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礼部郎中,瞳孔放大。
这会他倒宁愿公主去祸害户部了。
“这女人一两银子就可以买走,有人敢买吗?”那男人挺着将军肚嚣张喊话。
男人话音落下,女人身姿袅娜地坐起来,摆出作为一件商品该有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不情愿。
楚攸宁知道这个世界有人口买卖,有自愿的,有被强迫的,在她看来,买回去还得费粮养着,不好。
她开始在心里换算,一两银子能买多少斤粮,围观人群却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
这么便宜,一两银子,哪怕是个老婆子也赚了,何况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人群中有几个公子哥携一身脂粉香相互调笑走进来,其中一个听说地上的女子一两银子就能买走,当下要掏钱买。
同伴拉住他,“你不要命了,那是越国人。”
越国人来到庆国就作威作福,没人敢得罪,吃亏了朝廷也不会为他们做主。
“怎么?庆国穷到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买个女人了?还是……不敢啊?哈哈!”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越国故意以这种方式羞辱庆国,一两银子能买到的美人,庆国人却没一个敢买,因为这是越国人卖的。
楚攸宁听到是越国人,想起昏君昨天让她乖乖待在将军府里躲着的话,不免有些好奇越国人长得有多可怕。
她抬头看过去,一样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要说有不同的地方,就是略丑。
她摇摇头,越国人都欺到这份上了,除了武器不如人,还有朝廷不够强硬。
“庆国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怂啊,这么便宜的美人都不敢买。”男人身后的公子哥大声嘲笑。
不敢买,抢倒是敢的。
楚攸宁正想着把这女人带回去能让她干嘛,就有人抢在她前头开口了。
“呵,小爷我买了!”
一锭银子扔到地上,骨碌碌滚到越国人脚下。
一个略显富态的男子步履虚浮地走进来,脸上还残留着宿醉后的红晕。
“陈子善,你这是认为庆国的女人怀不了你的种,打算让越国的来吗?”刚才想要买的那个纨绔哈哈大笑。
“你连话都放出来了却不敢掏银子,到底是谁没种!”陈子善讽刺回去。
越国男人没料到真有人敢出钱买,眯着一双三角眼看向陈子善,“居然有人敢买越国的人当奴才,庆国是想亡国了吗?”
陈子善心里有点颤,却还是挺直身,“亡国不亡国的轮不到我操心,你敢拿出来卖我就敢买。”
楚攸宁点点头,是个有骨气的。
陈子善其实就是为了气他爹,谁让他爹宠妾灭妻,再加上刚从花楼出来,还有些宿醉昏沉,所谓酒壮怂人胆。越是得罪人的事他偏要干,气死他爹。
“五两银,本公子买了。”
又一个锦衣玉冠的翩翩公子摇着折扇走进来。
裴延初刚得到程佑上门传话,立马打听陈子善的去向,也幸好打听了,不然兄弟回来让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搞砸了。
裴延初暗暗打量地上那女子,想知道能让沈无咎交代他跟人抢的女子长的何等天仙样,要知道,攸宁公主可是刚进门,沈无咎居然敢置外室了,他怀疑沈无咎在边关吃了熊心豹胆。
细一瞧,女子扶风弱柳,雪肤花貌,生得倒也千娇百媚,只是一看就知道已非清白之身,想也知道越国人既然打着羞辱的心,自是不可能拿一个黄花大闺女来白送给庆国人,他实在想不通沈无咎为何要托他买这么一个人。
陈子善看向跟他一样有胆量的人,居然是英国……不,是忠顺伯府的裴延初。
裴延初出自忠顺伯府庶子三房,他父亲不受宠,在府里活得像个透明人,这个裴延初倒是因为当年跟沈无咎交好,声名大噪。
当年跟着沈无咎那小霸王横行京城能不出名吗?
“就不怕买回去连累你爹娘?”陈子善笑问。
裴延初笑了笑,“你都不怕被你爹打断腿,我怕什么。”
陈子善还就跟裴延初杠上了,“十两!”
裴延初淡定摇扇,“十五两。”
“二十两!”
“三十两!”
……
“他们怕不是傻子,抢着花大价钱买一个人回去,有这些钱能买多少大米,人买回去还得费粮食养着。”楚攸宁从风儿手里拿过一包果脯,边吃边投喂归哥儿。
她刚才想的是既然对方挑战在先,那就别怪她把人当战利品带走,才没想过要花钱买呢。
归哥儿靠着公主婶婶的腿,一双眼看得眼也不眨,果脯送到嘴边就张嘴。跟公主婶婶出来果然很好玩,居然有抢人大戏看。
程安+风儿:……
越国人要是知道他们拿来卖的那个女人在公主眼中还比不上一斤粮,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昏过去。
唔,是不是在公主眼里,他们也是费粮的?
