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很快的,整个花厅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你想要说什么?”李纯意好整以暇的问道。
邹心雨坐在黄花梨木的长背椅上,过了许久,方才用着怔然地表情回忆般地说道:“我从小就没有娘,爹又常年在外走镖,所以就将我放在一个远房亲戚家抚养,那家人并不大喜欢我……又嫌弃我是个女孩……总是背着我爹偷偷苛待于我。”
李纯意没有接话,只那么静静地听着。
果然,邹心雨继续说了下去。
“五岁那年,突然有人告诉我,我爹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很恐惧……可意外的是,没过多久我就被人接到了京城,他们告诉我,我爹救了郎家的老爷,为了报答我爹,他将会负责抚养我长大……郎家很好,吃的好,住的好,用的好,什么什么都好……”邹心雨讲到这里的时候,轻轻地笑了一下:“只除了夫人她不大喜欢我……你能明白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吗?你能明白我拼命的想要融入这个家,却始终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吗?”
邹心雨渐渐地开始有些激动了起来,她喃喃地说道:“……我是多么的喜欢这里啊……又是多么的喜欢轩哥哥啊……他那么出色,又好看又聪明,像是个大人一样从来都那么的沉稳淡定……我喜欢他,我想要嫁给他……我无数次的幻想着能成为他的妻子,夫妻恩爱,生儿育女,幸福一生,可是这一切全都因为的你的出现而毁灭掉了,你说……我怎么能够不恨你?”
嗤——
这个时候的李纯意却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屑至极的冷笑。
她心想:还以为你罗里吧嗦的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呢,搞了半天竟然还是这种无聊的自我意1淫。
“你恨不恨的,我根本不在乎,不过看在你魔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发发善心的多说两句吧……”李纯意挑起眉眼看着邹心雨,声音淡淡地说道:“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便没有我半路杀出来,郎世轩也绝对不会娶你!”
“为何不会?”邹心雨激动地说道:“若是没有你,成为她妻子的人定然会是我!!”
“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心?”李纯意上上下下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郎世轩是堂堂阁老的嫡子,自身也是才华出众,前途正好。像他这样的高门公子,就算娶妻也是娶那种名门闺秀,世家之女,而你呢……相貌?出身?才情?你有什么啊?世轩凭什么非要娶你当妻子?”
“轩哥哥心灵高洁,绝不是那种有门户之见的男人。”
“你说的对,他的确不是那种人。”李纯意笑的越发讽刺起来:“他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以上的这些便构不成任何的门槛,他会为自己所爱之人荡平一切,让她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嫁进郎家来……可这些他却都不愿意为你去做啊!”
第94章 0094 贤姐儿的笄礼
邹心雨呆立当场, 而李纯意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一柄利剑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心脏之中。
“你对他表过白吧?”女人用着肯定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我刚进门的时候,你恰好就不在府中,说是去庄上养病, 其实是被故意送走的,对不对?”
邹心雨的牙齿开始打起了冷颤,脸上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丝血色。她虽然没有直接承认, 但此时的表情无一不是告诉别人,李纯意说对了!
“我猜当年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当你知道你最爱的男人将要奉旨娶别的女人时, 你激动了, 愤怒了, 伤心了,再也无法控制了, 所以你忘记了礼法不顾一切的冲到了郎世轩的面前, 把自己的心意完完整整的向他表白了一次,也许你还哭了,哭的很漂亮也很可怜,你希望自己的眼泪与情谊能够打动你的轩哥哥, 然而——”李纯意看着邹心雨一字一字地说道:“然而, 那个男人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你。”
没有一丝丝的情谊。
很冷静, 很严厉的拒绝。
“我对你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不要自作多情。”多年前那冷酷的话语似乎再一次于耳边响了起来。
邹心雨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起来摇摇欲坠, 似乎连魂魄都没有了, 只有一副空壳般的架子。李纯意瞧着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双眼之中有着一抹淡淡的鄙夷,她觉得邹心雨应该就是她姐姐曾经说过的那种恋爱脑,还是非常偏执的那种类型。
就跟神经病似的。
无论别人明里暗里的拒绝过多少次, 她都能在日复一日的妄想之间补脑出许多感天动地的情节来。
“你喜欢的只是你幻想中的轩哥哥……”李纯意静静地说道:“我觉得,你的心早就生病了。”
邹心雨闻言怔愣半晌,然后她忽然抬起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
其实,她若不是如此偏激,日子未必会过的这样不幸。
毕竟彼时的小黑熊是真心喜欢她的,邹心雨若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妄念,愿意一心一意的跟郎世焱过日子,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凄凉的境地。
这是李纯意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邹心雨,因为就在不久之后,邹心雨就死在了一场恶□□件之下,这倒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当然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现在,邹心雨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从此她算是彻底消失在了李纯意的视线之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不知不觉的今冬的第一场雪来临了。
初雪的那一天,李纯意难得起了个大早。
郎世轩也特地请了假没有去上差,若说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今日是府里为贤姐儿举办笄礼的好日子。
水银镜镜前,李纯意正在左一件右一件的试着衣裳、首饰和妆容。
朗世轩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老婆跟花湖蝶儿似的来回折腾,不由低声失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你要举办笄礼呢!”
