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安安静静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和婉歪着头思索一会,为难地问隔壁的和珍:“四姐姐,这个要怎么做?”
和珍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给和婉细细说了一遍,对上她迷茫的眼神,就又说了一遍。
和婉还是没明白,顿时满脸愧疚道:“要不我再自己学一学,不打扰四姐姐了。”
和珍就笑道:“都是姐妹,说什么打扰呢。可能我说得不够好,等我想想再换个法子说说。”
这次和婉有些听懂了,和珍再重复了一遍,她就明白得差不多,顿时露出笑脸来:“谢谢四姐姐,我懂了。”
她低头吭哧吭哧开始继续学习,和珍也重新打开书,周围又安静起来。
云芝和春宁带着几个宫女伺候,看着格格们努力学习的样子,神色都颇为欣慰。
皇帝远远看了一眼也笑道:“不错,朕还担心和婉跟不上要哭鼻子,看来和珍很会教人。”
他其实也担心弘昼带着吴扎库氏出宫,和婉会不会哭晕过去,如今亲眼看着和婉被和珍哄着,带着几个小姊妹一起学习,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苏叶在身边笑道:“哪里,和珍就是耐心好一点,她最盼着有个妹妹,如今和婉来了,她也能如愿,对和婉就更好了。”
皇帝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朕也盼着和珍多个妹妹,可惜了。”
苏叶无奈看了他一眼,她都这年纪了,再怀孕就真是超高龄孕妇,也太危险了一点。
两人不过去御花园的时候经过,于是就进来看看。
见和珍正认真给和婉说着,皇帝就挥手制止了通传的宫人,看了一会就带着苏叶又悄悄走了,没打扰那几个认真学习的格格们。
皇帝一边走着一边道:“朕见弘昼那个样子心里也难受,怎么都得给和婉找个不错的驸马才行。这几天看了各部的青年才俊,挑了几个让人仔细查查。”
之前二阿哥的事让皇帝心里有了疙瘩,不怎么相信别人的话,而是让粘杆处好好调查一番才能放下心来。
苏叶有些同情粘杆处的人了,以前都是密探大臣,这会儿都要查年轻人们的夜生活,看看他们有没偷偷花天酒地,或者悄悄蓄养美妾,跟私家侦探似的,实在大材小用了。
不过她感觉驸马在成婚前是一回事,尚公主的男人表面上是不能纳妾,更不能有别的莺莺燕燕。
但是他们成婚前能忍住,成婚后就未必了。
加上格格们出嫁后是有公主府的,夫君却是住在驸马府,两人隔着府门不说,还有嬷嬷在中间传话,要传得不好,两夫妻有矛盾,渐渐感情就淡了。
只是很多本来感情就没好到哪里去,没见过面就在一起,婚后又不生活在一块,哪里能了解对方,怎么加深感情呢?
一个人在公主府多寂寞啊,身边还都是板着脸的嬷嬷们,据说规矩还严格得很,听着就叫人觉得难受。
苏叶皱了皱眉头,被皇帝伸手点了点眉心:“怎么皱眉了,可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来了?”
她看着两人已经走到御花园,便往亭子去,才低声道:“臣妾只是想起格格们出嫁后都住在公主府,驸马爷却住在隔壁的驸马府里,两人不生活在一块儿,平日要见面,驸马还要请示,然后公主允后才让人进来。”
这哪里是夫妻,根本就是上峰和下属。
不,上峰和下属还可能每天都见面商讨事务,公主和驸马根本不可能每天见上面的。
想想和珍哪怕留在京城嫁人,却要跟驸马隔着门住,那还成什么婚啊,这跟独居有什么区别?
而且公主还不能经常出门,闷在府里久了,人能不难受,身体能好吗?
“臣妾就想着这祖宗的规矩能不能稍微改一改,两夫妻没住在一块儿,平日又不能见面,实在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了。”
驸马过去就侍寝一下回去了,心里也不得劲啊。
公主又不能经常召他过来,要是害羞一点的可能一个月就叫一两回,驸马不也要憋坏了吗?
皇帝听得一愣,他还从没想过这件事,想着直接按照祖宗的规矩办了。
不过苏叶说得对,就是宫里他要见哪个嫔妃,立刻就能见了。
公主要见驸马却不能,还得公主先让嬷嬷去传话,定下日子让驸马再过来。
而且还不能每天传召,不然嬷嬷们可能就觉得公主太不够规矩,热衷于床笫之事。
但是没公主召唤,驸马还不能主动来见,更不能踏进公主府一步。
公主不能出去,驸马不能进来,这规矩确实有些不合适了。中间还隔着嬷嬷,要这些嬷嬷有异心故意隔开两人,或是借此拿捏驸马,两口子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皇帝微微皱眉:“要说服那些重规矩的老臣子却是不容易。”
那些最喜欢用规矩做令箭的老族人哪里会愿意妥协,固执得要命,动不动就要撞柱子死谏。
一个个不要命一样,真死了还麻烦,皇帝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
苏叶眨眨眼道:“那就变通一下,把公主府和隔壁驸马府连在一块,中间开个大门不就行了。只有工匠和伺候的嬷嬷们知道,老大臣们自然就没话说了。”
表面上公主和驸马还是分开住的,就是中间多个暗门罢了,难不成老臣们还要进去亲自视察一番,谁给他们这个脸啊?
