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阵铜板碰撞的声音,楚攸宁回神,摸摸挂在腰间的荷包,里面都是吃的零嘴儿,没带钱!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将军府都有人张罗吃的,上街买买买的时候也有婢女在身后付钱,在末世早就不用钱币了,有需要用晶核买的东西也是负责后勤的人买,她只管修炼就好,以至于她忘了这是个需要随身带钱的世界。
“婶婶,到我们了。”归哥儿摇摇楚攸宁的手,他现在已经学会不在大街上喊公主婶婶了。
楚攸宁看向偷偷咽口水的归哥儿,再看摊子上正在做的驴肉火烧,她自个也咽了咽口水,然后捏捏归哥儿的小脸,神情沮丧,“没带钱。”
“啊?”归哥儿张圆了嘴,眨眨眼,很懂事地说,“那我不吃了,留着下次来吃。”
说完把脸扭开坚决不再看一眼,那认真克制的小表情让人看了好笑。
“咱们可以回将军府取。”楚攸宁牵起他走出摊子,不吃那是不可能的。
一大一小正要往将军府去,忽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迎面朝楚攸宁的肩膀撞来。
眼看就快要撞上的时候,楚攸宁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人戳得踉跄倒地,他手里拿的酒坛子也砸碎了,酒香四溢。
倒地的人:……
他居然被一根手指戳倒了?!
楚攸宁看着倒地不愿露脸的人,欢喜地上前把人拎起来,“归哥儿,咱们不用回将军府取钱了,有人给咱送钱了。”
归哥儿也蹲在身边,双手托腮,“他是谁啊?他欠咱家钱吗?”
“欠不老少呢。”楚攸宁把这人一直扭过去的脸转过来,挥挥小手,“嗨!你一定是知道我缺钱,所以给我送钱来了对吧?”
披散的头发后是一张英俊瘦削的脸,正是已经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
楚赢彧干脆就这么坐在大街上,看着让他沦落到此等地步的楚攸宁,眼窝全是青黑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恨意。
要不是她,他如今还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权势在握,将来还有很大的机会成为一国之主!
是她把一切都毁了!
“我都被贬为庶民了,公主还不愿放过我吗?”楚赢彧冷笑。
“父皇只把你贬为庶民,又没有没收财产,别想卖惨赖账。”楚攸宁揪住他的衣领,语气故作凶狠。
“你知道什么?哪怕这样,我在京城就是一个笑话!”楚赢彧攥拳愤恨咆哮。
楚攸宁嫌弃他喷出来的酒气,扔开他,“那就不要在京城啊,世界那么大,你可以出去走走。”
楚赢彧:……他发现和她根本说不通,他再气也是白气。
“所以,你和你娘借我母后的钱什么时候还?”楚攸宁又问。
楚赢彧发现他快要被她逼疯了,咬牙切齿,“你已经在忠顺伯府拿够了足够的银钱。”
“胡说!我念在我母后的面子上只搬了粮仓,哪里有钱!”楚攸宁一脸正色。这事坚决不认,她是凭本事拿到的钱,别人欠的债也不能算了。
楚赢彧:……别以为他成庶民了就不知道忠顺伯府真正藏钱的地方就在粮仓底下。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敢吗?”楚赢彧得意地挑衅,笃定她不敢弄死他,毕竟他就算不是皇子,也还是当今的儿子呢。
楚攸宁看智障一样看了他一眼,“你不给,我自个上门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除了没有皇子身份,父皇还给你留了个大大的房子,原来的私人财产也没没收,他对你也算是父爱如山了。”
楚赢彧:……为何她的脑子想的总是与他料想的天差地别!
“归哥儿,干活。”楚攸宁给归哥儿使了个眼色。
归哥儿如今也算是业务熟练,他伸出小手扯下楚赢彧腰间挂着的荷包,打开来往里瞅了瞅,“婶婶,有好几块银子,咱们可以吃那个了。”
楚赢彧:……
娘的!他为什么要撞上来自取其辱?堂堂公主当街抢他的钱还要不要脸了?丢不丢皇家脸面?
“你回去把欠我的钱送到将军府,不然哪天我有空自个上门取也行。”
有钱了,楚攸宁立即丢下楚赢彧,牵着归哥儿朝方才的摊子跑去。
楚赢彧看着那完全没有一点公主形象的身影,仰天大笑。他居然毫无征兆地败在这么一个丫头片子手里,还是不甘啊!
“主子,您怎么坐大街上了?”楚赢彧府里的仆人匆匆找过来。
楚赢彧任由仆人扶他起来,他坐大街上又如何?今日的他哪怕坐在大街上也没人再上前来阿谀奉承,就算认出他了也当看不见,因为他只是一个庶民!
