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匠的娇蛮妻——姀锡
时间:2021-07-14 08:43:36

  原来他是来送货的!
  这是他来到陈家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十分低沉,像是许久许久未曾开过口了,有股淡淡的冷冽及低低的沙哑。
  声线很沉,像是深山里野兽低沉的咆哮喘息声,闷闷的,可不过一道浅浅的呼吸声,便能令整座森林里所有的动物四下飞蹿,达到万径人踪灭的效果。
  又像是惨烈战场上战马呼啸而过的冷硬肃杀声,气势雄浑,又冷漠萧瑟。
  他一开口,不过短短几个字,便瞬间让整个熙熙攘攘的人群噪杂声嗖地一停。
  季白冷不丁被人点名了,他愣了一下,片刻后,立马略有些慌张的朝着薛平山作揖道:“已```已点好了,数目皆对,劳烦```劳烦薛师傅了。”
  季白结结巴巴的冲薛平山说着。
  薛平山冲其微微颔首,不多时,直接大步转身离去,经过沈媚儿与磊哥儿身边时,他微微伏身,一手拽着磊哥儿的后衣领,就跟拎货物似的,直接将匍匐在地上的磊哥儿的给整个徒手拎了起来。
  另外一只手似乎也准备拎沈媚儿,只指尖方触碰到她衣领时,又很快将手掌握成了拳,很快收了回去。
  他拎着磊哥儿大步往外走。
  沈媚儿见了愣了一愣,愣了再愣后,只后知后觉的从地上一脸狼狈的爬了起来,然后拔腿便匆匆跟了上去。
  这场闹剧到这里,才算真正散了。
  看着前方那道勇猛威武,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沈媚儿鼻尖瞬间泛酸,不多时,心脏忽而不受控制似的,竟砰砰砰胡乱跳动了起来。
  她没想到磊哥儿今日会护着她,更没有想到打铁匠亦会挺身而出,惊讶连连的同时,心里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本该护着她,他就该护着她才是。
  若是是前世的打铁匠,今儿个这一幕压根就不会出现,早在那刘泼妇张嘴的那一刻,他就该拧断她的胳膊了。
  前世的打铁匠是断断不会等到这会儿才出手的,不过,沈媚儿心里头依然有些开心。
  他为什么要帮她?
  前世他护着她是理所应当的,她本是他的妻,可今生,她与他却是素不相识的啊。
  他为什么帮她呢?
  沈媚儿晕头转向的跟在打铁匠身后,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个问题,想着要不要上前感谢一番,或是质问一番?
  这时,忽而只见走在前头的那道庞大的背影嗖地一停。
  只见打铁匠走出了陈家的范围,走到马路牙子上后,便将手中的货物磊儿一松,见他直接将磊儿搁在了马路牙子上,然后,那人便头也不回,直接朝着对面的栓着的老马而去。
  他连看也没有朝身后的沈媚儿看一眼,步履坚决,毫不犹豫,背影更是直挺挺的,不待任何犹疑。
  沈媚儿只以为看错了,她甚至还伸手揉了揉眼,眼看着对方解开了马绳,牵着马绳便直接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从头到尾视身后的沈媚儿为无物般,沈媚儿只微微睁大了双眼,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她还在心里琢磨着该主动开口同他说话,她甚至还准备感谢他来着,他却将她当作了空气般,竟然就那样直接走了。
  沈媚儿顿时呼吸急促,胸前一阵剧烈起伏。
  下一瞬,眼瞅着对方牵着马僧转弯下了坡道,眼看便要消失不见了,沈媚儿只气得咬紧了牙关,将脚用力的往地上跺了几跺后,不多时,飞快牵着磊哥儿拼命追了上去。
  跑了没两步,在陈家池塘边看到了躲在树下偷偷抹眼泪的陈翠翠,沈媚儿愣了一愣。
  这才想起,方才她遭了刘氏的打。
  遭了打不说,好端端的大喜事都被她毁尽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恨她似乎都是有理由的。
  只是,前世,沈媚儿确实无脑蠢笨,而这一世,她确实是无心的,她从未曾想要过招惹她,招惹整个陈家,更是没有想要过害她,哪怕前世她那般惨死。
  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甚至比前世更加严重。
  沈媚儿看向陈翠翠时,陈翠翠也正好转身朝着沈媚儿看来。
  插肩而过时,两人直直对视着。
  陈翠翠死死盯着沈媚儿,目光阴狠毒辣。
  这是前世及今生,沈媚儿头一次在陈翠翠眼中看到她对她最直观的恨意。
  那恨意,不是临时起意,也并非随意之举,更像是被刻意克制着,抑制着,隐藏了足足半生的滔天大恨,在这一刻,全部不受控制的展露了出来。
  原来,早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注定了两人敌对的一生。
  沈媚儿怔了良久,手心有些发凉,顿了顿,她只有些害怕似的,只用力的牵着磊哥儿的手,撒腿朝着打铁匠的方向追了去。
  一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沈媚儿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22章 气急眼。
  却说沈媚儿一路牵着磊哥儿跟在打铁匠身后十数丈之远的距离。
  他牵着老马走着。
  她牵着磊哥儿跟着。
  他走快几分, 沈媚儿便一路小跑加快了几分。
  他放缓了几分,沈媚儿便咬嘴跟慢了几分。
  打铁匠一贯耳力惊人,往往他人分明前脚还在打铁铺子里咚咚咚的打着铁, 后脚便将窗子门窗全开了,光听脚步他都能听出是沈媚儿来铺子了,那会子她分明还在门外了。
  故而,此番, 他虽一直未曾回头, 定然是知道有人在身后跟着他的。
  媚儿几次想要冲上去拦住对方, 可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率先低下头来。
  这打铁匠不过是粗鲁匹夫, 她还是个闺阁中的娇娇儿, 怎能率先拉下脸面去迎合他?
