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矿的黝黑脸蛋已经完全涨红了起来,气的几乎七窍生烟的金雷一甩手中的马鞭,指着郎世轩说道:“小白脸,你就给个痛快话,敢还是不敢?”
后者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轻轻地翘了下唇角,然后他无比冷漠的问道:“你要比什么?”
金雷眼睛一转,他当然不会比什么背书写文章之类的,那纯粹是找死。
“骑马、射箭、摔跤……这三样里,只要你能赢一样,我就承认你有资格拥有美人。”
“首先,我有没有资格不需要你来认证,其次……”郎世轩冷淡地说道:“你的挑战我答应了。”
一听他应下,金雷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好笑他已经胜券在握一样,而周围其他听了这话的同僚们却都一个个的开始急着相劝了起来。
这个说:郎大人,你冲动了啊!
那个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怎么能赢得了这种草原莽夫,若是输了不仅你自己丢人,咱们大业不也得跟着丢人啊。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相劝,站在那里的朗世轩却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如此这般,几刻钟后,郎世轩和金雷就出现在了一处皇家演武场中。
“郎相,郎相,不好了!”当小黄门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时候,正在做票拟的郎英不得不从积成小山一样的奏章中抬起头来。
“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可是陛下和皇后……”
“不是不是,与二位圣人无关,是您的儿子小郎大人。”小黄门嘴皮子也利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草原王子公然挑衅郎世轩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现在人就在演武场,说是……要比箭?”
不知为何,当比箭两个字一出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郎英的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小黄门想,您怎么看起来这么放心呢?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赶快跑过去阻止吗?
“小郎大人这也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啊!”同是阁老又最擅长打太极的甘泉笑呵呵地揶揄了一句。
至于另外一个黑面阁老张怀英,人家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郎英闻言抚须而笑,心想:你们懂什么,若单论箭术,我儿子可未必会输。
不过话说话来,这倒是一个颇好的机会。
郎相微微一笑,召来那小黄门在其耳边叮嘱了几声,后者闻言诧异的惊呼一声。
“总之你要说的越凄惨越好,明白了吗?”
“是,小的明白了。”小黄门满脸纠结,心想:怨不得人官能做的这么大呢,心思果然够黑。
半个时辰后,皇家演武场,全场鸦雀无声。
哐当一声,草原小王子手中的长弓掉在地上,发出了好大一声闷响,他的眼睛像铜铃般睁的老大,嘴唇也在剧烈的哆嗦着,粗犷的脸上满满的写着四个大字:“不可置信”。
“红心!十箭十中,郎大人胜!”负责记录成绩的小兵一甩手中的小旗兴奋的宣布了比赛结果。
“不可能!!!”金雷大吼一声:“你个小白脸,箭术不可能这么好。”
朗世轩闻言淡淡地扫了其一眼,不屑的问道:“怎地,要赖账?”
草原小王子的面色变来变去。
但他最终还是要脸的——主要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在看呢!
最终,愿赌服输的金雷承认了自己的的失败。
亲眼见证了奇迹,郎世轩那些跟过来看热闹的同僚们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十分的激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喝起彩来,中间再夹杂几句对于草原蛮子的讽刺,这让丢尽脸面的金脸面色涨的越发通红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金雷少年心性,即便是心里已经承认对方的箭术在自己之上,但还是想要再“搬”回一局来。
于是,他甩下弓箭翻身上马,并同时对着郎世轩挑衅道:“你敢不敢再跟我比比骑术?”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嘘声。
金雷王子耳根发红,但面上却已然露出一副恶狠狠地表情。
郎世轩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然后,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下,男人慢条斯理的走到了马尾旁,下一秒,一柄裁纸刀深深地扎进了马臀中。马儿吃痛,疯狂嘶鸣一声。草原小王子只感到眼见骤然一黑,然后□□的爱马就跟疯了似的,开始撒蹄狂奔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姓郎的你这个卑鄙小人!!!!!!!!!!!”