陈子善和裴延初就这样把越国人撂一边叫起价来,越国人还从来没被庆国人如此不放在眼里过,脸色很阴沉。
“你们敢买我越国的女人当仆人?是想凌驾于宗主国之上了吗?”为首的大肚男冷笑问。
原本还争得起劲的两人停了下来。
陈子善犹豫了下,想到他爹宠妾灭妻,这样的家不亡还留着干嘛。
裴延初则是想到这是沈无咎吩咐的,打死也得买。
“你们不是把她卖了吗?我买又有何问题?难道越国有出尔反尔的习惯?”陈子善梗着脖子道。
裴延初:“就是,从一两银卖到三十两了,知足吧。”
那越国人看这两人当真不怕死,阴恻恻地笑了笑,目光忽然看向边上的楚攸宁。
这女子长得尤为娇俏,杏眼桃腮,纤纤玉指拿着果脯往樱桃檀口里送,有种勾人的憨媚。
哟呵!她还朝他看过来了,比起周围这些人愤怒屈辱的样子,她吃得很惬意,一双猫儿般的眼眸灵动透亮,怕不是个傻的。
傻楚攸宁发现越国人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才赏脸看过去。这目光可不就跟看上了块肉一样吗?不对,她看肉的目光可是很真诚热切的,这个有点恶心。
正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那越国人指着她说,“想买可以,用她来换。”
楚攸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程安:!!!
要完!到底还是对上了,他是以下犯上把公主扛走比较好,还是劝越国人离开比较好?
风儿也急了,挤上前挡住她家公主的美貌,狠呸了声,“癞蛤蟆想什么天鹅肉呢!还不快收起你的狗眼!”
楚攸宁挑眉,没想到这婢女是个辣妹子。
本来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一两银女子身上,这会全都看向楚攸宁,然后发现确实比地上的女子好看,贵气不说,还比一两银女子年轻貌美,正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这样的女子有种别样的滋味。
裴延初虽然算起来也是楚攸宁的表哥,但他并不认识攸宁公主。一是攸宁公主没出过宫,二他作为庶子的儿子,也没进过宫,自然不认得攸宁公主,沈无咎成亲当日他是去参加喜宴了的,新郎官没在,洞房也没得闹,也就没机会见着公主长什么样了。
大家看着这么个娇软乖巧的姑娘,只觉得造孽,有好心点的悄悄让楚攸宁快跑。
“公主婶婶,那个人是说要买你吗?”归哥儿跟楚攸宁一路吃吃喝喝下来,胆子可大了不少,抓着楚攸宁的手摇了摇。
稚嫩的一声“公主婶婶”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公主?
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公主吗?他们庆国的公主?
楚攸宁伸手撸了把归哥儿的小脑袋,“不是买,是换。我的身价居然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众人:……
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
“原来你是庆国的公主,那就不用换了,庆国的公主本来就是供我们越国享用。哈哈……”
嚣张狂妄的声音,猥琐放肆的目光。
但凡庆国人都攥拳愤怒不已,这是改变不了的屈辱。越国仗着强大的武器,肆意欺压其他三国,其中庆国为最,虽有盟约在,但是毁不毁约还不是越国说了算。
“我猜猜,上一个嫁去越国和亲的是大公主,你大姐吧?真是可惜了,才嫁过去两年就病死了,本王还没厌了她呢。不过,是你的话,肯定能活更久。”
本王……
这就是越国来挑公主去和亲的王爷?
大家不由得后退一步,得罪越国人和得罪越国王爷还是有区别的。
楚攸宁从原主记忆里找到大公主的相关记忆,大公主比原主大五岁,是景徽帝的第一个孩子,是景徽帝为帝后第一个去越国和亲的公主,据说嫁的还是越国豫王的第二任妻子。
就是这么一个脑满肠肥,目光污浊的男人?时隔五年也不知道现在娶的是第几任妻子了,越国让他来挑公主,羞辱的意味不要太浓。
既然是这个人来挑公主,那原主前世里,四公主嫁的岂不是这个男人?原主后来去越国投奔四公主,然后想跟四公主抢的也是这么个男人?
