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新教练手里好好训练的,争取这次就选拔上。”
他闻言甚至弯了弯唇角,到底还是说到了这位教练。
沈初雪又慢吞吞地说了很多,直到她实在撑不住了:“哥哥,我睡一会儿哦。”
要来了么?苏致的左手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但他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来握住他。
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他的大脑不经他许可就开始排查变量,发现唯一的区别是这回他没有拿出作业来,手便又擅自打开书包,完成了拿书、握笔写字等一系列动作,最后又把左手安安分分地放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沈初雪真是困极了,但幸福的源头离她这么近,心里的喜悦如春苗般滋长。
她本想像梦里那样去拉他,却又在动作之前改了主意,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道:“哥哥,我冷,你给我暖暖。”她的十年可没有白活,演了那么多剧,总该有些长进。
少年精致的眉眼望向那只手。
正是六月天,她说冷?可少年刚刚发育好的漂亮喉结还是忍不住上下滚动。
沈初雪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等着他来牵自己,结果等啊等,没等来他的温度,却发现他站起来,去立式空调前操作一番,给空调改了个风向?
她瞬间给气清醒了,不满地鼓着嘴:“哥哥!”
“你睡吧,我出去一下,这瓶输完之前回来,不用担心。”
沈初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了不跟她牵手,他都要跑出去了?然而因为他的声音太好听,她连吵架的话都说不出。
一边气他说的内容,一边又沉迷他的音色和美色,沈初雪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不爽地捶了捶自己脑门。总感觉他好像有点变了,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该不会是她重生了,所以要给她增加点难度?
她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想了半天,感觉更可能是十六岁的少年还青涩,而她这个灵魂已经二十多岁的小姐姐,仿佛有点太过于不知羞了。
沈初雪郁闷地挠头,她要控制她自己。
苏致再次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他往书包里塞了一份单子,重新在她身边落座。
少女的睡颜也颇精灵古怪,几乎可以想象出她睡着前一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他在她身边半躺下,侧首相望,小心而缓慢地握住了她气鼓鼓捏成拳的小手。
她的手背比带有薄茧的掌心更细腻,令人着迷。
他抬头看着一滴一滴向下坠落的生理盐水,这一瞬间,他几乎有种过去十年都是一场幻梦的错觉,时间还在2010年,之后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他眼尾泛红。
这下,手心手背都是你的了。重生而来,是为了这样么,曦曦。
……
沈初雪醒来时,针头都已经拔了,苏致正用棉签给她按着针眼。
她睡了一觉,还不甚清醒,全然忘记了睡前那点小小的矛盾,晕头转向地跟他坐上的士,一直到小区门口,苏致让她先上楼,她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们站在小区外侧一段没有路灯的地方,黑黢黢的,沈初雪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让司机在这里停车。
“哥哥,我走不动,你背我嘛。”她总不能混得比重生前还不如吧,那回他可是背自己上楼的。
“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上楼。”
“我……”沈初雪哑然,都怪她好得太快了,体温计显示的温度骗不了人,“可是,可是……”
“快回去吧,叔叔阿姨肯定在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吗?”
“我还要去帮我妈买点东西,你先上去吧。”
“这样啊。”沈初雪感到有点挫败,她在娱乐圈学的那一套到底管不管用,怎么不进反退了?她一时也想不到主意,闷闷地说,“那就算啦,等下次生病再让哥哥背吧,反正教练这么严,感觉下次生病也不远啦。”
“别胡说,快回去吧。”
沈初雪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苏致一直等到她房间的灯光亮起,才转身去便利店。
他想,她还是跟上一世一样,只跟他说旧人、旧事、旧物,连跟他说一说即将要去的娱乐圈也不肯。
他不在她的未来里,哪怕是设想的未来,都没有。
……
苏致回到家时,关秋兰怒气冲冲地坐在客厅。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一晚上都跟她在一起?”