又没有人答应要跟你比,郎世轩淡漠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围观众人:“………”。
当李纯意接到朗世轩被殴打,人现在已经“生死不知”的消息时,吓的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没晕倒过去。眼泪跟没了闸门的水龙头似的吨吨吨地往下流,再之后她跟一只愤怒的小母牛似的嗖嗖嗖冲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别在了自己后腰上,最后坐上马车,风驰电掣般的向着皇家演武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相公!!!”到了地方,李纯意一眼就看见了被许多人围在中间的那道熟悉身影。
听见叫声的郎世轩回过头来,众人也很有默契的让开一条路。
满脸急色的李纯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相公,你、你没事吗?你到底伤到哪里了?”
看着好像还好啊。
难道是内伤?
那不是更叫不妙吗
“我没事。”郎世轩看着妻子红红的眼睛,心里霎时一暖。
“弟妹放心,世轩兄他没事,有事的是那个草原王子嘞!”
“对啊,对啊。嘻嘻,摔的可不轻呢,我看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休要下床了。”
“他活该,我们郎大人可是文武双全,叫他再狂妄。”
李纯意:“…………”。很快搞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自己闹了大乌龙的女人露出了无比尴尬的表情。郎世轩唇角微掀,望着她的眼中透着温柔的笑意。
偷偷地把菜刀踢到看不见的角落里。
马车中的李纯意俏脸含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
第87章 0087 我手疼
“手……好疼……”寂静的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的马车里, 响起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手?
李纯意眨了眨眼睛,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好奇,然而脑袋却完全不听指令般的跟着转了过去于是自然而然地男人那特地摊在膝盖上的, 带着血痂和青肿的双手就出现了视线之内。李纯意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时候也就顾不上装冷漠了,连忙抽出了自己袖口中的一条锦帕。
“是比箭的时候伤着的?”李纯意一边为其包扎一边皱眉问道。
“嗯。”郎世轩的声音里不知为何竟带上了一丝丝的“委屈”, 他说道:“太长时间没有控弦了,虽然准头还在, 但是手却……”
“你本来就不该跟他比什么箭的。”李纯意说道:“万一真的伤了手, 以后还怎么写文章?”
“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 那种情况下,我若再不应战, 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朗世轩哼了一声, 特别理直气壮地说道。
李纯意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然后眼睛一转,咳了声问道;“这么说,你是吃醋了?”
郎世轩抬起头, 女人那双充满希冀又笑盈盈的眼眸正在盯着他。
于是——
“对!”男人撇过头去, 淡声说道:”我吃醋了, 我生气了, 我不爽了, 你高兴了吧!”
“还行。”李纯意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末了, 还对郎世轩说了句:“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能够再激烈点,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更高兴的。”
郎世轩:“………”
马车晃荡晃荡晃荡的往前走着——
许久之后。
“你不给我吹吹吗?”他忽然又面无表情地问道。
都给拿帕子包上了,还吹什么吹啊, 你这种没话找话的技术也未免太差劲了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孩子气的男人,李纯意却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怜爱”之感???
“你什么时候学的射箭?而且居然能赢的了金雷那个白痴,看来技术是真的很厉害啊!”
不知道是不是是被白痴那两个字给成功取悦到了,郎世轩的唇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
“十二岁的时候吧,练过一段时间。”男人看着李纯意缓缓说道:“那一年,娘的一个隔房侄子从金陵来到了京城,在家里头小住了一段时间。他……箭法极好。”
李纯纯意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少年的你,心里就对表哥产生了崇拜。从而拜他位师练就了一手本领?”
朗世轩闻言立刻就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
疑?不是这样吗?我猜错了?
李纯意抿了抿嘴巴,然后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截然相反的解释,于是她说道:“要不然就是你很讨厌那位表哥,见人家百步穿杨心里十分嫉妒,所以下定决心要苦练箭术,早日超过他?”
男人闻言定定地看着她,结果,最终,居然,点了下头!!!!!!!!!
