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宁接过沈无咎手里的糕点咬了口,指着沈无非右脑外侧,“这里有根这么长的金针,刺进三哥的记忆区域,可能这就是导致三哥原有记忆被封住的原因。”
沈无咎骇然瞠目,根据公主比划的,金针足有寸余长,他三哥竟然顶着这么长的金针活了这么多年。
“三哥,你不疼吗?”沈无咎摸上楚攸宁指的那个位置。
沈无非拧眉,也抬手去摸,“时不时会痛,陛下说是因为我这个速度能力的关系。”
原来他脑子里有根金针吗?
景徽帝过来就听到沈无非脑子里有根金针,心底大为震惊,人的脑子里插那么长一根针居然还能没事。
他说,“朕叫刘正去让人把越皇帝押过来了,审审便知。”
话刚落下,刘正就在外禀报,“陛下,越帝带到。”
亲自押越老帝过来的是崔将军,越军投降后,沈无咎就将清剿余孽的任务交给崔将军了。
越老帝被押进来后,景徽帝让崔将军和刘正到殿外守着。
看到越老帝,沈无非本能想上前护主,但是想到脑子里的针又犹豫地坐回去。
越老帝虽然承受了楚攸宁的精神力爆发,但是楚攸宁并没有一直控制着他,所以此时,他是清醒的,只不愿接受自己败得这么彻底,看起来有些疯癫。
他看到沈无非,眼里又有了希望,“十三,快带朕走!”
“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这么能做梦呢。”楚攸宁往他身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还十三,连代号都根据沈三来取,怕不是担心哪天在大街上有人喊沈三被他想起来。
景徽帝第一次见到这个名为他生父的男人,心中只有恨。
当年他登基后的第二年,正是豪情壮志想要治理好庆国的时候,回不了四国之首,至少也不要沦为四国之末,结果收到了这人的密信,告知他有关他的身世,并且让他听命于他,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让庆国凌驾于其他两国之上。
那不是让庆国彻底变成越国的了吗?他已经够对不住楚家的列祖列宗了,还怎可能与敌人勾结将整个庆国当猴耍,他怕楚家列祖列宗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他拿着信去质问太后,太后告诉他尝过帝宠的滋味,再也过不了看宫人脸色,吃残羹冷炙的日子。
所以就可以理直气壮生下他这个敌国血脉?
可太后有了他后,在后宫的日子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后宫粉黛一年年的换,要不是生了他,先帝早就忘了她这号人。
普通人封荫妻子给母亲挣诰命尚可靠科举考功名,皇子想让自己的母亲荣华尊贵只能登上那个位子。
先帝属意的皇位人选本不是他,可是硬是被他步步谋划夺位成功。到头来可笑的是,他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敌国皇帝出手帮忙抢的。
他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陌生又复杂,叮嘱他别忘了自己是楚家人,先帝兴许早就怀疑着什么吧?所以一直冷落他们母子。
后来,他自是不愿服从越国皇帝的意愿,这个男人就跟驯狼一样打压庆国,让庆国沦为笑柄,逼他屈服。
他想过就这样撑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可是他的大公主都能为了庆国忍辱负重,他又有何理由颓废。
他振作过,可大公主的死讯传来,又让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心灰暗下去,这就是一个无法破的局,一条没有出路的路。
思及此,景徽帝看向楚攸宁,兴许,真是楚家祖宗看不下去了才赐给她非一般的能力。
沈无咎担心楚攸宁用脑过度,“要不改日再审,不急于一时。”
“我习惯早完事早安心。”楚攸宁说着用上精神力让越老帝说实话,之前越老帝已经被她控制过一回,如今再下精神暗示倒不难。
沈无咎得到楚攸宁点头,他上前问,“我二哥和我三哥是怎么回事?”
越老帝知道沈无咎这个人,但没见过,“你二哥是谁?”
“沈家沈无恙,还有沈无非。”
“沈无恙啊。”越老帝开始回忆,“当年你大哥发现齐王与你们皇帝相似,从而猜到越国和庆国两个帝王的关系,朕又没打算这么快让人知道,也亏得你父亲果断牺牲得快,不然这世上早就没有你沈家了。”
沈无咎愤恨攥拳,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没动手揍人。
“你父亲和你大哥死后的第二年,你二哥好像发现了什么,往越国这边查。”越老帝冷笑着看了眼景徽帝,“总归是朕的儿子不是,朕只能派人杀了你二哥,但是想到福王的地宫需要人做实验,你二哥又是习武的,兴许就能成,就将他带回来了。”
景徽帝冷不防听到人体实验这事,暗暗倒吸口凉气,瞪向他闺女,这两人还瞒了他不少呢。
越老帝看了眼景徽帝,继而道,“谁能想到你二哥早就怀疑这事不简单,暗地里让人给你三哥送了信,庆国太后得知后,派人联系朕安插在庆国的人,这无疑是送上门的实验体,为了不让你再追查下去,朕还特地让人弄了出尸骨无存的戏才把人给带回来。”
景徽帝瞬间心虚,他知道沈二和沈三的事极有可能有太后的手笔在里面。
沈无非已经坐不住,不安地握拳。如果这才是他的来历的话,那他这些年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后来呢?”沈无咎咬牙切齿,面容铁青。原来这就是当年二哥失踪和三哥被暗杀的真相!
