重要的力量。有他们到来,罗兰感觉心头的一枚大石彻底放下,她甚至已经不怎么担心奥尔良公爵的反叛了。
谁知这副景象让阿托斯嫉妒得几乎发狂。他差一点儿就冲到达德尼昂面前,把妻子拦在自己身后,再也不许这年轻人多看妻子一眼。
谁知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马上都说起了风凉话:
“阿托斯,我的朋友,这位就是尊夫人吗?”
“这真令人想不通啊,您拥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妻子,为什么还能独自一个,在巴黎待那么久?”
伙伴们看着阿托斯的眼神: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阿托斯无言以对:……
罗兰上前打圆场:“各位,事实上前一阵子我也在巴黎。我现在的身份是王后陛下身边的首席女官。”
火~枪手们:“对对对,我们就说,德·拉费尔伯爵夫人,这个姓氏怎么这么耳熟?原来真的就是嫂夫人!阿托斯,你瞒得我们好苦。”
阿托斯脸色一时更黑:他的妻子成了王后陛下的首席女官。他竟然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种情绪严重影响到了阿托斯的心境,以至于路易十三与王后一道接见阿托斯的时候,这位领主表现得十分僵硬,脸色肃穆。
歪打正着,路易十三见到当地领主如此硬气,又听说领主本人也是向国王效忠的火~枪手,稍稍松了口气,心中稍感安慰。
罗兰在王后面前,则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王后将罗兰邀上了她的马车,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问长问短。当得知德·拉费尔伯爵也已经回到领地上之后,王后当即板起脸,大声说:“正好,我去问问他,这么好的妻子,竟然也舍得抛弃?”
罗兰无奈地想:现在恐怕不是让王后兴师问罪的时候。
她只能含糊其辞地向王后解释:她与伯爵之间的问题,暂时能搁置一边。
王后会错了意,顿时高兴地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们也和好了……”
——“也”和好了。
说到这里,王后面庞忽然一红。
罗兰转脸望向王后身边矮凳上坐着的博纳修太太。年轻妇人向罗兰微微点头,表示王后与国王之间的关系大大改善了。
罗兰完全明白了:看来她在离开巴黎之前,埋下的那枚最重要种子,如今已经生根发芽,也许很快就能开花结果了。
这是个好消息!
有奥地利的安娜站在路易十三的身边,至少这次奥尔良公爵的叛乱得不到到西班牙和奥地利的支持。国王和王后和好得真是时候啊!
“我在巴黎就一直听说甜水镇有种种神奇,今天终于有机会到你这里来看一看了。”
听起来王后对罗兰的领地充满了向往,眉眼里充满属于年轻女性的天真与喜悦。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奥尔良公爵的图谋。
然而,当罗兰问起王后,想要在甜水镇住多久的时候,年轻的王后柔美的面庞线条渐渐变得坚毅,她如一尊大理石雕像般端坐在平稳行驶的厢式马车中,眼神定定地望着道路的尽头。
罗兰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王后紧紧地握住了,一低头,果然看见王后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牵起博纳修太太,就这么牢牢地握着。
良久,王后才说出一句:“需要我住多久,我就会在这里住多久。”
话语里透着决心:她不可能向反叛者低头。国王在这里留多久,她就会陪伴国王在这里驻守。
罗兰肃然应是。在她对面,博纳修太太也表情恬淡,似乎早已想透彻了最坏的结果,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就这样,富丽堂皇的王室仪仗,在沿途百姓们的欢呼声中,行行走走,终于抵达了整片领地的中心,甜水镇。
抵达甜水镇之后,国王路易十三需要执行的第一件公务,就是接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人。
最先得到机会觐见的,当然是“圣”希刺克厉夫,这位是罗马教廷封的,为数不多的,尚且在世的“圣人”,理论上国王见到他都是要行礼的。
但是双方都对礼节这种事不太在乎,见面之后打个岔,就都混过去了。
路易十三仔细地问了当时红衣主教在甜水镇遇袭并得到保护的经过,以及希刺克厉夫“复生”的经过。他听了之后免不了感慨:“多好啊!”
如果他们夫妇在甜水镇也能得到天主的庇佑那该有多好呀!
——接着路易十三见到了他自己亲自派来甜水镇的密探,安德烈公爵。
路易十三:我为什么要向甜水镇派密探?