  不过,这个死疙瘩真是块铁疙瘩, 是个榆木疙瘩, 明明知道有人跟着他, 他不知道回过头来瞧上两眼么?他是耳朵聋了,还是耳朵聋了?
  沈媚儿跟在身后, 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放肆拧紧了帕子,一会儿恨不得将脚下的地给跺烂了。
  不过, 看着前方那道越瞧越熟悉的背影,沈媚儿的思绪有片刻漂浮。
  所以,打铁匠此番是回到了那家打铁铺子了么,今儿个他压根不是来陈家下聘的, 不过是受了陈家的雇佣,过来给陈家送聘礼的。
  陈家家贫,家里连些像样的农具铁器都没有, 往年都是傍着他们沈家,借用沈家的骡子车、牛车犁田拉货,如今嫁女,向季家索要些农具做聘礼,亦不是她们做不出来的事情。
  所以,那些铁器全都是他亲自打的么?
  想到这里,又一时想到方才在陈家的荒唐惊人之举,沈媚儿一时有些尴尬不已。
  她方才是脑子抽了么,竟不分青红皂白的,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冲了上去,跟个怨妇似的,拳打打铁匠,又当着全村人的面嚎啕大哭,她沈媚儿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这样丢过脸。
  便是乱了根头发丝,裂了根绣花鞋的绣线,她都是要躲着人走的,要匆匆赶回家中梳理好的,那会儿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就跟着了魔、犯了障似的,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发了疯似的就冲了上去。
  她只知道,打铁匠要是敢娶翠花,她当场怕是会发了疯般咬死他。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敲了几下。
  打铁匠怕不会将她当成了疯婆子罢。
  前世,她撒泼发疯的时候众多,他嘴上不说,眉头却是蹙得紧紧的,嘴角亦是抿得紧紧的,沈媚儿知道,他是不喜欢疯女人的,他越不喜欢什么,她越要做什么,总是要气到他才满心得意。
  可是,无论前世她怎么作精,他都是甩不开她的,只有她抛弃他的份,然而现在,她又不是他的什么。
  等等,她这是在乱想些什么,她就疯婆子了,怎么了,她就是撒泼发疯,怎么了,关他这个莽夫什么事。
  能救助于她,是她赏脸,是他的荣幸才是。
  至于他怎么看,怎么想,谁稀罕?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沈媚儿心里不断这样告诉着自己,然而整个人依旧有些不爽,结果走着走着,不小心踩到了块小石子,沈媚儿几乎想也没想,便一脚将石子踢走了。
  不想,下一刻,便听到前方响起了一道低哑的马鸣声。
  沈媚儿一愣,随即立马定睛一看,只见原本一直不紧不慢驮着车走的那匹老马不知怎么的竟冷不丁停了下来,它只停在原地,胡乱甩着马尾,高高抬起了两条马前蹄,一边低吼一边嘶嚎,仿佛有些莫名躁动。
  它身旁那道粗狂生威的身影见状也缓缓停了下来,下一瞬,只见对方抬手往那老畜牲的马屁股上轻轻的揉了揉。
  老畜牲马嘴里一声一声哼着,难受又舒服。
  沈媚儿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将那石子一脚踢到了马屁股上。
  打铁匠摸了摸马屁股,下一瞬,似乎微微斜着眼,用余光扫了身后一眼。
  沈媚儿见状立马拉着磊哥儿停了下来,下一刻,她又飞快的抬起了下巴,斜眼扫着他,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大孔雀,斜视着他。
  沈媚儿看到对方坚硬的侧脸一晃而过。
  她以为他要不悦的看向她,毕竟,对付眼前这人,她应对有招,横竖,随时随地只要先发制人,摆出一副高姿态倒打一耙便是了,这是前世沈媚儿稳操胜券的法宝。
  不想,想象中的对峙压根没有到来。
  沈媚儿已经早早摆好姿势了,却见那人很快抓起马绳,随即一个干净利索的翻身上马,然后嘴里低低喝斥一声:驾。
  竟直接驾着那匹老畜生飞快走远了。
  马儿跑得飞快,驼着人,拖着一辆大大的板车,卷起了漫天尘土。
  尘土飞扬,瞬间将沈媚儿及磊哥儿二人淹没。
  沈媚儿一边呛着嗓子,一边紧紧捂着口鼻,拉着磊哥儿四处躲蹿。
  等到尘土散去,沈媚儿定睛一看,只见那匹老畜牲驮着那个老东西早已经跑远了,气得沈媚儿胸前剧烈起伏,只冲着越来越远的那一团影子气急败坏的怒骂道:“混蛋,姓```姓薛的,活该你一辈子打铁!这辈子你打光棍去吧!”