就连原本还有一个月就过门的妻子也在得知他被贬为庶民后,称病退婚,他不过一个庶民,如何配得上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将军之女!
……
楚攸宁和归哥儿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驴肉火烧,一边走进打铁铺子,铁匠一听说是来铸剑的,吓得直摇头,只说打造刀剑需得到军器局官方指定的打铁铺子方能打造。
楚攸宁问清楚官方指定的打铁铺子在哪后,又带着归哥儿前往。
然而,两人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一个疯女人,疯女人本来还好好的,一见到楚攸宁就拔下头上发簪朝她刺过来。
归哥儿立即从婶婶手里抽离手,后退一步,双手捂眼。
大家看到的画面就是小孩吓得捂脸,而那个娇娇小小的女子吓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人忙惊喊她快躲开,有人想上前救人。
楚攸宁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火烧,抬脚将刺过来的疯女人踹了出去,正好砸在一旁的布匹摊子上。
围观群众:!!!
就那么轻飘飘的一脚,人飞出去了?!
“哇哦!婶婶好厉害!”归哥儿拍手称赞。
所以,小孩捂脸是不想看到行凶者的惨状吧?
“小姑!”
和疯女人在一起的两个妇人上前把人扶起来就要走。
“等等。”楚攸宁喊住她们,牵着归哥儿信步走过去,“砸坏人家摊子难道不该赔钱吗?”
“赔赔赔,我们赔。”其中一妇人赶紧让丫鬟给钱,再次着急想把人带走。
“急什么呢?这人要伤我,我和我侄子受了惊吓。”楚攸宁脚步轻挪,拦在几人面前。
“臣妇见过公主。”那两位妇人只能认命地行礼。
“原来你们认得我啊,我有那么可怕吗?”最后一句问的是归哥儿。
归哥儿摇头,“不可怕,公主婶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最喜欢公主婶婶了。”
“呵!害了自己外祖一家子性命的人,你不可怕谁可怕?皇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后悔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唔……”
疯女人后面的话被一个妇人及时捂住了。
“公主,我家小姑因为疯了胡言乱语的,您别往心里去。”另一妇人赶紧解释。
第53章 晋江首发
楚攸宁早就认出疯女人是谁了, 原来的忠顺伯夫人,皇后没了之后负责进宫怂恿原主让忠顺伯府继续管理田产铺子的女人,没想到还真被她逃过一劫了。
“做了贪生怕死的事还想靠装疯卖傻博同情?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楚攸宁二话不说就给她下了个精神暗示。
秦氏癫狂的眼神瞬间清明阴狠, “没错!我就是装疯卖傻又如何?这样既不会显得我无情无义,也能叫陛下同意父亲接我归家,毕竟我已经疯了。瞧见你, 被仇恨冲昏头脑刺杀你,才是疯癫的人该做的事, 反正也不会刺杀成功, 最后陛下会因为我的疯癫, 因为庆国朝廷大半官员皆是我父亲的门生,不敢怪罪于我, 如此, 世人也会说我没有随着忠顺伯府获罪是身不由己,哪怕疯了还记得为他们报仇,是有情有义。”
虽然不用跟着一起流放,但是她受不住日日夜夜的愧疚煎熬, 就想着把这一切都怪到始作俑者头上, 让天下人皆同情她, 站在她这一边, 她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围观群众惊呆下巴, 这是谁家蠢闺女?居然蠢到自爆她爹的老底?在场这么多双眼睛, 这么多双耳朵, 这下不完也得完了。
两个妇人在楚攸宁的逼视下无法开口, 听完秦氏说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如果可以,她们真的希望就此昏倒过去。
秦家,要完了!
她们不该心软, 被老夫人一央求就把这小姑子带出来散心的。小姑子是公公婆婆的老来女,打小就疼得不得了,自从归家后整个人阴沉沉的,老夫人担心她想不开才让她们带她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一走把秦家走进了深渊!
楚攸宁露出灿烂的笑容,“为了证明我是个超有爱心的人,我决定亲自把智障人士送回家。”
两个妇人这下是真的头昏眼花,“不敢劳烦公主,小姑子疯魔了,恐她伤到公主,臣妇这就把她带回去关起来。”
说完,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秦氏就要走,结果,架不动。
她们的目光一致落在放在秦氏肩膀上的小手,一颗心直直下坠。
“不麻烦,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代替我父皇关心一下为他日夜操劳的老臣。”楚攸宁说完收回手牵起归哥儿,朝前方抬抬下巴,“带路!”
