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1-07-14 08:45:53

  她说着赶紧让书房里的小厮们都退下,自己亲手掩上了槅扇,这才放轻了嗓音道:“爹爹,你说梦里的事情,有没有成真的?”
  沈厉山闻言皱眉,他不好鬼神之道。如果眼前发问得是自家长子,他肯定要重重驳斥。
  可这偏偏是他的棠音,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棠音。
  他遂摁下不悦,细想了一想,揣测道:“你可是发了什么梦魇?”
  沈棠音眸光一亮,连连点头,拉着父亲袖口的手指有些发颤:“确实是梦魇。我在花朝亭中小憩的时候,梦见了太子殿下登基后的场景。那时候他会,会——”她停了半晌,怎么也不敢重复出梦境中那可怕的场景,好一会才颤抖着嗓音道:“他会将沈家上下抄家灭族,连满府的下人都不曾放过。”
  沈厉山闻言面色一沉,紧皱双眉沉声开口:“你将此事慢慢说与我听。”
  沈棠音点头,将梦中之事一一复述。
  末了,她迟疑一下,又慢慢讲出了披帛之事。
  沈厉山闻言,眸光愈深:“前日里,江宁巡抚确实贡有一条鲛绡披帛。”
  他说着语声一停,目光落在自己女儿日渐娇美的面上。又想起近几年来,皇后频频召棠音入宫,明摆着是属意于棠音当未来的太子妃之事,一双眉更是皱得解不开了。
  自太子代政后,他与其鲜有政见相合的时候,数年前还因此有过几次不欢而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几年里他也曾考虑过圣上百年之后沈家如何求存之事,甚至还动过心思另扶新帝。
  只是诸位皇子不是过于年幼,便是不堪重任,再者就是出身太差,难以服众,一时竟也挑不出可以与太子相争之人。
  但真正令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暗中扶持太子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棠音。
  这些年里,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点点长大,从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长成了温软清丽的少女。
  就在他严防死守,生怕别家的野小子对棠音起了心思的时候,棠音却在皇后的刻意引导下,与太子有了来往。
  他虽恼恨皇后此等见不得光的手段,但他亲自问棠音,是否心悦于太子的时候,棠音点头称是。
  他虽不悦,却也是无法。只能陆续放权给太子。
  只是为防万一,最重要的户部与兵部,他还是牢牢握在手中。
  毕竟天家人毫无真心可言,即便是女儿倾心,他也得为她,为沈家留下一条后路。
  即便已是年前的事了,但如今想起女儿心悦太子之事,他仍觉得太阳穴都气得突突跳动,忍不住伸手重重摁了一摁。好半晌再抬起眼来时,目光中却已有了旁的思量。
  他紧紧注视着自己的女儿,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丝神情,别有深意地问道:“棠音,你心悦太子两年。如今,只因这一场梦,便信了?”
  沈棠音一听这话,一张瓷白的小脸转瞬便红到了耳根子。
  是啊,她怎么就信了?
  明明皇后娘娘反复说过,心悦一人,就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生出半点犹疑。
  可她确实是动摇了,那怀疑就跟生了根的植物似的,在她心里疯长,野草一般烧都烧不干净。
  她忍不住了,终于小声开口:“其实,也不全因为这场梦魇。还有一桩事,和装披帛的那个紫檀木匣子有关。”她顿了一顿,目光迟疑又害怕:“我在上面闻到了刚染上不久,却又被冲洗得极淡的女子香粉味,还有……血腥气。”
  的确是极淡极淡,像是用沾了水的帕子反复清洗过,若不是她那时方自梦魇中醒来,神思紧绷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应当也不会留意到这一点点微渺的气味。
  她这句话一出口,沈厉山的面色立时变了。
  自家的女儿他最是了解不过。
  棠音自小便尤为喜爱带香味的东西,年岁稍长一些,请了启蒙的女师父后,更是日日央着师父在落课后教她一些品香、制香的技巧。
  经年累月下来,在制香一道上,可算得上是整个盛京城里的翘楚。
  不管是用料复杂的香粉,还是在熏炉里燃尽了的香灰,经到她手里,只需轻轻一闻,便能把配料原原本本地复原出来。从未有过错漏。
  她说那有匣子上有香粉味与血腥味,那便是有。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太子在朝臣面前,素来是一副忧国忧民,日日醉心国事,不近女色的姿态,以至于偌大的东宫里连一名侍女都无,除了侍卫,便是宦官。
  既没有女子,这香粉味从何而来?