但是他一旦见到安德烈公爵本人,慢慢就回忆起来了,他确实是向甜水镇派来了一位密探,在这里从事非常重要的……建设工作。
安德烈公爵向路易十三禀报:“陛下请放心,您下令在甜水镇一带开展的各项工程一直进展顺利。”
路易十三:……我下令在这一带开展的各项工程?
说来也很神奇:安德烈公爵禀报完之后,路易十三慢慢回想,竟然真的回忆起他曾经下令在甜水镇一带修建各种工程,囤积粮食,储备各种重要物资……
有这些工程在,他面对自己那个来势汹汹的弟弟,并不是全无还手之力——他还有些重要的筹码在手里。
有安德烈公爵提供的这些重要消息,路易十三精神一振,惶恐尽去。
接下来无论他接见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人,无论是来自丹麦的王子,还是法兰西科学院授勋的工程师和医生……路易十三都满面春风,自信而从容。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本来的性格就是这样。
第194章 、三剑客位面68
法王路易十三的弟弟,奥尔良公爵在巴黎卢浮宫中扼腕叹息。
“一切都预备好了,国王竟然跑去‘朝圣’。”
如果路易十三现在人还在巴黎,没准法国这时候已经变天了。
他郁闷地抱着双臂,向卢浮宫狭长的落地长窗外望去。巴黎的天气很不好,阴云密布,憋闷异常,却始终不曾下雨。
他身边响起“笃笃”清脆的响声,是女式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
德·谢芙勒兹夫人来到奥尔良公爵身边,笑着揶揄:“你难道真的以为那一位是去‘朝圣’。”
奥尔良公爵吃惊地转着眼睛,不敢露怯,只说:“当然,我心中一直在疑惑这一点……”
他偏过身体,躬身向那位美丽的夫人行礼,同时捧起她的手,恭恭敬敬地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国王不是去朝圣,而是去避难。但又怕消息传出去国内外出乱子,所以借了朝圣之名……”谢芙勒兹夫人笑眯眯地向奥尔良公爵解释他兄长这一系列举动的用意。
“这下可好,”奥尔良公爵手一摊,略显急躁,说,“我们之前的各种设计,现在全都落空了,一切都要从头来。”
谢芙勒兹夫人顿时白了他一眼,似乎这位王弟在她眼里,只是个没心机的小白脸。
“你以为篡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笼络几名将领,再找些雇佣兵就可以了吗?我的朋友,请耐心一点。为了那个位置,多久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奥尔良公爵低着头,像是一个说错话的小孩似的,唯唯地道歉。
但只要国王和王后没有继承人,这个法国王位会自动落在奥尔良公爵手里——这一点谢芙勒兹夫人却绝口不提,也许是因为她很清楚:路易十三,迟早会有继承人的。
“不过,我们之前的安排,也不会全部落空。只不过把大军进攻的地点稍换一换而已。”
“之前你不是说那些将领们对攻击巴黎心存疑虑吗?这下正好,我们只要把攻击地点从巴黎换成甜水镇。”
“甜水镇?”奥尔良公爵不太确定,“甜水镇是罗马教廷封的‘圣地’,有圣人在那里坐镇,它比起巴黎,真的要更好些?”
“当然,”谢芙勒兹夫人似乎一听见“甜水镇”这个地名就不痛快,“什么‘圣迹’,不过是人在装神弄鬼。等我们攻下甜水镇,我自有办法证明,那所谓的‘圣迹’是人玩的把戏。”
奥尔良公爵对这位夫人言听计从,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爵爷,您请放心,跟随那对夫妻前往甜水镇的那群人里,有我们的人,会不断地把消息送出来。”
谢芙勒兹夫人说得有把握,似乎甜水镇这座新崛起的“圣城”已经尽在她掌握之中。“将来我们踏进甜水镇,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夫人,那太好了。”
“或许,我们用不着等到攻破甜水镇的那一天。”
谢芙勒兹夫人出神地望着窗外,回想起了她为数不多几次造访法国乡间的见闻。
“国王与王后,养尊处优惯了,在那里恐怕忍受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喊着要回巴黎。”
“那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
“毕竟只有种田选手,才忍受得了那样的乡村!”