谁想听了这话的李纯意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立刻笑着转过身,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脸蛋娇羞地说道:“这位公子,那您猜猜,奴家今年是十四还是十五啊?”
厚脸皮!
郎世轩的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心想:你就算瞅着再怎么年轻,也断然不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啊!
“怎么答不上来吗?”不料想那个女人不但是个厚脸皮且还是个变脸狂魔,刚刚还笑嘻嘻的样子,现在就脸色一撂,露出生气的表情恶狠狠地寒声逼问道:“好啊!我就知道,你这是嫌我老了,不水嫩了!呜呜……没良心的死男人,我我我我不跟你好了!”
“祖宗,你可饶了我吧。”郎世轩一把将天青色的厚绸缎被蒙在了自己的脸上,还呜呼哀哉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话。
李纯意哼了一声,没意思的撇了撇嘴巴。
如此花了几乎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女人方才把自己打理完毕。
看着水银镜中倒映着的雍容华中透着一丝艳色的女人,李纯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今日的主角是女儿,但她也要当最靓的妈妈。
就像是她曾经许诺给贤姐儿的那样,今日的这场笄礼举办的可谓是及其风光,不但参加者众多,且各个都是身份尊贵之人。顺带一说的是,为了庆贺姐姐的好日子,大宝也从书院赶了回来,这对于李纯意来说无意是双喜临门啦。
上午十时,典礼正式开始。
众目睽睽之下,贤姐儿一身玫瑰色羽纱织锦拖地长裙,面容羞涩,莲步轻移而来。
今天的她看起来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大姑娘了,而且与活泼(没有正形)的母亲不同,贤姐儿的容颜举止完全符合当下关于“名门闺秀”这四个字的定义。
所以此时站在这里观礼的众位夫人们无不眼前一亮,有一种发现了了珍宝的感觉。
“听说自小是随着祖母长大的……”
“在兰馨堂读过几年的书,同在那里学习的还有几位侯、伯家的小姐们。”
说实话,单论美丽贤儿是不如其母的,但这不能说她不漂亮,正相反,十四岁的贤儿生的是秀颜纯美,清新动人,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好漂亮的女孩子,最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仪态、谈吐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愉快感觉。
漂亮、温和、知礼。比她那个不着调的娘看起来强多了!!!
此时此刻,在场的那些有儿孙且儿孙还没成亲的夫人们,开始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小算盘。整个笄礼隆重而又颇为沉长,但所幸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再最后一次拜礼之后,郎世轩上前一步,笑声宣布:小女笄礼已成,感谢各位盛情参与。
众人闻言纷纷开口恭喜并大力称赞贤儿有多么的美丽聪慧,你们夫妻两个又是多么的有福气竟能生的出这样的好女儿来!!!
“你可真是受欢迎啊!”就在李纯意夫妻陷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时,站在贤姐儿身侧的一位年轻女子先是感慨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就活活泼泼都问了句:“对了,什么时候开饭啊?我肚子都快饿扁啦!”
