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朗蒂娜:……?
“当然了,这件事需要你和你的爷爷都完全同意才行。我的朋友,你说过你的爷爷能够表达他的心意,你能带上我,我们去见一见他,和他谈一谈吗?”
第二天,中央图书馆的“巴黎少女读书会”结束得有一点儿早。
罗兰和瓦朗蒂娜没等到唐格拉尔家的马车来接,就一起先回了德·维勒福府上。罗兰由瓦朗蒂娜带领,一起去见努瓦蒂埃老爷爷,见识了他用不同频率的眨眼来表达心意的本事。
“您是否能够了解……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完全是因为我和瓦朗蒂娜是好朋友。我真心实意地希望她能够身心愉悦,健康幸福。”
罗兰像瓦朗蒂娜一样,屈膝跪在努瓦蒂埃老爷爷的轮椅旁。
这是一个瘦削的老人——他头发雪白,手上的皮肤松弛,遍布老人斑。唯有那一对乌黑的眼睛里依旧透露着坚定与智慧的眼神。
听见罗兰所说的,老人闭上眼睛,表示他了解了。
这是瓦朗蒂娜事先教给她过的,老人闭上眼睛,表示同意;连续眨几下眼睛表示不同意。
“那么我的计划,您……同意吗?”
罗兰把话问出口,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紧张。
她也无法预料,这个计划会被老人接受还是拒绝。
老人思索了片刻,闭上眼睛。
瓦朗蒂娜与罗兰顿时一声欢呼,两个妙龄少女在老人家的卧室里拥抱了一回。
罗兰再回头看努瓦蒂埃老先生的时候,发觉他的眼神里竟然也有几分笑意。
“谢谢您,努瓦蒂埃爷爷,谢谢您的信任。”
罗兰干脆与瓦朗蒂娜使用一样的称呼。
“接下来就要看我的了。对了,到时候还需要您一点小小的配合。但是请您务必放心,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罗兰走出德·维勒福公馆的时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要办成这件事还真的不容易。
但是,为了能多拉一个人和她一起种田,这些都是小事,都不在话下。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罗兰和瓦朗蒂娜暂停了两天,没有前往参加“读书会”。
瓦朗蒂娜用这两天时间尽力照顾祖父,并悄悄收拾起了行装。
而罗兰却借机拜访了德·维勒福家的医生德·阿弗里尼先生。她拜访了不止一次,第二次上门的时候,甚至随身带了一些书籍和药剂,当面展示给医生看。
她的诚意终于打动了医生,德·阿弗里尼先生同意开口向德·维勒福先生说情。
“先生,关于您父亲的病……”
检察官像往常一样,在冷淡的面孔上努力摆出一点关切的神情:
“怎么了?医生,我记得您说过,老先生的病是没有特效药的。”
德·阿弗里尼先生迟疑片刻,还是按照罗兰的请求把话说了出来。
“虽然没有特效药,但是最近的研究证明,有一中疗法对于老先生的身体大有好处。”
“虽然不能让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但是对于某些身体机能的恢复是有好处的。”
检察官“哦”了一声,一副冷淡却又不得不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是什么疗法?”
“红酒疗法!”
