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立马迎了出去。
沈老二忙一把搂着小元氏,低声问道:“瑶瑶醒了没?”见小元氏双眼还有些泛红,立马心领神会的道:“莫急,张大夫来了,老先生定会瞧好瑶瑶的。”
小元氏立马冲老先生祈求道:“大夫,您快进来瞧瞧我女儿,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夫妻二人忙将老先生请了进来里屋。
进屋时,只听老先生随口发问道:“昨儿个下山的那头虎便是方才村口的那头?”
沈老二立马回道:“正是。”
见小元氏听得一头雾水,沈老二立马抓着她的手,安抚道:“昨儿个吓唬瑶瑶的那畜生已经被人打死了。”又道:“以后不会再下山害人了。”
这会儿那头虎刚被村子里十余个大汉拖下山来,正好被刚回村的沈老二撞了个正着。
如今,整个村子早已沸腾了。
全部都在欢呼庆祝。
小元氏听了一惊,只伸手捂着嘴,一脸呆愣道:“那···那猛兽那般生猛,是···是被何人打的?”
正惊呼间,一行人刚好进了里屋。
女儿重要,便是有千般万般好奇,眼下,谁也比不过女儿去。
小元氏立马止住了话语,将炕上的沈媚儿抱起,给大夫问诊。
第4章 食魂精。
“这···烧得有些厉害啊···”
却说老先生将手往小元氏怀里的女娃娃额头上一探后,手微微一顿,立马弹了回来。
小元氏见状,心里一揪,只强忍了忍,忙道:“打从昨儿个夜里起便说起了胡话,昨儿个夜里比现下还要烫人,我与官人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她就是醒不过来,先生,您帮咱好生瞧瞧,是不是磕到脑袋了。”
小元氏极力忍着哭声,然声音里满是止不住的颤抖。
老先生闻言便仔细探了探女娃子的伤口,磕在了额前,脑袋后并无大碍,老先生捏着白须沉吟了片刻,又探了探女娃的脉搏,良久,只开口冲小元氏及沈老二,道:“额头的伤倒是不打紧,包扎一下便可,最多会留些疤痕,头部也并无其它外伤,一直高烧不断,不知是不是头颅里积了淤血的缘故——”
边说着,老先生边缓缓起了身,给开了一道退烧方子,又添了一道去淤活血的药剂,完了后还有些不大放心,斟酌了片刻后,只抿了抿唇,向两位心急如焚的父母提议道:“若这方子用了两日还不见好,老朽猜测许是被惊吓所至,毕竟,那猛兽生猛,寻常七尺大汉瞧了都得吓得两腚打颤,何况这女娃子瞧着如此娇弱,一准吓散了魂,若两日还不见好,可将那神婆子请来驱驱邪收收魂——”
老先生开了药后便直接离开了。
沈老二驾着骡车送他回县城顺道取药。
返程的途中,正好赶上了运送老虎回镇上的车队,足足有十几个村里的村民直接光着膀子负责押送,后头乌泱泱的还跟了十数人,路过邻村时,又跟了十数人围观,每路过一地,又多添加一众人,一大群全都跟着往镇上瞧热闹。
一路上,又吹锣又是打鼓的,这架势比村里头办喜宴寿宴还要热闹。
到了镇上,更是连县衙都惊动了。
听说年前沈家村有恶虎下山觅食一事一出,县衙便早已贴了告示,全县悬赏擒虎者,赏银五十两,这天价赏银倒是令人心动不已,可哪个敢冒那个险,故而告示贴了三个多月,没有一丝回响。
不想,竟当真有那般神人。
这会儿整个镇上的人全赶来了,看老虎,看老虎英雄。
这会儿衙门直接派赏来了,顺道要将那恶兽运回县衙,然后拉着在整个县城展示。
只是,那打虎的英雄竟一早没了影,衙门里头特派了人四处搜寻打探,竟无一人知对方身份背景,只听说给了银钱在沈家村雇了牛车让人将恶兽往镇上拉,自己驾着一匹老马先走一步了,这一走,便再没了踪影。
连那五十两赏银都没来领?