苏叶的手搭在皇帝的胳膊上,眼圈微微红了:“和珍是臣妾手心里的宝贝呢,要真出嫁了,过得不高兴,臣妾光是想想,这心揪在一起,疼得不行。”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也不必太担心,这暗门的法子确实可行,回头朕让人斟酌一番,看这个门开在哪里比较妥当。”
他又笑笑道:“你这鬼主意,叫朕也忍不住想开个门让小两口能私下好好来往了。”
苏叶抿唇答道:“本来就是,小两口见不着,公主害羞一点,嬷嬷严厉一点,她在府里怕不是郁郁寡欢,对身体也不好。”
皇帝一怔,想到出嫁的公主,哪怕留在京城里嫁人,寿岁都不长。
得了几个皇帝宠爱的公主留在京城,嫁的人也不错,依旧没能活过三十岁。
锦衣玉食,又有御医伺候,公主们的寿岁这么短,是不是真的因为独自在公主府里郁郁而终?
皇帝想到宠爱的几个女儿也可能这样,就微微皱眉。
祖宗的规矩不是不能变,这些老大臣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死缠烂打不肯退让,要退一步的也不该是自己。
格格们的年纪都不算特别小,公主府也该建起来了,皇帝在早朝时候就点了工部和户部统领此事:“朕想着在公主府和驸马府之间再建一个不大的园子,他们二人也能随意到园子来逛一逛散心。”
要是遇上了,两人一起逛园子聊聊天,在亭子里吃喝点什么,气氛好了还能到后面的寝居歇息。
这就避免了公主要主动传召,驸马才来的窘况。
也不必驸马没传召见不到枕边人那么苦闷,算是个折中的法子。
皇帝这算是退了半步,在围墙开个门怎么都没这个诗情画意。
不然开个门,究竟是驸马过来还是公主过去,这不还要折腾吗?
还不如弄个园子,谁都能随意去,就没那么约束了。
皇帝的这个话一出,老大臣们果然跳出来反对,痛心疾首道:“皇上,公主和驸马分居而住是祖宗多年来的规矩,如何能轻易改变?”
闻言,皇帝挑眉:“你的意思是祖宗的规矩连朕都不能稍微放宽一些?规矩还能比朕的话还大吗?”
这话老大臣可不敢接,只能反复道:“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轻易更改祖宗的规矩。”
要苏叶还在,就感觉这位老大臣跟复读机一样反反复复说着差不多的话,实在没意思透了,也没个能说服人的样子,一副梗着脖子要反对皇帝,却拿不出理由来。
只知道重复是祖宗规矩,怎么,祖宗还给他托梦还是怎么的?
一路上慢吞吞终于回来后上朝的傅恒都要听不下去了,便开口道:“老祖宗的规矩又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中间也曾稍微改变过。祖宗们自己都改过,如今皇上却不能改吗?”
怎么,前面的皇帝能改规矩,换作如今的皇帝就不能改,老大臣是几个意思,觉得皇帝不如前面的皇帝,所以不配改了?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老大臣当然不应,依旧不接话,跪下就哀求:“老臣只是不想皇上随意改了这规矩,实在是公主和驸马分开也是祖宗定下来的,避免驸马对公主不利,又保住了公主的身份。”
公主就该高高在上的皇家金枝玉叶,都是下嫁,怎么能跟身份低微的奴才驸马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傅恒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感觉跟顽固的老大臣就是说不通。
老大臣越说还越激动,竟然哭了起来,一抹眼泪还冲向柱子。
傅恒就在柱子旁边,抬脚就要过去帮忙拦着,却被后边的刘统抓了一把。
他狐疑地转过头来,刘统对傅恒偷偷使了个眼色。
于是傅恒就注意到皇帝阴沉的脸,以及身后的李玉打手势让殿内的御林军侍卫都不要动。
老大臣估计以为有人会拦着自己,也没收劲,就一头撞上柱子。
幸好他年纪大了,跑得也不快,也就额头撞出血,人有点晕站不稳,不至于真的把脑袋都给撞碎了。
但是老大臣满脸鲜血也有点懵逼,皇帝怎么回事,都不让人拦着自己,还是侍卫们腿脚不如以前灵活,连他一个年迈的老人都跑不过了?