医生诚恳地回答。
第69章 基督山位面25
医生为努瓦蒂埃老先生指点的“红酒浴”正好位于蒙莱里平原,那里新晋成为巴黎附近优质葡萄酒的出产地。
葡萄酒的“药浴”价值,也是位于蒙莱里平原上的一处高级酒庄发现的。
用初酿葡萄酒进行药浴,能够软化肌肤角质,提高皮肤活性,美容养颜——这是从古罗马时期人们就知道的事。
但是酒庄最近开发的药浴,则专门针对中风患者的康复。据说初酿葡萄酒中有一种神奇的活性物质,能够刺激患者的神经,让那些受损的躯干和身体部位机能慢慢恢复。
当然,除了这些所谓的“药浴”之外,远离城市,享受充足的日晒和清新的空气,品味当地出产的新鲜美食——这本身就能帮助患者保持愉快的心情,渐渐恢复。
目前这座酒庄在酿酒的工坊和酒窖旁边新修建了房舍,作为疗养院。
努瓦蒂埃老先生作为第一批尝试这种“红酒浴”疗法的病人,入驻疗养院。
老人的孙女,富有孝心的瓦朗蒂娜小姐,作为主要随行人员陪同前往。
蒙莱里距离巴黎不算远。德·维勒福先生与德·阿弗里尼医生商量好了,医生将每周造访一次葡萄酒庄,检查老先生的情况。
等到努瓦蒂埃老先生的情况稳定了,医生就不需要经常去探访,届时再将照料和观察的工作交给常驻当地的护士和药剂师就可以。
努瓦蒂埃老先生就这样搬出了圣奥诺雷的大房子,和他心爱的孙女一起,前往蒙莱里。
瓦朗蒂娜前往蒙莱里的那天,罗兰也正好“有点事”需要前往蒙莱里。两名少女便同行。
在蒙莱里的疗养院,瓦朗蒂娜在宽敞的庭院里转了一圈,又和在这里负责护理和照看病人的护士们都打了招呼。年轻的姑娘只觉得这里处处合心合意,竟然没有任何一处她不满意。
罗兰头一回见到朋友高兴成这样,也忍不住笑:“看起来,真正让你开心的,是自由的空气吧!”
“不用感谢我,我还正有求于你呢!”
“你要是觉得这疗养院缺什么,哪里需要改进的,请务必写信告诉我。”
罗兰是把瓦朗蒂娜当成了她的“体验员”,专门考察疗养院的各项体验,将真实感受反馈给罗兰,再由罗兰一一改进。
“将来我可是打算在这里开大型疗养院和度假村的。”
在22世纪,葡萄酒对人体的各种健康影响早已被研究透了——罗兰知道怎样处理,能让这种人类历史上极其古老的饮料对人的健康有益。
葡萄酒对于努瓦蒂埃老先生的身体绝对有益,只是这种益处相对有限。相较之下,也许蒙莱里的空气、阳光和清泉对于老先生的健康来说更为重要。
“还有,不久就是葡萄的采摘季。瓦朗蒂娜,我希望你也能和这里的村民们一起,享受一下采摘葡萄的快乐。”
“我和他们相处许久,深知他们都拥有善良而美好的心。”
“希望你在这里,不会再感到孤独。”
瓦朗蒂娜很感动,她上前握着罗兰的双手说:“欧仁妮,我也很希望能帮到你。”
瓦朗蒂娜现在总算知道,蒙莱里这大片大片的葡萄园和蔬菜种植园都是朋友的产业了。
“让我们保持联系,蒙莱里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报告给你的。”
罗兰心满意足地笑了——虽然她失去了一个身在巴黎的小帮手,但是在蒙莱里却多了一双眼睛,帮她留心这里的产业。
——很值!
“瓦朗蒂娜,我们是好朋友,你如果还有任何困难烦扰,请一定告诉我。”
罗兰临走之前正色交代。
瓦朗蒂娜感动地点着头,她流露出微羞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她稍许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了,谢谢你,欧仁妮——”
就这样,罗兰独自一人,回到了巴黎。
瓦朗蒂娜走后一个月,唐格拉尔夫人见罗兰还是一周四次,规律前往中央图书馆,参加“读书会”,她很好奇,问罗兰:
“我的宝贝,德·维勒福小姐离开之后,你只有路易丝陪伴,你难道不闷吗?”
罗兰淡漠地摇头:“不,夫人。‘读书会’在瓦朗蒂娜离开之后又来了新人。”
唐格拉尔夫人:……这样啊。
巴黎闹中取静的小菜园里,海蒂将手中的小铲子一丢,“呼”地吐出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坐,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小铜壶,拧开壶盖就往自己嘴里咕咚咕咚地倒。
“世事难料,我竟然也有这么一天,会在位面里帮一个‘种田选手’种田?”
听见海蒂的感慨,罗兰“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可见,人一旦憋闷到了一定程度,就什么活儿都能干了。”
太难得了。
罗兰竟然能见到海蒂这么个希腊大美人,换掉自己身上丝绸和缎子剪裁的华服,踢掉镶满宝石的皮拖鞋,换上粗糙的棉布工作服,带上袖套和手套,手持铲子在菜园里干活。
按说海蒂这么活泼,喜欢交际的个性,就根本不应该假装只会说希腊语,整天躲在基督山伯爵的大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这也是没办法!”
