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溪畔茶
时间:2021-07-11 09:27:16

  “那章儿岂不是一个对他们两个?”许夫人捂住了胸口,心疼地抽了口气,“这孩子,我那天叫他出门多带几个人,偏不带,到处乱跑又多管闲事,真是非叫我操碎了心才罢!”
  萧珊:“……”
  她脸色控制不住地一点点僵了。
  许夫人这么大把年纪,还是通些人情世故的,忙道:“哎,大姑娘,不是说你,你没事自然是好。只是章儿太不懂事了,他就不想想,万一他受了伤,再有个什么,叫我怎么活呢!”
  说着,许夫人就眼泪朦胧起来,低头找帕子。
  许融默默把自己的递给了她。
  ……
  萧珊走了。
  好好说个话把长辈说哭了,不管是不是许夫人泪腺太盛的锅,总之她是没法坐下去的。
  许夫人很快也走了,她急着要把许华章拎回去教训,只匆匆再嘱咐了许融一句:“给你的东西,都好好用着。”
  许华章却是恋恋不舍地,临走还冲出来送行的萧信叫道:“姐夫,你要努力啊!”
  许融好笑道:“二公子,他是劝你努力读书吗?”
  萧信道:“不是。”
  许融本来不过随口一问,谁知得了否定答案,她诧异道:“那是什么?”
  将午时,外面暑气正盛,许融边问边退回屋里,萧信步子缓怠跟她旁边,道:“你真想知道?”
  这还有什么真假。
  许融宽容地配合他卖关子:“想,二公子快告诉我吧。”
  进了暖阁一眼见到许夫人放在炕角的那个盒子,她上前拿起,预备随便找个箱笼塞进去不再理会,萧信忽然伸手过来压住。
  “二公子?”许融疑问抬头。
  萧信立在她面前,望着她,道:“你不是问我是什么吗?就是这个。”
  许融:“……”
  呃。
  她懂了,许夫人刚才虽然把许华章赶开了,但她找方子的事肯定没有瞒过他,许夫人在这边跟她传授经验,许华章就在那边跟萧信传话。
  所以萧信连许夫人带了什么东西过来都知道。
  自然,许华章叫他努力什么,也不问可知了。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无非是从许夫人到许华章都不明内情地胡乱操作而已。
  但,萧信现在这么近地几乎是跟她面对面地立着,眼神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执着乃至是执拗地将她望着,眉眼是冷的,眼底又好像是热的,明明是他给她答案,却好像是要跟她索取什么——
  许融就,有点不自在。
  气氛怪怪的。
  都怪许夫人和许华章,没事给她找事。
  想要缓解下来,许融深知,她是不能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的,越觉得尴尬只会越尴尬。
  于是她避开他的手掌,索性将盒子打开了,笑道:“我娘真是会乱操心。”
  上面仍是那几张药方,她看过了看不懂,下面她记得还有一个小册子,许夫人没来得及展示成,她也不知是什么,正好扒拉出来看一下。
  总不能还给她弄了整本生子秘方吧。
  小册子的封面封底都平平无奇。
  许融毫无警戒心,随手翻开到了其中一页。
  她辨认了一下。
  是本连环画,有字有图,她主要辨认那图。
  有竹林有石桌石凳有人,人靠在石桌旁,朝着竹林方向,似乎在赏竹。
  但又不太对。
  一个人应该长不出三条腿来,许融又细看了一下,终于认出原来赏竹的是两个人,挤在一块都看不出了,这画工可真差——
  脑内忽然劈过一道灵光,她的吐槽戛然而止。
  “呵、呵呵……”
  许融干笑,咔咔咔地抬头,几乎都听得见自己脖颈间发出的僵硬动静,“二公子,别看了吧,这个画得太差了。”
  萧信:“……”
  他本来也没打算看。
  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她在他眼皮底下,打开了,看了,看完还要跟他说话——
  萧信闭了下眼,忍无可忍地,转身就走。
  背影几近落荒而逃。
 
 
第58章 问题
  对于“连环画”意外, 许融没往心里去,并非她真有这么心大,而是正如她向萧信所说——画得太差了。
  干巴巴的线条扭在一块儿, 不要说激情火辣了,多看两眼,本来有的兴致都要被浇熄。
  亏许夫人当宝一样给她拿过来。
  许融因此都没多少看了不和谐读物的自觉, 在发现萧信过后有点躲她的时候,她还生出了淡淡的囧然:不是吧, 就这个画风也能把他刺激到。
