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凌厉暗藏锋芒。
人们常说字如其人,然而苏佋的气质就和他的字非常不同,林知安每次看他写的东西常常感叹,要是他的字像他的人一眼的话,应该是斯文工整而不像纸上这样隐隐透着反骨。
“安安,等你起了我让司机带你去一个地方,先不去艺术中心。”——苏佋
这么神秘。
林知安看完下床洗漱。
十点冬季的北港晕着一层浓雾,金色的光从云中透出来,有一股清爽的朝气。
车子缓缓在昨天那幢令人生气的艺术楼前停下。
“到了吗?”
司机点点头。
自从张晋泉离职后,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不管哪位司机都很沉默,而且很怕她。
她双脚刚落到地上,包包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安安在哪儿了?”
林知安环顾四周,躲着和她擦肩的路人,“司机说到了,但是我应该去哪里呀?”
苏佋温柔低磁的嗓从听筒那端传过来,“往前走,抬头。”
“看到大楼了吗?”
“嗯。”
苏佋笑了笑,“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我爱小黑屋捆.绑play,然鹅尺度不允许我放飞自我hhhhh,所以上一章是做梦啦。
这章算过渡章,大家看标题就懂我意思了~(挠头)预警一下,苏狗要掉马了。
啊啊啊啊这章好肥,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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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动感谢“裴嘻嘻嘻”“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Sunny89”“”“shadow”这几位小可爱的营养液!挨个抱住亲亲亲!
还有“卑微小瑛”和“大可爱”两位小天使的地雷!贴住啵啵啵~
第42章 察觉阴暗的第二天
这栋独特的艺术大楼名叫向空, 外号是蜃楼。
原因是十多米高的玻璃屏随时跟着云朵日照变化呈现不一样的图案,远远看着像海市蜃楼,而且它地理位置很特殊, 向西是辉煌过的城市洋房, 向北则是人流巨大的大学城, 近几年有望成为北港新型艺术特区, 周边地产项目水涨船高,已经不是花钱就能买的问题了。
晨光从薄雾穿透而出,在“向空”顶端连成一条耀眼的闪光线。
林知安呆呆地看着那条线,有点回不过神。
她做梦也想不到苏佋居然把它买下来了。
会不会……
太奢侈了……
“霍总, 计划营销部门把明后年的预案提交上来了, 您……”
电话那端的人像是收到什么指示,收了声。
苏佋坐在办公椅, 单手把玩着黑色钢笔,漫不经心转来转去,有点后悔没有打视频。
“安安怎么不说话?”他问。
“我……我用不用回家换身正式点的衣服,穿成这样……他们会不会不信呀。”
林知安的低头看看自己羊羔毛外套,浅棕色长裙和小皮鞋, 头上还顶着毛绒绒的帽子, 和街上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显小。
谁都不会信她和向空所有者有半毛钱关系。
苏佋手指一推, 把笔帽推开几厘米远,微微一笑, “别紧张, 里面都安排好了, 安安进去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狭长的眼阔眯起, 嗓音低沉温和, 带着恶作剧前的蛊惑,话中的嚣张放肆本应令人害怕,然而他气质过于斯文优雅,以致于给人一种受害者见了他也会俯首称臣的感觉。
肖康双手握着文件夹低眉顺目站在一旁,不禁唏嘘,霍总花几十亿只为博太太一笑,结婚成本也太高了。
这要是放在古代,妥妥周幽王再世,比不上烽火戏诸侯恶劣,也差不多了。
林知安不自觉想起昨天的事。
章德岳离开前用一种不自量力的眼神看她和周阳阳,像是在说晾你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不争不抢的性子第一次生出“欺负”人的想法。
她扶正有些下滑的毛绒帽,“我要是把他们赶走会不会很过分。”
苏佋抿了一口咖啡,喉结上下滚动,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不会。”
*
向空门前果然有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在等她,微笑着伸出手,很是可亲,“您就是林小姐吧?我姓赵,您可以叫我赵欣彤,或者小赵。”
林知安轻轻和她搭了下手,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声音小小的,“是我。”
赵欣彤在誉承干了五年,爬升速度在集团数一数二,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穿着很森女系的小姑娘,昨天上司在半夜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早上去向空接待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协助办理交接手续。
她以为会是公司高层,不说副总级,也一定是经理位置的。
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嫩生生的“小白兔”。
“林小姐好年轻啊。”赵欣彤笑了笑,领她进去。
林知安轻轻回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年轻。”
誉承手底下子公司虽然多,但和艺术沾边的还是少数,昨天管理层很突然很强硬买下这栋艺术大楼的消息让员工们很震惊也很不解,以赵欣彤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经验,这个“小白兔”背景绝对没有像她长相那么简单,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小姐想先了解什么?”她问。
林知安想了想,指着走廊里面的画展,抬起乌溜溜单纯的眼睛,“我要是想让他们离开应该怎么做?”