等他抬起头来看向上首阴沉脸色的皇帝,后背顿时一寒。
明白不是别人拦不住,而是压根就没人来拦着自己。
老大臣只能颤颤巍巍跪下,皇帝只摆手道:“让御医过来,请他去隔壁治伤。”
闻言,老大臣张口想拒绝,皇帝轻飘飘看了一眼过来,他立刻闭嘴了,乖乖被侍卫带去偏殿擦脸止血。
老大臣一走,朝堂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些老臣原本蠢蠢欲动,看见刚才的老大臣撞柱子皇帝都没让人拦着,又开始犹豫了。
皇帝是铁了心要改变公主和驸马之间的规矩,想必就为了几个格格铺路。
他疼爱几个女儿,哪怕留在京城里嫁人,也要格格们过得舒服高兴才行。
什么狗屁规矩,皇帝原本还想着退让一步叫大臣们不至于闹腾着说他改了祖宗规矩,是对祖宗不敬之类的。
谁知道折中的法子一出,老大臣就撞柱子抗议了。
怎么,还想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皇帝改变主意吗?
皇帝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威胁,还是用自己的小命,更是不屑一顾。
他环顾一周道:“其他人都没意见了吧?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其他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个都没异议,还高叫皇上英明。
看皇帝满脸不高兴,很多想上折子的大臣脚都不敢挪了,打算明天再说。
此时有侍卫到门口禀报:“皇上,西疆有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来。”
西边就是阿桂驻守的地方,皇帝的脸色更阴沉了。
怎么,阿桂那边又出什么意外了吗?
皇帝原本心里就不大痛快,要听见坏消息就要更不高兴了!
好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却是好消息,原本住在沙俄的土尔扈特部族主动叩关要内附!
这一支迁往沙俄多年,早就在那边根深蒂固,怎么突然就内附了?
信使被叫上殿,他首次面圣,声音有些紧张,却还是说得十分有条理:“那些白皮肤人逃亡沙俄,把瘟疫传了进去。土尔扈特部族原本住在边缘,也被传染了一部分,当机立断把人都隔开,于是才侥幸没被灭族。”
但是沙俄里面已经犹如人间地狱,死人越来越多,于是土尔扈特的族长立刻带着幸存的族人南下内附,只盼着能够在清净之地能活下去。
立刻有大臣提出反对:“若是以往土尔扈特部族内附是好事,如今他们身上不知道有没带着瘟疫,若是进来后传染了将士,那就得不偿失了。”
内附不是坏事,偏偏在这个时候!
土尔扈特哪怕有一个人身上带着瘟疫,看看外面的人间地狱,大臣们就害怕得不行!
皇帝看向信使:“阿桂暂时是怎么安置这些人的?”
信使答道:“将军命土尔扈特在城墙外驻扎,一个月内没人得病而死,才考虑让不让他们进来,却也提供了干粮和淡水。”
阿桂是在观望,却也没打算真把人饿死渴死的,但是没那么好心,只给了最低的分量。
叫土尔扈特不至于死人,却也不会太舒服。
真的过太舒服的日子,饭来张口了,他们会不会因爱成恨?
升米恩米斗仇这种事,阿桂看得不要太多。
皇帝对阿桂的处置颇为满意,部族主动内附,要是直接拒绝或是让人饿死在城墙之外,以后谁还愿意来内附呢?
但是给太多的话也不合适,别人见了,下回主动来内附的待遇不如土尔扈特,那怎么办,也给一样的吗?没做任何贡献就得到那么多,凭什么呢?
不多不少正好,既公正合理又不叫人心寒。
“阿桂做得不错,就按照他的办,一个月后要没人发病,就把人隔开来。一部分人内迁进来城墙内,却依旧不要离将士们太近。”
皇帝沉吟片刻就决定道:“让阿桂在城墙里再造内城,将士们在内城,内附的就在外城。”
这样两边虽然都在城墙内,却也不会混合在一起。
哪怕有人一个月后才发病,也不会影响太大。
有大臣却担忧道:“皇上,让他们进来,会不会传染上瘟疫?”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会不会把死人藏起来,就为了能进来?会不会是被谁指使,或者就沙俄指使的,叫他们进来后把瘟疫带进来?”
不少大臣纷纷附和,毕竟瘟疫太可怕,要真传染进来就麻烦了。
太医院暂时又没能治疗瘟疫的法子,只能把人隔开。
皇帝叫来太医院的院首,问起瘟疫能在一个人身上持续的时间。
院首就答道:“能一个月没表现出来是极少的,不过以防万一,可以持续到两个月后才让人进城墙来。”
一个月能遮掩,两个月就肯定不能了。
死一两个人能秘密埋掉,死得人多了,不可能完全察觉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