  啧, 少年。
  感慨的同时, 她还是配合了他的回避,乘这功夫, 把萧珊琢磨观察了一下。
  这不难, 因为并不需要她特别做什么,萧珊在主动靠近接触她。
  应该说,从她进门起,萧珊就在这么做了, 只是从前不明显, 像是有点拉同盟找帮手的意思, 但也像是真的闷得慌了, 想找人说话聊聊天, 纾解一下锁在深宅的愁闷。
  许融两点都不能满足她。
  作为迟早要走的人, 她在萧家没有社交需求, 别人找她, 她陪着说两句无妨,但萧珊这种聊着有点累,她有许多掩藏不住的小心思——这是真少女的自然表现, 本来没有什么,甚至也可以说是少女的可爱之处,比如说罗雁风;但萧珊又与罗雁风不同,她总透着一股幽怨,她的小心思也显出一种阴郁而琐碎感,就不那么堂正。
  这大概一半源于萧夫人的压迫,另一半则源于阮姨娘的影响,许融见阮姨娘的次数不多,但同在一府住着,大致了解她的生活状态,能自破家的灭顶之灾里逃生,养出如今一身富贵气息,阮姨娘不能说不幸运,她因此也是满意的,可这幸运相对于她的出身来说,又必须要说一句美中不足。
  阮姨娘是翰林之女,自带清贵光环,本来绝不可能为人做妾——所以萧侯爷才只好拿韦氏做了个替身,可家族出了事,从前那些清傲,就只好休提了。
  不能提,不代表就忘了。
  阮姨娘所有的期望转移到了萧珊身上,这是人之常情,亦不为过,但在实行中恐怕出现了一点问题:她是妾室,她在人生中行之有效的那些经验,是不便套给萧珊用的,用了就不伦不类。
  这个例子有点像韦氏和萧信,韦氏可以一辈子靠谨小慎微蜷缩着把日子混过去,萧信不能,他是侯府二公子,是个男人,许多事不能躲也躲不过去。
  他顶上没大树,风雨来时不会因为他弱小就绕行。
  “——二嫂?”
  “嗯?”
  听到萧珊的声音,许融才回了神,发现自己想远了,不过不能怪她,她跟萧珊真聊不到一块儿去,跟罗雁风就没这个烦恼,因为罗雁风不需要她的回应也可以,自己叽叽喳喳就能说个没完,她听着,偶尔应一两声就行了。
  “二嫂,伯母该不会还在怪我吧?”萧珊哀怨地问。
  许融叹了口气,看吧,又来了。
  萧珊这种,最能克她的是许夫人,落泪永远快人一步,谁也别想在这个领域战胜她。
  但许夫人应该并不想克她——许女士老早把择媳条件摆明了,万不得已时,什么都可以凑合,唯独一个“庶”字不可以。
  也就是说,不论从哪个方面算,萧许两家都不可能再出一桩联姻。
  “没有,我娘只是头疼章哥儿淘气不长进。”她随口回应。
  “小侯爷——”萧珊人又精神起来了,捏着帕子道,“其实为人不错的,他不必像二哥那么用功,将来,能守得住家业就成了。”
  许融转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不接话,只“嗯”了一声。
  不管有意思没意思,最终的意思不能由萧珊这个姑娘家口里说出来,至少得是阮姨娘、准确说萧侯爷才有权开这个口。
  现在后方都还没动静。
  许融不知道萧侯爷是不好开口,还是未必赞成——但也未必反对,总之可能是还没想好,所以他不出面,却也不阻止萧珊。
  只要不挑明,萧珊找她聊聊也不算什么错。
  “二嫂——”
  萧珊又要尬聊,红榴忽然小跑进来,声音清脆地道:“二奶奶,门房上有你的帖子,我哥哥送进来的。”
  红榴的哥哥跟着许融陪嫁过来以后,没什么具体差事,一直在外院散养,十五六的半大小子,大半时间都闲着,就跟红榴传承了同一技能:各处乱逛,有事没事的听一耳朵,捎带手的帮萧家的下人们干点活,还混了个不错的人缘。
  像这种投贴传话的小事,就可以不经过萧夫人,直接送到许融跟前。
  许融心下一边奇怪,不知谁给她投帖,一边伸手把帖子接了过来。
  信封拆开,里面是张花笺,角落压着茉莉花纹,散着淡淡幽香,与这笺纸所赋予的斯文气息不同,上面的一笔字要粗豪狂放得多。
  许姐姐敬启:
  七月初十日是我父亲五十寿诞——
  不但字大,意思写得也白,很投许融的学识水平,两三眼扫完。
  人真是禁不住念想,这帖子正是罗雁风遣人送来给她的,说诚安伯将办寿宴,邀请她如若有空,前去参加。
  红榴见她抬起头来,笑嘻嘻地道:“二奶奶要去吗?诚安伯府的人在外面等着回话。”
  许融点头,道:“等一等,我写个回帖。”
  她理完嫁妆以后,日常不怎么动纸笔,也没有现磨的墨,便站起身,预备去萧信那里借一下。
  萧珊跟着站了起来,搭讪着问道:“二嫂,诚安伯府邀你过去做客吗?”