谢芙勒兹夫人预言了国王与王后绝对无法适应甜水镇的乡间生活。这时路易十三和他的王后正在为究竟在何处下榻而感到纠结。
为了迎接国王夫妇,阿托斯与罗兰让出了他们在甜水镇外的庄园。那座庄园从外观看起来,与国王夫妇在巴黎的宫室相比,甚至与亚眠行宫比起来,都只是一座规模略大的石头房子而已。
唯有进入庄园,才能领略这间“大房子”为何会被安德烈等人誉为“实用主义”的典范。
这座庄园室内,动线清晰,各种身份、职务的人各归其位,没有交叉。
上百人进入庄园,就像是瞬间消失了一样,各自在各自的客房里休息安枕,各不相扰。
绝大多数房间都拥有独立的盥洗设备,甚至能够自动冲水清洗。石头的隔间有效隔绝了各种噪音,关上门,就是一个单独的世界。
然而一旦在庄园内拉铃召唤,在一两分钟之内,所有屋内的人又都能赶到庄园正中的大厅里集合。
国王与王后在庄园里看了一圈,觉得除了墙上的挂毯太过陈旧,以及缺少名家的画作、雕塑、名贵瓷器之类进行装点之外,就清洁与舒适性而言,这座庄园是无可挑剔的。
但是路易十三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意愿:他想要住在甜水镇上,最好能住在教堂旁边——
毕竟那里是“圣地”,万一叛军攻过来,甜水镇有上帝庇佑,多少也能更安全些。
这样一来,所以的事先安排都打了水漂。罗兰与阿托斯这对“主人”夫妇,又得推翻之前的布置,想办法把甜水镇上那些漂亮而舒适的“新式”住房暂时都腾出来,安排国王夫妇入住,再安排火~枪手和禁军驻扎守御,着实是费了一番工夫。
结果却比预想的要好。
罗兰发现,重新安排之后,跟随她进入位面的“观众”们,现在全部聚到了庄园里。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不用顾忌位面内的“土著”,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一起讨论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从此,德·拉费尔伯爵的庄园就有了个外号,叫做“指挥部”。
阿托斯:“指挥部”庄园?这名字怎么怪怪的?
在国王夫妇抵达甜水镇之后,阿托斯感觉自己压根儿排不上什么用场。虽然领地上的人都很尊敬自己,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跟没什么人听。
伯爵夫人自不必说,所有人都听她的。
剩下的人里,无论是安德烈公爵,还是工程师保尔、日瓦戈医生,说出来的话都是一言九鼎。甚至连镇长说话,都比阿托斯管用。
阿托斯:我抛弃了故乡,于是被故乡所抛弃。
这位领主大人,如今只能带着他的火~枪手同伴们,在领地各处转转,见识那些见所未见的新奇事物,其他时间里就只能喝喝酒、品品美食,和禁军们打打牌,赌输了钱再打打架……
他成了一位被“架空”的领主。
领地之外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送入“指挥部”。
专门负责收集消息的是彼得潘,此前他在领地周围的邻近市镇、亚眠、巴黎和法国北部与比利时接壤之处都设了贸易点。
现在贸易点摇身一变,成为情报机构。传递消息的频率从每周一次变成了每天两次,眼光敏锐的商人们将观察到的任何蛛丝马迹都通过专门的消息渠道,迅速往甜水镇汇总。
当罗兰带着汇总好的军情去觐见国王的时候,国王正和特雷维尔先生与埃萨克先生这两位坐在一起,一筹莫展——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来到这样荒僻的小镇上,消息闭塞,有种被蒙住眼塞住耳的感觉。
等拿到军报,国王与统领们立即感到被揭去了眼上的黑幕,取出了耳塞,奥尔良公爵和反叛者的行动就像是一幅画卷一样,清清楚楚地在他们眼前展开。
这些绅士们无不大吃一惊。
奥尔良公爵纠结了法国境内不小的势力,从三面向甜水镇所在的领地进攻,企图围堵路易十三。
“啊,比维斯将军竟然也投靠了王弟……他手下至少有八千兵力。”
路易十三捂着心口惊呼。
“比利时的雇佣军?唉,早知道的他们都是为了钱可以放弃道义的家伙……”特雷维尔先生与埃萨克这两位统领相互看看,脸色都很难看。
“还有哪些兵力是我们可以指挥得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