  至于血腥气,那更是引人深思。
  沈厉山以指尖重重叩了叩花梨木的桌面,下了决断:“这几月中,若非皇后亲下懿旨,你便不必再度入宫,也不可令旁人知晓此事。你只需暂且避开太子,为父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入宫,便不会撞见太子。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令她隐隐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感。
  只是心念微转,方落下的心复又高悬起来。
  她想起了李容徽。
  金风渐起后,盛京城里一日冷似一日,他身上伤病交织,殿内没有炭火厚衣,天顶上又是那么大一个窟窿,服侍的下人还怀有异心。
  他可如何熬过这个冬日?
 
 
第10章 复返   那个小可怜,还缺一身暖和的衣裳……
  沈棠音的指尖轻轻绞着自己的袖口,心内很是不安。
  她既不想丢下李容徽不管,又不想驳了父亲的好意,只好垂下头去不再答话。
  左右她没有答应,也就不算忤逆。
  只等着父亲将事情一一说完,方才乖巧地小声应道:“那女儿先回房里去了。”
  沈厉山正一心为此事想着对策,闻言也没多想,只是又叮嘱了几句今日之事绝不可为外人所知后,便挥手让她回去。
  棠音得了允准,却并未立刻回自己的房中,反倒是寻了檀香一同绕到了府中库房。
  府中的管家杜伯正带着小厮清点今年新入的一批缎子,见到棠音进来,顿时便是一惊,忙停下手上的活计站起身来:“哎呦,我的大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有想要的,知会一声,我便给您送去。这地儿又是灰又是尘的,可别脏了您的裙裾。”
  “我就是想亲自过来看看,不妨事的。”棠音提起裙裾走了进去,目光在整齐堆放的各色物资上巡睃了一圈,得逞似地轻声笑道:“不过杜伯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把这个描金累丝的碳炉子拿上,还有那边的银丝炭,捎上十斤……不,捎上二十斤!”
  “还有那边团花织锦的厚被子,连同色的褥子一起,带上两床。”
  “还有银手炉、汤婆子、锦缎帷帐,这些都带上。”
  “还有床榻……那架拔步牙床,我能捎上吗?”
  杜伯看着自家小姐一副想将库房搬空的架势,可谓是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您想要,小的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这些东西……都送到您的房中吗?”
  棠音忙摇头:“替我放在马车上。”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小声道:“可不能告诉爹爹。”
  杜伯为难:“小姐,您那马车小巧,可装不下这许多东西。”
  棠音却仍觉得自己似乎还漏了什么,正扳着指尖将想带的物件一件一件地细数过去。
  听见杜伯开口,这才抬起头来,往那堆积如山的物件上看了半晌,依依不舍道:“那……那就少带一张拔步床?”
  这是少带一张拔步床的事吗?
  杜伯一脸苦色,还想再劝几句,却听槅扇轻轻一响,又有一人收伞自外头进来。
  是一名身量高瘦的青年男子,玉冠束发,一身靛蓝色的长衫外罩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清隽的眉眼间隐隐带着一股焦急之意。
  杜伯看见来人,眼中的惊讶之意更盛。
  来人是府中的大公子沈钦。今年秋日里新及得冠,在中书省担了个著作郎的官职。如今这个时辰应该正在宫中当值,怎么就回来了?
  且今儿究竟是个什么日子?竟令府中的大公子与大小姐一同来了库房?
  沈钦却没留意杜伯的神情,只是紧步走到了棠音面前,焦切道:“我今日遇见太医院中同僚,听闻你身边的小厮去请过太医出诊,回来的时候药童还说你裙裾上有血迹。我便匆匆告假回来了。这可是伤在哪了?”
  棠音知道他是误会了,忙连连摇头道:“我没有伤着,那血迹不是我的。”
  沈钦敛眉,还待开口追问,却见自家妹妹看他的眼神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只见棠音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又提着裙裾,绕着他走了一圈,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领口的风毛,一双杏眼立时亮了起来:“哥哥,你这身白狐裘制的大氅看着真是暖和。还有类似的,没穿过的衣裳吗?”
  她终于记起自己是忘带了什么。
  那个小可怜,还缺一身暖和的衣裳。
  沈钦看了她一眼,颔首答应:“自是有的,我会令侍女整理好,送到你手中。”他说着话锋微转,又道:“只是你要将方才宫中发生之事细细与我说上一遍。”
  沈棠音略想一想,便也乖乖点头。
  兄妹二人一道往外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廊下,沈棠音才轻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今日出宫的时候,遇见一个可怜人,就搭手帮了他一把。裙裾上的血迹就是那时候染上的。”
  “那些东西,也是我打算明日入宫的时候偷偷带给他的。”
  她轻眨了眨自己那双漂亮的杏眼,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袖子,软声开口:“哥哥,你小时候教导过我,锄强扶弱是义事,既是义事,你应当不会责怪我的吧?也……也不会把我明天要入宫的事情偷偷告诉父亲吧?”