  许融道:“嗯。”就便向白芙道,“送大姑娘出去。”
  萧珊本来没想走,被这一说,就不好不走了,又忍不住道:“他家不大通礼数的,尤其那个二姑娘——”
  “大姑娘,背后说人,也不是知礼的做法呀。”许融向她一笑。
  “……”萧珊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又说不上来,把帕子拧了两圈,只好闷闷地走了。
  “这位大姑娘近来有点奇怪。”红榴人小鬼大地咕哝了一句。
  许融笑出声来,摸一把她的脑袋,到东次间前,掀开帘子,道:“二公子——”
  她顿住,因为看见萧信手一颤,一笔直划下来。
  不用近前她也知道,这张纸废了。
  “什么事。”萧信没回头,沉声问。
  许融顿了顿:“——我借一下笔墨。”
  萧信没出声,把那张纸揉了,然后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
  过程看上去很正常,唯一的问题是,许融进去的时候,始终没与他目光触到,等她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了,感觉后脑勺有点灼热。
  据科学研究,人的目光是有磁场的,所以即使是背后的注视也可以被感知到,她现在就感觉被这种“场”笼罩。
  ……不是吧。
  都几天过去了,他怎么还没恢复。
  早知她不过来了,磨个墨费点功夫,总不用被监工盯着。
  手一颤,她歪出一个大墨团来,也废了一张纸。
  她默默地揉掉,重新扯过一张纸来。这张终于没出问题,就是因为写时有压力,导致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字更丑了三分。
  “你——”
  许融一惊转头,手下意识一用力,才写好的字纸哗啦给她扯成了两半。
  她对着发愣:“……”
  萧信走至她身边,随手扯过新的一张纸来,就着她的手看了看,去拿她的笔,许融不觉捏紧,萧信低声道:“松手,给我。”
  “……哦。”许融连忙松开。
  萧信重蘸了墨,笔走龙蛇飞快照着她废掉的纸抄了一份,递给她。
  许融抿了下唇,接过来,道:“二公子,多谢你。”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没来由的干涩。
  “你要出门吗?”萧信才问她。
  他这一句问出来,之前那种“场”就破掉,一切又都正常起来了,许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嗯,罗二姑娘邀我。二公子,你——”她想了下,征求他的意见,“快八月了,你时间紧,就不用去了吧?”
  萧信点头:“嗯。”
  许融站起身来,余光悄悄瞄他一眼——他这样看起来又好像没事了,不过她也不敢多说话了,力图自然地出去。
  ……
  七月初十就在五天后,很快到了,许融提前去跟萧夫人说了,萧夫人其实也收到了帖子,是来自诚安伯府层面的,这种一般是广发帖,差不多门第的人家都会收到,去不去就各由各家了,关系如果不怎么样,通常由管家备份礼过去就算了。
  萧夫人就不打算去。
  她没兴趣跟罗家这种外戚新贵应酬。
  但她倒也没阻止许融,许融跟这种层次的人家来往碍不着她的事,她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萧夫人都不去,萧侯爷自然更不去,常姝音怀着孕,也不适合出门,许融本来以为这趟只是她一个人了,心情放松地选好了两样贺礼,等到当日去往二门外坐车。
  走至半途,红榴啪啪啪跑了过来。
  “二奶奶,我、我哥哥说——”
  许融停下脚步,叫她:“不急,慢慢说。”又问,“怎么了,没有车了吗?那去外面租一辆。”
  这类里外传话的事都是红榴在做,她哥哥在外院,比旁人做起来方便,一大早就是她传了话给哥哥去车马房要车出门。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