  沈媚儿来到村口那颗老槐树下,一直到远处那马那人由一个黑团变成了个黑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沈媚儿这才转过身来,只气鼓了脸,将那颗老槐树的老树皮全部揪秃了皮。
  每揪一下,嘴里就气鼓了脸咒骂一句。
  一直到一大圈全光了,沈媚儿这才消了气,收了手。
  一转身,只见磊哥儿正杵在原地,抿着嘴,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沈媚儿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气疯了,吓着磊哥儿了。
  沈媚儿立马蹲在磊哥儿面前,摸了摸他的脸,又拉着他的手,道:“阿姐是不是吓着你了,阿姐闹着玩的呢,方才那人是打虎英雄,他方才又帮了阿姐和磊儿,阿姐想上前道声谢的,可那人生的太吓人了,一脸大胡子,长得比老虎还恐怖,阿姐不敢过去,没想到一转眼人就走了,撵都撵不上,气得阿姐心肝都在打颤,磊儿,你也很气对不对,你说他跑那么快作甚,后头又没有鬼在追他!”
  沈媚儿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朝磊哥儿耐心解释着。
  只是,磊儿已经有七八岁了,已经知事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哄了。
  沈媚儿越解释,他小脸皱巴得越紧。
  最终,沈媚儿幽幽盯着他,重复质问了一遍,道:“磊儿,你说,气不气人?”
  话音一落,磊哥儿在沈媚儿的“淫威”下,立马跟捣蒜似的,拼命点着小下巴。
  沈媚儿一脸得意的揉了揉磊哥儿的脑袋,顿了顿,想起他方才遭了那老婆娘一脚,忙拉开磊哥儿的衣裳再次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边,末了,忽而拉着磊哥儿一本正经的问道:“磊儿,方才,方才你不怕么,为什么要冲上来,你要是受伤了,阿姐跟爹娘会难受死的。”
  沈媚儿微微咬着唇,说着。
  磊哥儿听了,看了沈媚儿一眼,犹豫了良久,只缓缓道:“她们欺负你,你受伤了,爹爹娘亲也会难受死的。”
  顿了顿,磊哥儿垂了垂眼,只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我也会难受。”
  前世,磊哥儿恨透了沈媚儿。
  沈媚儿永远记得,她将娘亲气晕,将爹爹气白了头的那一日,磊哥儿一脸凶狠的冲过来跟只凶恶的兽似的,一头将她撞倒的模样,他眼里的恨意,那般浓烈,令她不敢对视。
  然而,也是他,还是这么小的他,却在今日,跟个小英雄似的,恶狠狠的冲了出来,这一回,却是为了护她。
  两个一模一样的举动,原来,竟可以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他是感受到了她的```改变罢。
  听了磊哥儿的话后,沈媚儿忍不住又是一阵鼻酸。
  真好,被人护的感觉真好。
  她这辈子不要再遭人恨了,尤其是家人,太难受了。
  “往后,阿姐也定要护着磊儿。”
  沈媚儿不知该如何回应小孩子的这份赤诚与真实。
  良久,她只定定的看着磊哥儿,一字一句承诺道。
  终归,今儿个是精彩又绝伦的一天。
  虽与人干了一仗,丢了大脸,不知为何,心里却是畅快的。
  姐弟二人一脸狼狈,沈媚儿摸出帕子,蹲在池子边正要绞干了帕子将脸洗干净了,便把家回,不想,她刚往池子边一蹲,边听到一声焦急的声音打身后传来了:“媚儿妹妹,你莫要想不开啊!”
  “媚儿妹妹,你千万莫要干傻事!”
  沈媚儿整个人还没反映过来,就见那季家白朗连跑带跌的从坡上滚落了下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后,一把紧紧拽着不明就里的沈媚儿就往上拖。
  沈媚儿被人偷袭顿时吓了一大跳,还没将人瞧清,方才对付那刘婆子的那股狠劲便立马涌了出来,只听到她“啊啊啊”尖叫几声,便伸着长长的指甲一把狠挠了过去,双脚一顿乱踹,只听到扑腾一声,一道青布身影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扑腾一声,滚落到了河里。
  “媚儿姐,磊子,哎呦喂,你们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怎么还有功夫在这儿玩闹,陈家将那刘氏抬到你们家,带人将你们娘亲围在家里呢,正在闹事了,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这时,栓子、彪子几个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冲沈媚儿、磊哥儿报信来了。
  听了他们的话后,沈媚儿与磊哥儿齐齐一愣,下一刻,姐弟二人只撒腿往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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