海蒂“呼”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我根本不能想象,把自己整天困在巴黎的一间公馆里,像是一个不能自主的女奴……”
“越是习惯了位面外的独立,在位面里就越是不能接受,这种刻在根骨里的不平等与不自由。”
罗兰默然:她很同意。
“但我能理解伯爵的想法,我必须演好伯爵麾下一个保守而沉默的‘被保护人’。如果我真的每天在巴黎社交界招摇,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前功尽弃?”罗兰好奇地问。
“嘻嘻,这些我不该说给你听的。”
海蒂扬起脸笑着,盯着罗兰的双眼,仿佛看穿了她的用意。
罗兰的脸微微有点热——现在看来,海蒂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她接海蒂出来一起“种田”,确实多多少少存了一点套话的希望。
能多知道一点都是好的。
谁知海蒂说的完全不是她想听的。
“你想过吗?你有一个‘仇人’,这个‘仇人’深深地伤害了你,背叛了你,让你的亲人死于你的眼前,让你的前半段人生永远笼罩在噩梦里……你要怎样做,才能平息你满腔的仇恨?”
“海蒂,你……”
罗兰听着她的语气,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
“对,制作方就是这样干的——他们把这样的‘情绪’强加于我。当我见到仇人的时候,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种恨意在我心底燃烧……”
海蒂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对形状漂亮的黑眼睛里确实正在燃烧着一对小小的火焰。她盯着一株从地里长出的蒜苗,仿佛那正是她的仇敌。
那小眼神彪悍的——罗兰有点庆幸,自己与海蒂是朋友,不是敌人。
“到这种时候,你会觉得,单单惩罚他一个人,根本不足以平息你心头的怒火,你唯一想做的,就是将曾经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放大百倍,反过来再施加在他身上,你失去的亲人,他也一样失去……”
罗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海蒂的这番“复仇宣言”太过骇人,但她竟然……在一定程度上能理解。
“欧仁妮,你说,这世界上存在‘完美’复仇吗?”
“完美”的复仇啊——
罗兰发出一声叹息。
“我不认为这世上存在什么‘完美’复仇。”
“‘复仇’就意味着伤害,不仅伤害对方,也同时伤害自身。”
“但是我也不会劝人放弃复仇。”
“‘放弃’本身也绝不是完美的。”
“‘放弃’并不意味着消弭仇恨,只是强迫一方接受、淡化、遗忘……是单方面的伤害。”
罗兰一面说,一面心里惴惴的。
“你别害怕——这什么‘完美复仇’并不是我在琢磨的事,这是我家大人成天在思考的。自从我进入这个位面就是这样。”
“我并不期望什么‘完美’,我就希望制作方赶紧帮我将这种‘仇恨情绪’释放掉。仅此而已。”
听见海蒂这么说,罗兰顿时觉得抽到个“边缘角色”也是件幸事,至少不会像复仇者那样承受如此漫长的痛苦与心理压力。
“海蒂,你……”
“哦,欧仁妮,我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也要被扣奖金了。”
海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表示她不能再剧透了。
罗兰:原来会被扣奖金的,不止是她家的“经纪猫”。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的歌剧团吧。”
海蒂终于找到了一个两人都很喜欢的话题。
“现在上座率上来了吗?”
“好多了!”罗兰想起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现在才知道,‘控评’这种事,这个位面里也有。”
自从她买下了皇家歌剧团,剧团的情况在一天天地转好,演出的口碑也不错。
但报上就是没有正面评价的评论员文章,甚至没有多少文章是关于皇家歌剧团的。
罗兰请阿尔贝的朋友,供职于报馆的德尚先生查了一次,果然发现了“控评”的情况。乐评人写好的稿件,但凡是赞扬歌剧团的,都被打入编辑的冷宫。
报上还登过一两次剧团的负面~评价,大多有失公允。但是这些报道都是小角色撰写的,掀不起什么水花。
真正有见地的评论员,又都爱惜羽毛,不屑于写这些一味贬低的不实之辞,因此最近的报刊,竟似乎很默契地一起忽略了歌剧团。
但是剧团的口碑在慢慢恢复,上座率在一点一点地提高。
“对了,明天我们会上演一出排演的新戏——《魔笛》。你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