贤姐看着这位大力揉着自己小肚子的女孩子,纯美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马上就会开始的,还请太子妃娘娘再忍忍吧。”她及其小声地说道。没错!这个穿着大红色宫装,看起来十分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就是当今太子楚元庭的妻子了,她是草原人,汉文的名字叫做曲珺裳,是一个性情天真烂漫的大胃王。
毕生的梦想是希望吃遍天下间所有的美食。
也因为这个,她与李纯意十分合得来。
两人虽然有辈分之差,但是却经常约着到处吃吃喝喝,关系可以说是十分融洽啦。
“大嫂真是个吃货啊。”不远处听见这番对话的二皇子情不自禁地在秀秀地耳边疯狂吐槽道:“明明在过来的马车里,她已经吃了足足五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并喝光了两碗豆浆,可现在居然就说自己已经饿扁了,哼哼哼……看来大哥说的对,嫂嫂她真的是有两个胃啊!”
秀秀闻言微微抿了抿嘴巴,然后谨慎地问道:“太子殿下的小金库还好吗?”
吃货这种生物,可不是谁都能养的起的。
“似乎不大好。”楚元锦叹了一口气:“我上次碰见哥哥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憔悴的原因不一定是没钱养媳妇,也可能是因为在另一方面劳累过度所至,毕竟这位太子妃一看就很精力旺盛的样子,说不定太子已经被她给榨干了呢。
思想已经再不复幼时纯洁的秀秀,面色冷静的如此想到。
笄礼结束之后,贤姐儿就从静安堂单独搬到了一处崭新的小院中,她将在这里一直居住到自己出嫁为止。
当然了,说到出嫁这件事情,就不得不说京中诸位夫人们对于贤姐儿是多么的“追捧”。
青春美丽,正当妙龄,顶级家世,她甚至还是位尊贵的县主。
这样的品种,扔到婚嫁市场上,那各家不都得抢疯了啊。
然而这些狂热的追求者却全都被郎世轩以女儿还小,三五年之内,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为由全部都给回绝了。
“干嘛黑着一张脸。”李纯意见状毫不留情的开始嘲笑道:“你这样的表情,好像一个妒妇啊,哈哈哈哈……”
郎世轩看着笑的兀自开心的妻子,一张本就阴沉的脸色变的更加不好了。
他心想:我辛辛苦苦,疼着宠着,好不容易才长大的女儿,凭什么就要便宜某个臭小子啊,不行!!!坚决不行!!!
如果有一天,贤姐儿真嫁人了,说不定可以看到郎世轩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样子,这样想着的李纯意胸口顿时阵阵起伏,糟糕!她又开始想笑啦。
第95章 0095 两条人命
“你说什么!!!”因为过于震惊, 李纯意手中端着的和田玉莲纹茶盏瞬间摔落了下去霎时热气腾腾的茶水半数撒到了她的裙摆上。业大嫂子还有周身伺候的丫鬟们立刻就发出了担忧的叫声,然而李纯意却顾不得这些,只直直的看着业大嫂子声音发颤般地一字一字问道:“你刚才说……说邹心雨……她……死了?”
“是!”提及这件事情, 业大嫂子的眼中也划过一抹黯然来。
“怎么回事啊?”
“唉……”业大嫂子露出了一个难以启齿的表情,李纯意见状便立即让屋子里所有的下人全部退了出去,业大嫂子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你万万想不到, 邹心雨是怎么没的。”业大嫂子表情艰难地说道:“白云晗……是白云晗把她给杀了。”
啥?怎么还扯出个白云晗来了???
原来自从邹心雨被送到庙里清修后没多久,郎世焱就有意把白云晗接回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白云晗断然拒绝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白姨娘的声音全毁了再也不能说话, 成了个哑巴。”业大嫂子轻声道:“是邹心雨叫人做的。”
李纯意:“…………”。好狠毒啊。
再之后, 业大嫂子又对她说了许多的“真相”譬如说当年康哥的事儿也是邹心雨故意陷害的白云晗。
“她自己趁人不注意,偷偷的从庄子里跑了出来, 然后也不知道怎地就摸到了邹心雨所在的地方, 她在那庙门口埋伏了整整七日,然后终于被她逮住了机会……”业大嫂子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阵阵地后怕:“听说白姨娘上去就是一刀,正正好好的插在了她的心脏上。”
李纯意听到这里不禁越发的震惊起来。
因为这一切真的实在是太戏剧化了,画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杀完人后, 她倒也没跑。”业大嫂子抬起手用娟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低声道:“那庙的后山有条小溪, 白云晗投水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