两位妇人还能怎么着?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家里带,其间还试图让下人先回去报信,结果被楚攸宁一瞪,这小心思也没成功。
*
秦家坐落在最靠近皇城的东城,整座宅子占地宽广,外表看起来很简朴寻常,很有主人两袖清风的味道,大家一看这么简朴,往往就忽略了这座宅子的面积已经快比得上一座皇子府。
楚攸宁精神力一扫,心里有数了,这才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啊。
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不讲排面的话,秦府走的都是侧门,这会两位秦家媳却是让人敲响了正门。
守门的人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呵斥的话赶紧咽了回去,低头行礼,“大奶奶,二奶奶。”
“攸宁公主驾到,还不快快去禀报!”秦家大奶奶大声喝道,试图让这人赶紧把消息传进当家人耳朵里。
那人看了眼楚攸宁,吓得赶紧跑去禀报。
楚攸宁被两个秦家媳妇引进门,在回来的路上,两个秦家媳妇生怕秦氏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早就让人堵了嘴,押着从侧门进府。
楚攸宁正跟着往前厅走,忽然,她停下脚步,脸上的轻松笑意一点点收起。
秦家大奶奶见她停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心里顿时咯噔一跳,小心翼翼问,“公主怎么不走了?”
“我觉得还是不劳烦秦阁老来见我了,我自个去见他就行。”楚攸宁咧嘴一笑,拎起归哥儿大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秦家两位奶奶脸色大变,叫来另一个门房,“今日可是有什么客前来拜访?”
“是冯阁老、 吕阁老两位大人前来拜访老爷。”
秦家大奶奶身子一晃,被丫鬟扶着站稳,惊慌失措道,“快!快去阻止公主!快叫人在公主到达之前通知老爷!”
……
秦阁老在前院专门开辟了一座议事的院子,这里清静优雅。
此时的几个同僚临窗而坐,正说起关于圣上给攸宁公主涨食邑的事。
“陛下要给公主涨食邑的旨意,内阁封驳回去会不会惹得攸宁公主找上门?”冯阁老担心地说。
秦阁老笑了笑,“公主之前做的事那都是因为有理有据,她一个公主享有五千户食邑本身就不占理,咱内阁行得正坐得端,又何需惧她?我庆国若是因为一个女子在政事上处处受掣肘,传出去惹人笑话。”
“秦阁老说得在理,就算公主揪出了户部一群蛀虫,陛下赏她一座皇庄也尽够了,涨食邑是不妥当。”
“我看陛下是铁了心要给,咱们内阁还能一直封驳不成。”
“以前有昭贵妃吹枕边风,如今昭贵妃没了,陛下也开始勤勉起来了,好在忠顺伯府一事后,咱们迅速从户部的事里抽身得快。”
“不如咱们再寻几个美人送进宫?陛下喜爱会说话的,那就找会说话的,最好能说到陛下的心坎里去。”
“我父皇知道你们这么关心他睡什么女人吗?”
大敞的窗口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伴随着银玲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差点吓得几位阁老心疾发作。
秦阁老的手不动声色往桌底下摸了下,随后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
楚攸宁先把归哥儿拎起来放进屋里,自个手一撑窗,轻盈跳进屋。
几位阁老微不可察地嘴角抽搐,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行为举止?
又看了眼面团似的小孩,他们知道这是沈无咎的侄子,想不到攸宁公主对夫家的侄子这般看重,到哪都带着。
楚攸宁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听说你们对我涨食邑的事有意见?难道没人跟你们说过,可以找我拼命,但是不能克扣我的粮食吗?”
她刚才就是用精神力听到他们刚好说到扣下她食邑的事,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皇帝做的事还得经过内阁的同意呢。
真是的,动啥不可以,非要动她的粮。
秦阁老一脸严肃,“公主,涨五千食邑实属过了,我庆国因为越国的欺压,城池割裂出去不少 ,再加上年年给越国纳贡,收上来的赋税都不够朝廷开支。”
楚攸宁可不管这些,庆国是被越国欺压没错,但也没到需要扣一个公主口粮的地步,要不然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贪官。
她问,“我父皇说给我,难不成一国之君的话还比不上你们的话管用?”
“老臣惶恐。”几位阁老齐声拱手。
秦阁老直起身,“这事自有陛下定夺,不知公主登门有何指教?”
楚攸宁扫了眼这窗口大敞的屋子,“哦,没什么,我就是关心智障人士,把你女儿给送回来了。对了,她还想刺杀我来着。”
秦阁老心里一窒,力持镇定,“有劳公主。忠顺伯府出了变故,小女接连丧子又丧夫,受不住打击已经疯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