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郎世轩吗?
李纯意顿时有些风中凌乱了。
“娘……很喜欢她的侄子。”郎世轩轻轻地说道:“总夸他的箭法有多么精妙。”
如同蜗牛的触角瞬间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而下意识的缩回去一样,李纯意的心脏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在瞬间紧缩了起来。
尽管知道,这很可能是男人故意说出来,让自己心软的,但是——
“你……”李纯意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最终她轻声说道:“那,那我就给你吹吹吧!”
三架黑漆银蜡的大马车带着两个幼稚的主人轱辘辘地回到了家中,李纯意第一个先跳了下去并不等着身后的男人,而是自己低着头脚步匆匆的朝着里面小跑而去。
至于随后下来的朗世轩,他的唇角不知怎地竟然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显得有些血肿起来,但很显然嘴上的“伤势”并不影响他此时绝佳的好心情。
李纯意一股脑的冲回了室内,大约三四分钟之后,郎世轩也随之跟了过来。
禾儿去请的大夫没过多久就到了,朗世轩毕竟只是皮外伤,并不算多严重多上些金疮药便行了。
“只是老夫把脉后发现,您肝部的郁气结的有些严重啊,最近是不是总是失眠多梦且感到浑身乏力,精神难以集中?”
郎世轩没说话,他只是轻轻的看了某人一眼,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于是,太医就给开了一张药方并嘱咐他要按照医嘱服用,如此太医前脚刚走,听说父母回来了的孩子们后脚就赶过来了。
“爹,您的手!”贤儿眼睛一红,脸上露出着急的模样。
秀秀也凑过来,紧紧地挨着自己的父亲。
在孩子们面前朗世轩也不卖惨了,很是温和的说了句:没什么。
眼看屋子里面的气氛已经完全趋于温馨模式了,李纯意就默默的退了出去,嗯,她去了厨房,今天的晚饭她准备亲自来做,还有要督促下人给朗世轩煎药!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这一家人又可以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能够看得出来孩子们都很高兴,便是连平日里最冷酷的大宝都在饭桌上给爹娘一人夹了一根鸡腿儿。
吃完了饭,郎世轩开始检查孩子们的功课。
再之后,随着天色完全的漆黑下来,他自然而地也就留了下来。
“你不回书房啦?”李纯意满是挤兑地问道。
男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他的上品碧螺春,悠然自得,但就是不说话。
无赖。
李纯意哼了一声也没理他自顾自的就去耳房沐浴洗漱了。
等到浑身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回来的时候,郎世轩已经自顾自的躺在了床上,并且还是盖着被子,连床帐都放下了的那种。
李纯意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吭哧吭哧的要从男人的身上爬到里面去。
似乎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的到来。
本来闭目不动的男人突然膝盖屈起,李纯意的肚子被重重地顶了下,于是只能哎呦一声,整个人跌在了他身上。“你干嘛呀!”女人凶巴巴地问道。
“我手疼。”朗世轩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手疼和你故意用膝盖顶我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你的手只是皮肉性质的擦伤而已,又不是骨头断掉了,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这样娇弱!”
“我不管。”朗世轩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我就是手疼。”
李纯意:“………”。
趴在男人的胸口上,夫妻两个你看着,我看着你,空间中开始涌动着某种紧绷的味道,最终李纯意说道:“我们谈谈吧!”
“好。”
几分钟后,他们两个盘着双腿面对面的坐在床上。
李纯意素来是个直接人,开门了当的便问道:“你是不是想要道歉,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郎世轩下巴绷的死紧,眼神也开始有些犹疑,但是在妻子灼热的视线下,最终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与李纯意这种道歉也好,撒娇也好,耍无赖也好都是驾轻就熟的老手不同,郎世轩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对任何人道过歉,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而他的优秀也配的上这份自傲。
“那我问你,你知道你自己错在哪了吗?”
此时的李纯意完全是正义凛然的,浑然忘记了此次的冷战中她也不是全然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