?
居然是只带爪的小白兔。
赵欣彤心里震惊面上不显,“可以去三楼商务部和他们解约。”
林知安点头,嗓音糯糯的,“那我们去三楼。”
三楼走廊悠长,开着天窗,旋转银条从顶端垂下,墙上挂着画,隔几米就放了一盆修剪过的绿植,艺术气息简洁大方。
有个办公室的门开着。
“章老师这次展很成功啊,尊夫人经过这次算是打开了知名度,再过段时间该去国外办展了吧。”
男人爽朗的笑声从里面传来,“还不行还不行,还得再练练。”
“听说昨天你们遇到点小麻烦?没事吧。”
“就几俩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屁孩,非说芊芊抄袭,哎……现在年轻人太浮躁了,为了成名什么事情都敢做。”
“蹭热度的吧,别理。”
林知安在办公室门前停下,平静地看着章德岳。
赵欣彤敲了敲门,低头看一眼名单,“哪位是陈总经理……”
章德岳转头笑容凝固在脸上,拢起眉,有些不悦,“怎么又是你。”
“你还要纠缠芊芊到什么时候?”
坐在办公室后面的中年男子把保温杯放下,视线在章德岳和门口两个人之间打转,探身问:“章老师,这就是昨天那俩其中一个?”
章德岳手边放着纸扇,抿开又合上,用施舍般的眼神看向林知安,“小朋友,这样,我可以让我助理帮你宣传下你的展,以后就别过来了。我也不和你计较昨天的事。”
中年男子笑着帮腔,“章老师在艺术界德高望重,他要是开一开金口,你至少能努力少努力十年,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还不快点谢谢章老师。”
林知安声音小却很肯定,“我不需要。”
她顿了顿,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来,任谁看都觉得单纯乖巧好欺负,然而接下去说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一愣。
“对不起,章老师,你被解约了。”
“如果你和文芊芊一天之内不把画拿走,我们会当成垃圾处理掉。”
她转头看向赵欣彤,眨眨眼,认真询问:“我有这个权利吗?”
赵欣彤双手握着文件夹放在小腹前,恭敬地笑,“自然,向空的一切您说了算。”
中年男子听呆了,连茶倒满溢出来都没察觉,滴滴答答落到裤子上烫到才站起来抖了抖,忙让出位置,把椅子推到林知安面前,“不知道怎么称呼,快坐快坐。”
章德岳:“你在开什么玩笑,向空是你的?老板不是姓杨么?”
中年男子低声提醒:“卖了卖了,昨天刚卖的。”
林知安扫了眼椅子没作声,重新看过去,轻声道:“章老师,你说除非把大楼买下来你们才会停展,我非常感谢你提供的建议。所以现在你们能离开了吗?”
“解约金……”林知安有点没主意,转过身。
赵欣彤听明白了。
她虽然摸不准林小姐背后具体是董事会里的谁,但她既然背靠誉承,如果真想成名,哪需要别人宣传,集团自己就能把她捧起来,多半是这边在作妖。
赵欣彤飞快给出专业解释:“因为向空高规格高质量高服务的会展定位,签约合同比较特别,在这里展览的作品必须无污点无所属纠纷,展览期间也不得给展厅带来负面影响。现在这种情况,章先生已经违反合约,具体金额我们会让法务部和您联系的。”
林知安扯扯帽子,有点困惑。
听这个意思,他们不光不用赔钱还能再拿一笔?