  被自家妹妹反将了一军,沈钦禁不住低笑出声,他展了展被棠音揉得皱成了一团的袖口,缓声道:“罢了,我不说便是。”
  在宫中救了个可怜人,又怕被父亲知道,还问他借男子的大氅,那想必是救了个被主子欺凌的小宦官。
  毕竟父亲最是厌恶宦官当政,连带着对宫中寻常服侍的宦官亦是十分不喜。若是此事被父亲知道了,定是要生一宿的闷气。
  他虽对宦官不曾有什么偏见,但也怕棠音心思纯稚,被有心之人哄骗,便又叮嘱道:“宫中世故繁杂,人心惟危,眼见未必为实,虽说锄强扶弱本是义事,却还是得多留三分防人心思,不要一味偏听偏信。”
  棠音听着似懂非懂,但为了哥哥承诺的厚狐裘,便也乖乖点头道:“棠音晓得了。”
  *
  一夜很快过去。
  如今天子虽已有数月不朝,但百官们却不能因此怠慢。因而天际刚泛起鱼白时,沈相的车辇便已早早驶离府中。
  棠音穿着一双软底绣鞋,踮着足尖攀在窗口上望了半晌,直到连随车小厮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这才悄悄出了自己的闺房,拉上了荣满与檀香,复又踏上去宫中的车辇。
  两人皆是得了棠音的话,发誓要将此事保密不告诉老爷,但等车辇行了好一阵,宫门都遥遥在望的时候,檀香突然心虚起来。
  她隔着车帘小声问道:“小姐,这宫门口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个人去报信,被老爷知道您偷偷进宫去了,可怎么办?”
 
 
第11章 木兔   只要你来,多久都可以
  棠音正坐在车里剥着橘子,听到檀香的话,手指一颤,刚剥成花瓣形的橘子皮瞬间断开一角。
  她低头想了一想,心虚道:“就……就说我去找昭华玩了。反正,我今日出宫前也是要去昭华那一趟的。这可不能算是扯谎。”
  檀香听了,细想了一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
  若是去寻姑娘口中这位,老爷知道了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檀香遂安下心来,不再多劝。
  马车碌碌驶到了宫门前,荣满勒马,递过自家小姐入宫的玉牌给小吏过目。
  “原来是相府的沈姑娘!”守门小吏拔高嗓门念了一声,又将玉牌对着日光左右细看了一阵,这才让开了路:“请吧。”
  荣满倒没太过在意他这个举动,只是将玉牌收好,便又挥鞭赶马,如往常一般入了北侧宫门。
  他眼睛看着车前的路,自然没瞧见,棠音的马车刚驶离宫门,便有一宦官打扮的人自暗处现身,塞了一包银子给那大嗓门的小吏。随后脚下生风,鬼鬼祟祟地顺着道旁小径一路快走,直到承德殿前方才停下。
  承德殿,是太子在宫中的居所。
  他进去的时候,李行衍正坐于书案上,捧卷细读。
  听得他打帘进来的响动,这才缓缓搁下古籍,淡声开口:“如何?”
  露月的天气里,那小宦官跑得冒出了一脑门的汗来,但语声却是喜的:“是沈姑娘进宫来了。今日娘娘未曾下旨召见,那想必是来寻您的。”
  李行衍眉眼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指尖轻抬,叩了叩深色的檀木书案:“她是爱香之人,西域进贡的那一炉‘南玉香’难得,去取一些燃上吧。”
  *
  而宫中另一处,沈棠音的车驾已于长亭宫门外停下。
  檀香刚将小木凳放在车前,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掀车帘,便见自己姑娘已亲手将车帘撩起,单手提裙,踏着脚凳下来。
  “我们来得这样早,天都还没亮透,他应当也还睡着吧?”
  沈棠音一道说笑着,一道抬眸向前看去。
  腐朽褪色的宫门前,晨光暗淡。姿容昳丽的少年拢着一身单薄斗篷,立在寒风里对她展颜而笑。
  露月的风将他身上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人却固执地立在原地,不动分毫。拢着披风的手指都冻得有些青白,也不知道是在原地等了多久。
  一瞬的恍惚后,沈棠音忙让荣满与檀香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了下来,自己则亲手将一个热好的银手炉塞进他怀里,焦切道:“外头风这么大,你等在宫门口做什么?万一我来得晚,或是,或是干脆不来,难道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李容徽双手捧着她递来的手炉,感受着那蒸腾而上的暖意,轻轻垂下长睫,语声微低:“我只是想着,若是你来了,我便能更早一些见到你。若是你有事不来……那我就多等一会儿。一日、两日,或者更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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