这怕不是眼瘸了,抢这么个男人,丧尸都比他好看。
“只要公主跟本王回了越国,本王定会好好疼公主。”豫王见楚攸宁盯着他看,便走过去抬手要去摸她的脸。
就在大家以为这位娇娇软软的公主要被吓哭的时候,就在那礼部郎中想上前打圆场的时候,就在裴延初认出归哥儿是沈无咎侄子,想上前帮忙的时候,刚才狂言浪语的越国王爷突然整个人倒飞出去。
第23章 要粮
场面一度寂静。
大家整齐划一看向他们的公主, 刚刚抬脚的是她吧?他们都没眼花是吧?
“王爷!”
其余越国人回过神来,慌忙要过去查看他们王爷的伤。
楚攸宁上前抓住他们的手一扯一踹,大家就好像看到一个个人形蹴鞠, 被踢到一起,叠成一堆。
等他们调回视线,只见他们的公主已经一脚踩上越国王爷的胸口, “你刚说要享用我?”
豫王从没被人这样踩在脚底下过,心中填满屈辱。他神情阴狠, “你敢这么对本王, 不怕越国挥军攻打你庆国吗?”
“那不是迟早的事吗?”她还知道那是庆国终于硬气了一回, 主动开战,不过这硬气的背后是因为一个美人。
“你知道就好, 你要是现在好好跟本王下跪求饶还来得及。”豫王神情又变得倨傲。
楚攸宁望了望天, “今天这天气,是挺适合做梦的。”说完,她收回脚把人提起来扔到人堆上。
礼部郎中伸出手,阻止的话硬生生吓回喉咙里。为何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攸宁公主如此凶猛。
众人:……突然好解气啊!
原来他们有个力大无穷的公主, 还敢将越国人揍回去, 这一揍总算为庆国出了口气。这一刻, 娇娇小小的攸宁公主在他们心里变得无比高大。
礼部郎中只觉得头顶乌云罩顶, 他一个五品郎中, 隶属礼部主客司, 负责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 越国人昨夜入京,他可是派人好一番接待,谁知道今日就来这么一出, 还牵扯到攸宁公主了。看到公主把人踹出去,虽然他也很解气,但是解气过后该怎么安抚越国人还是他的事。
“公主婶婶好厉害!”归哥儿手舞足蹈,两眼放光。等他长大了也要一脚一个,踢飞敌人。
程安已经放弃劝阻,只能护在归哥儿身边,保证归哥儿不被人伤到。
楚攸宁伸手将地上的女人扯起来,对从人堆上狼狈滚下来的豫王说,“这是作为你挑战我的战利品。”
豫王:……神他娘的挑战!
他被扔到人肉垫上倒是没伤着,就是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向来只有他们越国人羞辱庆国人的份,何时轮到庆国人骑到越国人头上了。
被楚攸宁拉起来的女人,脸上的妩媚风情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她崇拜地看着楚攸宁,眼里仿佛有了盼头般,被楚攸宁点亮了里面的星光。
豫王似是想起什么,阴险勾唇,“行,本王的美人就先放你那里。”
既然她是公主,他就把她要回越国慢慢折磨,连她都是他的,被她带走的女人最后不也一样回到他手里。
“公主,将军等着您回家吃饭呢!”程安忽然高声说,好叫越国王爷知道公主已经有主了。
豫王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在他们到来的前几日,庆国嫡公主下嫁镇国将军,本来就气庆国敢如此戏弄他们,知道这个打他的人就是那个嫡公主,想要把她带回越国的心更坚定了。
嫁了又如何,还可以休,他就不信庆国皇帝敢拒绝。
“还早呢,去完户部还赶得及回家吃饭。”楚攸宁看看天,没法判断出正确时间,但太阳没当头就没到十二点,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楚攸宁说着,将那女人推给陈子善,这男人看着品性不错,“你帮我把她送到将军府。”
女人听到“将军府”二字,神色有些激动,是那个镇国将军府吗?她真的这么幸运?
等她回过神,把她当战利品的公主已经牵着个小孩走了。
陈子善耳尖听到楚攸宁说要去户部,他觉得有事要发生,错过悔一生,于是将那女人塞给随从,让他送去镇国将军府,自己提着袍子追上去。
裴延初今日也是大开眼界,原来攸宁公主长这样,原来攸宁公主力大无穷,沈无咎知道吗?
不知道沈无咎要是知道特地交代他买的女人被公主带回府了会怎样?一个是正室,一个是打算安置的外室,沈无咎能扛得住公主的力气吗?
事已至此,他只能说:兄弟,节哀。
……
户部
户部尚书闻铮看着坐在那淡定喝茶的镇国将军,心里郁闷。
这镇国将军不好好在家养伤跑来户部喝什么茶,谈什么人生,不对,是催什么粮饷。他往后都不能上战场了,沈家军还能在沈家手上多久都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