“不是跟你说了有事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高二了,这次的期末考成绩影响到你分科之后去普通班还是尖子班,这个时候你跟那丫头出去一晚上……”
苏致把手里刚刚买来的生活用品扔到她面前,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份体检单,淡声道:“没跟她在一起,我去医院了解了一下,给你买了体检套餐,后天就去做体检。”
关秋兰先是不信,直到看到体检单,受检人写着她的名字,终于信了。可她立刻又有了新的愤怒点:“咱们家现在经济状况很紧张,你花这么多钱,下学期的学费怎么办?”
“我们家的钱,大部分不都是我赚的吗?我用自己赚的钱买的。”
话是没错,但关秋兰听了莫名地更加生气。只是苏致已经进了房间,锁上了房门,无论她是什么情绪,都被他隔绝在外。
******
第二天,沈初雪的病是真好了,省队那边也是真拖不下去了。
一大早,她就催着爸爸赶紧送她过去,要是今天再不去,不用她自己退出,那位教练能直接把她开除了。
她一恢复精力,整个沈家都活了起来,沈爸沈妈跟着一起容光焕发,精神奕奕,送她去省队之后,他们上班开店,开始忙各自的事业。
沈初雪今天到得不算迟,走进训练馆,队里的姐妹们或在更衣室换衣服,或在场馆里吃早餐聊天,看到她进来,好几个女孩子围到她身边。
“小雪,你病好了吗?”
“那天你突然晕倒,老赵都吓坏了。”
沈初雪看着她们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都好啦,昨天就差不多好了,保险起见多休息了一天。”
这时,一个刚换好服装的高挑女生从更衣室走出来,语气微冷:“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有些人可要得意坏了,选拔的关口上对手主动退出,这是什么天上掉的大馅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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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芝芝!”沈初雪看到她,眼睛亮了亮,全然不顾对方冷冷的神色,直接扑上去抱住,“我好想你!”
高露芝不知道对沈初雪来说,已是十年未见,只以为她说的是这几天想她了。虽然她也每天盼着沈初雪回来训练,但嘴上还是说:“好几天没练,你还能跳得起来吗?”
“这个啊,应该可以吧……”
沈初雪说得很没底气,毕竟她那么久没有接触艺术体操,连看都没敢看,相对于业务生疏的灵魂而言,身体偷的这几天懒已经压根不算什么了。
高露芝一听,拽着她就往更衣室走:“那你还在这里磨蹭,赶紧换上衣服压腿!”以老赵的变态程度,她荒废了这么久,今天不得被虐哭,“你要是哭了,就别说是我姐妹。”
“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至于,我又不是……”黄静美。
她背对着门口换练功服,还没来得及把那个名字说出口,高露芝就在后面咳了两声。
沈初雪蓦地住口,唰地穿好衣服,往门口一看,正是黄静美。
十四岁的黄静美,跟后来那个涂烈焰红唇、举着手机向她炫耀婚纱照的小新人截然不同。现在的她看上去便是一副柔弱的小可怜模样,让人见了免不了对她多几分怜惜。
她是省队出了名的小哭包,其实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年到头总免不了要抹两把泪,但黄静美不一样,让人感觉她好像天天都在哭。
这方面沈初雪最有发言权,她从少体校开始就和黄静美在一起训练,认识她的时间比认识高露芝久得多,后来又一起进了省队。说起来她对童年时期的很多事情都快忘了,却偏偏对黄静美的哭声记忆犹新。
实在是小时候每回教练给她们压腿,黄静美总要掉眼泪,重复了太多次,她想忘记都难。
“小雪,你病好了吗?”黄静美柔柔地问。
“嗯。”沈初雪微微颔首,瞥了她一眼,就和高露芝一起走出更衣室。
教练还没来,高露芝先带她去角落热身。
她们正安静地背靠背压肩,高露芝忽然说了一句:“要是实在撑不下去,你也哭吧。”
“啊?你不是说……”
“哭虽然可耻,但总比又把你送医院好,再来一次我们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沈初雪愧疚道:“芝芝,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病了,还以为自己在突破极限呢。”她虽然在训练场上比较倔,但也没到生病还强撑的程度。
“算了算了,你真是,同样十四岁,黄静美心眼一大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烧成那样都没有感觉吗?”高露芝比她们大了两岁,她压完肩站起来说,“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呀,看得我着急!”