“只可惜,沈无非没有实验成功,那些东西刚注射在他身上没多久就扛不住死了,地宫实验失败的都是扔乱葬岗,只是没想到被扔到乱葬岗的沈无非竟然活了!暗卫上报到朕这里来,朕也想知道被改造过的人是什么样子,就将他锁在地牢里,命死士看守,后来发现他居然有了超乎常人的速度!”
越老帝越说越亢奋,“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人影,一息数十丈远,这么好的能力,朕生怕用毒药控制他会影响他的速度,何况用毒药如何能让他甘心忠于朕,朕又不能找福王,于是,朕便找来传说中的九命神医,允诺让他观看福王做人体实验,他则给出可以改变人记忆的法子。”
沈无咎拧眉,早就有传言,传说中的九命神医,不光能从阎王手里抢人,还有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能力。
楚攸宁看向沈无咎,这个九命神医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无咎低头悄声说,“当初太医说我的伤或许唯有九命神医能救。”
楚攸宁瞬间想起来了,当初她说她能救沈无咎,沈无咎还问她是不是认识九命神医。
神什么医,这怕不是个邪医。
景徽帝自是听说过这个九命神医的,先帝在位龙体抱恙时也派人寻过,没寻到。没想到倒是被越老帝给忽悠来帮忙。
“那九命神医是如何做的?”景徽帝迫不及待想知道是怎样的法子能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第96章 晋江首发
沈无非听到这里一切都明了了。
他真的是他们口中的三哥, 一个本该是庆国人人敬仰的将军,却为敌国君王效命。
沈无非看向迭坐在地上的越老帝,恨恨握拳, 也想知道是如何把他变成另一个人的。
越老帝说,“九命神医有一法子可用金针封住其记忆,再施以催眠之术给沈无非套了个新的来历, 让沈无非以为他是十岁被朕捡回来的异人,无父无母, 山里长大。”
沈无咎再也忍不住上前拎住他的衣领, “那个九命神医呢?是不是只要让他把金针取出来, 我三哥就没事了。”
越老帝恶意地笑了,“君无戏言, 朕自然是送他去看福王做人体实验了, 不单让他看,还让他亲身体验了。”
闻言,大家心里一阵发寒。
尤其是景徽帝,对自己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感到恶心, 不愧是能干出逼自己孙女嫁给儿子这种不伦事的人, 这就是个毫无人性了的魔头。
“九命神医号称九命, 尝过的毒不知凡几, 哪怕实验没成, 福王也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是唯一一具没被扔乱葬岗的尸体。”
沈无咎和楚攸宁不约而同想到冰棺里的那个人,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九命神医。
楚攸宁咂咂嘴, “所以说信啥都别信君无戏言。”
景徽帝:……
“那我三哥怎么办?”沈无咎再也忍不住狠狠朝这张老脸砸了一拳,“你把人弄死了,我三哥怎么办?!”
沈无非走过来抓住他的手。
沈无咎怒红着眼, 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你都听见了,还想替他求情不成?!”
沈无非扔开越老帝,看着为他着急愤怒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我只是觉得你犯不着脏了手。”毫无记忆的他,面对这个弟弟是陌生的,无措的。
“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沈家的悲剧追根究底皆是因为这个狗皇帝!
景徽帝真担心这两兄弟一气之下把人的脖子拧了,赶忙问,“九命神医可有留下取出金针之法?”
被当死狗一样扔在地上的越老帝缓缓坐起来,“朕一开始要的就是他听朕的话,为此,朕都不敢轻易放他出去,又怎会留下解决之法?对朕来说,他若不能为朕效忠,只有死路一条。”
那真该庆幸沈无非一直被越老帝藏着当做最后王牌使用,没让他干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越老帝看向景徽帝,突然大笑起来,“朕没有输,你是朕的儿子,你体内流着朕的血,即便越国没了,庆国往后的每一任帝王也是朕的后代,你的后代也是朕的子孙,哈哈!!朕的血脉会一直延续下去。”
景徽帝见不得他这般得意,冷笑,“朕已决定下一任皇位继承人选便是攸宁之子。”
楚攸宁傻眼,她和沈无咎都没进行生命大和谐呢,就对她的孩子寄予厚望了?