赵欣彤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相反,章德岳的脸就没那么好看了,一阵红一阵白,浑身气得发抖,他这辈子没这么被人羞辱过,抢过桌上扇子,冲林知安指了指,“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还画画,我就有本事让你在美术界不下去。”
中年男子狗腿地拿出杯子:“二位喝茶吗?顶尖的西湖龙井。”
“……”
*
早晨的雾气已然散开,阳光普照大地,照得人暖融融的。
林知安回到艺术中心发现门口站着很多人。
她退后抬头看顶头名字。
没走错呀。
周阳阳兴奋地把她拉到服务台,“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我和你说个巨——好的消息。”
林知安一脸懵懂,“什么?”
周阳阳压低声音,“文芊芊那个小贱.人的展被撤了!阵仗超级大!你看看你看看。”
她边说边点开照片。
“这些工作人员也太没轻没重了,快把她硅胶唇气歪了。”
周阳阳笑得七倒八歪,满脸写着幸灾乐祸。
“你不开心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我很尴尬。”
林知安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要和她说——
苏佋为了让她出气给她买了栋楼吗?
好像有点太不低调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他,单凭她自己,可能只有咽下这个亏了。
周阳阳嘟嘟囔囔,“你怎么这么淡定呢,哦对,那几个在微博上造谣的大V也被发了律师函,他们的道歉声明闹上热搜后,给我们反向营销了一波,现在还有很多网友都说要过来。”
林知安往里看,展厅的玻璃橱窗前有牵着父母的小朋友,兴致勃勃喊“小雪人手会动欸”,旁边拿着相机的摄影师半蹲着把镜头对准黑色沙土上摔倒的小人鱼,表情认真,还有一位外国妹子居然在破碎区哭了起来。
周阳阳趴在她耳边,“她好像刚和男朋友分手,看到你的画感触很深,半小时前就哭过一次了。”
林知安心里有些触动,觉得这段时间没有白忙。
秦墨看到林知安后打了个招呼,面带笑容地快步走过来,周阳阳给他递了杯水,“你说了一早上了,不累吗?”
秦墨灌了一口,和昨天蔫了吧唧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同,兴奋道:“不累不累,我没想到反响这么好。”
他侧身,“有几个记者想见你,做篇专访。”
林知安慌了,“不用不用,我……我不用。”
“就随便聊两句。”
周阳阳双手搭在她肩上,“走走走,我陪你去。”
*
晚上闭馆前林知安收到一束花,香槟色的彩纸包着三支向日葵和几朵玫瑰,是那位哭得很厉害的外国妹子送的,卡片上歪歪扭扭写着:听完你的故事,我准备向前看了,谢谢,很温暖。
林知安心情很好抱着花回家。
算起来今天军功章有苏佋一半。
她想了想,点开手机联系人,心跳加速。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苏佋打电话,有点紧张。
该和他说点什么呢?
谢谢?
会不会太干巴巴了。
给他准备点小礼物?
可是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思索间手指在屏幕来回移动,不小心蹭到按钮,直接拨了出去。
林知安迅速按断,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好像再晚扔几秒就会烫到手似的。
然而那只弹出几尺远黑色小方块很快就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林知安咬了下唇,怯怯地划开,贴到耳边。
“怎么打了还挂了?嗯?”
温和低沉的嗓音扯开一丝轻笑,像春天里懒洋洋的晚风。
林知安手指扣着沙发边缘的丝绒,“按……按错了。”
“今天安安表现很棒,没让我担心。”苏佋扫了眼桌对面的男人,下巴往门口那边抬了抬,有几分赶人的意思。
段礼轻嗤了声,站起来走了。
林知安弯弯眼睛,挂在外面的小脚丫晃了晃,“是赵小姐告诉你的吗?她好专业,我差点以为我们要赔钱了。”
我们?
普通简短的两个字像是被施予某种古怪的魔法,顺着男人血液抵达至心脏。
金黄色的灯光照进苏佋瞳孔,长指托着下巴,明知不合时宜,却还是开了口,“安安在客厅吗?你看看墙上的钟有没有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