沈老二将大夫送走后,想起那日与那恶兽博弈的场面,想起当时自己一双儿女,双双倒地,若没有那名打虎英雄引开那恶兽,自己这一双儿女,怕是早已成了虎口之食。
他忙拉着敲锣打鼓的杨树根打探恩公消息,只见那杨树根一边打鼓,一边眉飞色舞道:“不知那位英雄姓甚名谁,不过咱们一早便见过的,就是年前在山上遇到过的那个猎人,就路过咱们村好几回,每每将马拴在咱们村荷塘边上那位,那老马,嘿,老掉牙的那匹,咱家栓宝跟你们家磊子还偷偷去扯过那家伙的马毛来着,你还记得不——”
原来,打从去年年底开始,村子里便出现了一名陌生猎人的身影,那人背着弓箭,腰配着大刀,穿得其貌不扬,不过腰上裹的、脚上踩的都是野生的皮子,看着像是个练家子。
村里来了陌生人,自然引人瞩目。
沈老二时常往镇上跑,见的人多,有一回村长还唤住他特意问了一嘴。
不过那人应该是去山上打猎的,来的并不勤,有时七八日来一回,有时十天半个月来一回,每每牵着一匹老马,将马儿栓在了荷塘边上的那颗歪脖子树上,就直接上山了。
村里人见那人没有恶意,久而久之,便也见怪不怪了。
有一回,沈家村七八名村民一起结伴上山打猎,忙活了一整日一无所获,正好在山上遇到过那人一回,那日走得远,当夜赶不回了,一伙人便在山上就地生火取暖。
有人见他身手不凡,猎物丰厚,便主动去套了近乎,邀他一起结伴取暖。
那人许是独来独往惯了,淡淡拒绝了,却赠予了他们一只山鸡和野兔,随即直接靠在一颗大树下饮了口烈酒入了睡。
那人头上时时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令人瞧不出具体样貌。
不过前去套近乎的大顺子回来捂着心口悄摸与他们说:“那人脸上有道刀疤,定是被人砍的,是个狠人,莫要再去招惹了!”
至此,村里人见了有些躲着走。
没想到竟是他?
不过,也并不奇怪。
那日,沈老二虽没有看清林子里的那道人影,不过,脑海中冒出的一个身影便是他。
毕竟,这十里八乡的,还没有出现过这般人物。
沈老二琢磨着他日定要将人寻出来当面致谢一番。
不过,眼下女儿还未见好,沈老二只拿着药匆匆赶回了沈家村。
喝了药后,当日,沈媚儿高烧退了些许,可没多久,又开始全身发烫,如此反反复复,一直纠缠始终未见好。
小元氏再也顾不上其它,只连夜将隔壁村子里的许神婆子给请了来。
当年小元氏嫁给沈老二后整整三年未见肚孕,她将药材喝伤了,将补品顿烂了,又是去庙里拜菩萨求子,又是去河边放河灯祈福,什么劳什子法子全试过了,最后,在村长媳妇儿的提议下将那神婆子请了来,喝了几碗求子汤后,当月身子便未见红,夫妻二人直接喜懵了,足足愣在炕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半个时辰,后将村子里摸脉的老人请来摸了摸脉,终于有喜了,终于怀上了。
小元氏对那神婆子无比信任。
如今,全部的希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当夜,神婆子便让沈家将沈家的井口直接封了。
这神婆子神神叨叨的,她面相丑陋,老态龙钟,全身就一张皮肉挂在骨架上,瞧着十分可恐吓人,她还生了一双阴阳眼,从不回答求事人的提问,来了沈家,还没进门,就双眼一眯,朝着井的方向凶恶的怒吼了一句:“何妨妖魔!”
又凌厉呵斥道:“你这食人魂的精怪,速速将其魂魄吐出!”
说着,她将井盖一掀,不知往里丢了什么,又速速将井盖封上,又命沈老二搬块巨形大石压在了井盖上,当即直接围坐在井盖旁神神道道行起了法事。
沈家夫妇二人被她那一副凶恶模样吓着了,磊哥儿更是缩在屋子里头不敢出来。
就连坡下的村民也纷纷赶来围观指点。
井盖才刚刚盖上没一会儿,忽闻得磊哥儿在屋子里惊慌喊道:“娘亲,娘亲,阿姐,阿姐醒了,阿姐···阿姐她发疯了!”
话音一落,小元氏先是一喜,可听到后半句后,她身子一顿,险些一时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沈老二连搂带抱,夫妻二人立马匆匆往里屋赶。
进屋一看,只见炕上的女儿又是哭又是叫,又是踢又是踹,整个人在发狂,夫妻二人扑过去一看,却见女儿紧紧闭着双眼,分明还没有清醒过来,然而整个人不知怎么了,又是发疯又是发狂。
小元氏吓破了胆,立马过去,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哭喊着:“媚儿,媚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然而她才刚一过去,就被女儿胡乱抓狂,狠挠了一把脸。
可小元氏丝毫感觉不够疼痛。
见女儿一脸狰狞痛苦,她只紧紧咬着牙关,整个人仿佛被困在巨大的疼痛与折磨之中,小元氏当即也快要疯癫了。
沈老二怕女儿咬断了自个的舌头,又怕她抓伤了妻子,只一把跳上了炕,一手将女儿钳制住,一手掰开了女儿的嘴,双眼却赤红了,只扭头冲妻子道:“快,快让那婆子停下来!”
小元氏被吓懵了,她几乎是连跌带爬跌下了炕,正要往外赶时,只见那神婆子不知何时,冷不丁的出现在了炕边上,居高临下的直直盯着炕上的身影缓缓道:“回罢,莫要贪恋,莫要纠缠,哪儿来,回哪儿去!”