“父皇,我孩子都没影呢,你就把这么累的活给他,我不干。血这玩意都是红的,你在乎它就存在,不在乎就没那回事。”
“陛下,公主说得对,您如此岂不是中了他的计了。”沈无咎一点也不想他儿子当皇帝,自古君心难测,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景徽帝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不过看他闺女那着急不乐意的样子,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趁此机会,景徽帝套出越老帝口中所有秘密,比如火器配方,比如麻药,他后面还能拿出麻药来,显然已经掌控配方。
套完所有秘密,景徽帝让人堵了嘴押下去直接处置了,以免留着又生事端。
弑父什么的,不存在的,他从未当这人是父亲。
把越皇帝处决后,景徽帝又叫回太医想法子取出沈无非脑子里的金针。
沈无咎始终担心楚攸宁,不忘拉了一个庆国太医给楚攸宁看看,太医给出的结论依然是用脑过度,用脑过度一般只会出在殚精竭虑,或者书生身上,公主瞧着也不是爱动脑算计的,更不像是好钻研学问的,怎会用脑过度呢。
太医还是老话让少忧虑,不过,看公主嘴里一直没停过吃点心,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诊错了。
楚攸宁这边了了,沈无咎的心思又放在沈无非身上。
然而,不管是庆国的,还是越国的太医,听说沈无非脑子里有根金针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对着沈无非的脑袋摸了又摸,连针头都摸不到,得出的结论是谁也没有法子想取出金针只有照着金针所在位置打开一个口子,将金针夹出来,这也是难以操作的,脑子可不像别的部位随随便便可以动。
沈无咎不相信没有别的法子了,难不成他三哥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就算记不起来,可是那根金针留在脑子里始终不是个事,万一哪日那根金针要了他的命呢?
楚攸宁张了张嘴,然后想到自己的状况,最终也没说什么。
“不如你同我说说过去的事吧。”沈无非见这个弟弟急得抓头,便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无咎看向沈无非,焦急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如今最大的庆幸是人还活着,就像他媳妇说的,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或许,同三哥说一说过去,他就能记起来了呢,越老帝不就是怕他接触到与过往有关的一切才不敢轻易放他出来吗?那就证明这记忆还是能恢复的。
他问,“三哥想知道什么?”
沈无非也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他想到这攸宁公主嘴里总提到的三嫂,还有他这弟弟之前质问他不该忘记的他的妻子。
即便没有相关记忆,他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来,“同我说说,你三嫂吧。”
楚攸宁不知何时又抱着那盘点心,吃得嘴巴鼓鼓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听。”
沈无咎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拉着她在脚踏上,回忆起他所知道的关于三哥和三嫂之间的事。
“说起来三哥能与三嫂相识还得多谢我呢。当年三哥带我在城外跑马,结果冲撞了三嫂的马车,三嫂出自言情书网,才华满腹,瞧着就不像是会许给武将做妻子的,偏偏三哥你长得就不像个武夫,三嫂还当你是哪家清贵公子哥……”
景徽帝无声挥退所有人,不叫任何人打扰他们回忆过往,心里也是希望沈三能想起来的,沈二看着是没救了,沈三神智还正常,多跟他说说过去的事,指不定就想起来了。
这一说就说到日暮,连午膳都是一块用的。当然,用午膳的时候两兄弟只顾说话,只有楚攸宁一边听一边不停的吃,也让沈无非见识到这位公主弟妹的好胃口。
在沈无咎的口中,沈无非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巧笑嫣然的脸,以及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比起他这个虚假来历不知丰富了多少,光是听着都觉得比他那寥寥几语就能概括完的人生真实得多。
“三哥,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三嫂见到你必然是欢喜的。”沈无咎看到沈无非神色怅然,忙安慰道。
沈无非想到沈无咎口中的妻子,那么好的女子,明明还是清白之身,也写了放妻书,要再嫁也不难,她却一直守着,还没回去,他就已经有些情怯。
“是我对不住她。”他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了,又分开这么多年,回去后面对那么陌生的他,相当于是另外一个人,她还能接受吗?
歇了大半天,楚攸宁也缓得差不多了,她喝了口茶,“或许,我可以试试。”
她能隔空移物,能移水柱下雨,应该也能把金针移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