“芝芝,你别急,现在的我已经长了心眼了。”沈初雪诚恳道。她是真的长心眼了!
高露芝明显不信地瞪了她一眼,只是教练赵欣怡正好走进来,她来不及再说什么,两人一起过去集合。
赵老师四十出头,扎着高马尾,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看上去并不老。大家私下喊她老赵,只是因为她比原来才三十岁的教练年纪大。
艺术体操队人不算少,但赵老师一眼就看到了归队的沈初雪,视线在她身上顿了两秒才挪开:“开始训练。”
先是大家一起训练,跑步热身,压腿,练基本功,然后每个人分开练习器械。
今天练的是球操,教练布置了任务,大家挨个到她面前展示,达标了才能休息,轮到之前自己在旁边练。
沈初雪离上一次训练已经隔了太久,一边对自己充满信心,一边又免不了有些忐忑。好在球操是她拿手的项目之一,听到今天是练这个,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高高兴兴地拿起好久没摸的球,拍了拍,身体就随之自然地跳动起来。
开始还有些僵,可很快就找回了状态,那颗紫色的球在她手里抛起落下,在空中留下无数虚影。
赵欣怡指点着其他人,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沈初雪,见她状态还算不错才收回眼神,专心地一个个指点。
不知道是不是顾忌她生病刚刚回来,教练今天没多为难她,只是指点着让她来了三遍就算她过了。
沈初雪因为第一天的过关,内心的忐忑平复了许多,对自己今生选择的道路更多了几分信心。
这天照常加训到晚上八点半,大家才各自回去。
陆敏一早就坐在车里等她,车灯有些暗,她还打着手电筒看书,沈初雪看了一眼,是关于创立公司的。
回到家,沈初雪路过苏致家门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要去找他玩吗?他今天应该考完了,该放假了吧。”陆敏道。
沈初雪当然想找。
以前晚上还没有加训的时候,苏致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放学,他们常常正好碰上,然后一起走回来,之后无论一起去他家还是来她家,都十分自然。
可是前不久开始加训,要晚上才能回家,这种偶遇没有机会再发生。陆敏担心她的安全,每晚过来接。
沈初雪盯着他家的门好一会儿,却还是说:“先不了吧。”现在敲门,十有八九是关阿姨来开门,可是她对关阿姨……有些心理阴影真的没那么容易消除。
她们一起走进家门。她不去找人家,陆敏反而觉得奇怪了,“小姑娘也知道害羞了?”
沈初雪不知道怎么解释,笑了笑,就让妈妈这么觉得吧。上一世他们家和关阿姨闹得很僵,这次她不打算再进娱乐圈,也不会再做当时那样的事,应该不至于再弄成那样了。
……
苏致站在窗前,看到路灯下她们母女相伴回家,从房间出来,走到客厅。
“明天要做体检,十点后不能吃东西,你早点睡。”
关秋兰:“我看完这一集就睡。”
苏致关上电视:“你不希望结果有什么问题吧?熬夜会影响血压和心率,现在就去睡。”
关秋兰看了看还不到九点的钟表,这算哪门子的熬夜?但以前儿子听话时她可劲儿地作,反倒这几天眼看他气势越来越足,她却又不敢真的违逆了。
她看了一眼已经黑了的电视机,又看看儿子冷冰冰的眼神,到底还是回房间去睡觉。
苏致就在客厅坐下来。
她明天就要走了吧,这一次,她会来跟自己道别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抱有希望,可还是让母亲回房间,独自在这里等她。哪怕她过来告个别也好啊,只要让他知道,他在她心里有一点点分量……
他近乎绝望地期待着。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时钟秒针的走动声,这时他听到过道上陆敏的问话:“要去找他玩吗?”
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往门口的方向微微倾身,是随时准备向那边走的姿势。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少女软软的嗓音,否决了她母亲的提议。
少年的身体一瞬间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哪怕种种迹象都证明她不辞而别的事实,可午夜梦回,依然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或许是母亲骗了他,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或许她也是不得已,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