结果刚说到一半,忽而见她目光一横,只凶恶道:“你这精怪竟如此贪心!”
神婆子目光凌厉的盯着炕上,面露恶悍。
看了不知多久,忽见她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忽又见她眯了眯眼,神神道道的说了一句:“也罢,原是缘分未尽,罢了罢了!”
说着,神婆子将一个安神符往炕上一扔,随即直接便朝外走去。
“婆婆,婆婆您别走!”
小元氏见神婆子要走,只哭着留人。
哪知,这时,只忽而听到炕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声音,哽咽喊道:“爹爹。”
小元氏一愣,立马转身朝炕的方向扑去,定睛一看,只见炕上的女儿已缓缓睁开了眼。
第5章 梦初醒。
却说沈家村有食人虎出没,又被人打死一事在整个洛水县传得沸沸扬扬。
老虎被运送到县衙的第二日,沈家村便慕名来了不少外村人前来打探,打探那位打虎英雄究竟姓甚名谁,打探村子里有被老虎生吃之人几家,村民们面对那猛兽作何反应之类云云。
毕竟,这十里八乡难得出一件如此轰动之事,怎能不引起百姓茶余饭后热烈讨论。
沈家村的村民亦是头一回遇到这般骇人之事,自是又是后怕,又是激动,逢人便聊起那猛兽,十句里有七八里逃脱不了,说到兴头时,更是一个个眉飞色舞,全然忘了前几日吓成了怎样一副屁股尿流的模样。
当然,也有那害怕生憷的,便是好几日过去了,依然门窗紧闭,不敢轻易踏出门半步。
念及那沈家村受此灾难,而那打虎之人久久未来领赏,思及至此,县太爷便将那无人领的五十两银子派赏给了沈家村,作为慰问。
其中,有十两给了年前被那猛兽生吞活剥了的陈家家眷,余下二十两村长派给村子里在后山出口处设了百十余处陷阱生夹,以防山里的野兽再次下山侵袭。
最后二十两,为了犒劳村民无故受此惊吓,村长决定私下添些银两,连夜往村子里搭建了一个戏台子,唱上几日几夜的大戏,一来为了庆祝此番生杀那恶兽为民除害,二来,庄子里锣鼓震天,亦是为了恐吓山头的脏东西,三来便是为了答谢县太爷的体恤封赏了。
村口咿咿呀呀唱着大戏。
村里的老人与小孩全都跑去听戏凑热闹去了。
沈老二则领着村里十数名壮汉跑去山上设陷阱。
沈家一时变得安安静静的。
这已是沈媚儿苏醒过来的第三日了。
整整三日,除了苏醒后那日唤了一声“爹爹”“娘亲”后,沈媚儿已躺在炕上躺了整整三日未曾下炕,亦是再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喉咙被堵住了似的。
发不出一丝声音,一丝声响。
虽人是清醒了过来,可整个人仿佛被烧坏了似的,变得有些呆呆地,愣愣的,目光有些发直,日日盯着房梁处呆呆看着,不发一语。
而到了晚上,更是日日被噩梦缠身。
那日大半夜,小元氏怕女儿渴了,跑到厨房打水,不过眨眼功夫,回来时便瞧见女儿媚儿抱着胳膊抱着双腿,整个人缩在炕上的墙角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小元氏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女儿一向有些骄纵,甚至有些跋扈,她以往病了痛了,生起气来又是扔东西,又是砸东西,折腾得不像话,如今,整个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的。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身边不能离了人,她不过离开片刻功夫,女儿便心神不宁,全身发颤,惊恐不止。
而一旦有人靠近,她又吓得蒙着被子躲进了被子里,亦或是团着被子抱着脑袋缩进了墙角,不能任人触碰。
是烧坏了脑子?
还是被那恶兽吓成这幅模样的?
可无论小元氏跟沈老二怎么哄说,她就是不开口说话,哄得急了,只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全身发抖,面带惊恐,可怜得吓人,小元氏吓得只敢将女儿搂在怀里低低啜泣,不敢再多问一句。
小元氏彻夜未离,没白天没黑夜的守在女儿身边守了足足三日三夜,终于,直到昨儿个大半夜里,女儿忽而缩进了她的怀里,只紧紧搂着她,忽而迷迷糊糊的开了口了,只小心翼翼的朝她喊了一声娘亲,又喉咙沙哑的说道:媚儿这辈子定会听话的。
女儿终于清醒过来了。
女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小元氏欢喜得差点儿从炕上跳起来了。
只将沈媚儿搂在怀里,紧紧的揉了又揉,亲了又亲,高兴得手舞足蹈,三十多岁的人了,高兴得成了个小孩子似的。
最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女儿似乎终于长大懂事了。
会像小时候那般搂着她,缠着她,跟她亲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