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明年我升二年级了,到时候让我奶奶去跟校长说, 让你也升二年级。要是再不行,我就让我爷爷去找校长。我爷爷是司令,校长不敢不听。”陈洪泽拍拍胸脯,向他打包票。
对于上学、升级毫无概念的程白杨,重重的点头答应了。他觉得能和陈洪泽一起上学,就是件有趣的事儿。
哭唧唧的小女生不好玩,尤其是最近吃了好几次亏,每次爸爸还凶他,有理说不清。所以他是男子汉,男子汉要和男子汉玩。
舒月给自己和两个小姑娘都换上了旧衣服,爬山怕弄脏,万一磨破了也不会特别心疼。
今天要去爬的枫波山,是军营、军属生活区和岛上原住民生活区交接的地带。军事管辖区域以后再走一公里,海边有几个连绵起伏的小山头,山上有一片小树林。
舒月特意带了一个小篮子,看看能不能采到一些野菜吃。她在京郊住了两年,做了几次直播,通过跟粉丝互动认识了不少野菜。根据粉丝建议,她做过苜蓿肉的馅饼,荠菜饺子,凉拌灰灰菜,味道还不错。
老规矩,首先还是跟孩子们讲规矩:“今天我就是领队,你们要跟紧我哦,不要乱跑,注意安全。否则,谁不配合,下次就不带谁了。”
程白杨就怕不带他玩,赶紧先表态:“没问题,大家都听小妈的。”眉头一皱顿了一下又问:“那我们听话的话,是不是应该有奖励?”
这家伙脑子转得倒挺快。
“晚上做豆角焖面吃。”对付吃货,最好的奖励自然是美食。
程白杨心里提了口气,暗暗发誓,豆角焖面一定要吃到,对陈洪泽说:“你跟紧我。”又对两个女生说:“你们也跟紧。”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程白鹭给了他一个“不爱搭理你”的眼神,却乖乖把手递给舒兰拉着。
舒月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不断行进,路线飘忽的四小只,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牧羊人。
牧羊人舒月想象自己手里有个小鞭子,一边扬着鞭子一边悠闲地数着羊,叽叽喳喳的嬉闹声仿佛是羊“咩咩咩”的叫声。
夏末的午后,骄阳似火,路上空荡荡的,不如唱歌解闷。
原主记忆里,《一分钱》、《北京的金山上》耳熟能详。别的儿歌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年代已经有了,不敢乱唱。
“小羊……小朋友们,我教你们唱《北京的金山上》吧,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完了咱们再一起唱。”
舒月:“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四个小孩打起精神跟着哼唱起来:“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舒月:“□□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
她的声音清脆柔韧,穿透夏日晴空,歌声悠扬飘散。四小只听了以后心情也欢快起来,积极的跟着哼唱。
一遍唱下来,舒月发现程白杨和陈洪泽简直没有五音可言,经常跑调,舒兰声音很轻,时有时无。而程白鹭一开始不好好跟着唱,最后唱的那几句却音色圆润清亮,最普通的哼唱也没破音。虽然发音不清楚,有些词唱得不对,没有任何歌唱技巧,但是以她钢琴九级的造诣,能听出来,程白鹭是个好苗子。
看看这清清爽爽、萌萌糯糯的小模样,说不定未来真能当个歌手或者演员。
小小年纪,能做到哭的时候目标明确,情绪收放自如,还真不简单。适合娱乐圈。
舒月突发奇想,也许自己能养成一个娱乐圈大佬呢。
如果长大以后,她没长残的话。
沿着海滩走到了枫波山下,很快便爬到一个小小的坡顶。
转身远眺,蔚蓝的天空下,大海碧波万顷,让人觉得大自然温情而博大。
第一次来海边,舒月觉得自己如浮游般渺小,这一次来,心境截然不同。她的生活有爱、有欢笑,也有期待,她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岛上的生活。
有时候也不自觉的想到,会在这里住多久呢?未来的人生是会一成不变,还是充满波折和惊喜?
未来,万事都值得期待。
她看着大海,仿佛看到海边有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正往大海深处走去。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般军属没人有闲情逸致来这边玩。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没看错!
舒月怔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这人要投海自尽吧!
那个年轻的身影还在往大海更深处走去,在她的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海浪向远处翻滚,又折返回来拍打沙滩,一次次翻滚,一次次拍打,人露在海水上面的身子越来越短,腰以下全部淹在海里。
眼睁睁看着人往大海深处一步步走去……
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情急之下,舒月往山坡下跑去,她把手中的篮子给舒兰,边跑边告诉孩子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海水中跑去,顾不上衣服会不会湿,她径直走进了海里。双腿在海水中感受到一股冰凉,心脏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整个脑袋都一片嗡嗡声,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奋力向前,去救人!
不管想投海的人是军属,还是岛上的居民,那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也许漫长的一生中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也许这个坎儿迈过去了,人生又是一片清风明月。
总之,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想死,因为什么想死,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海里的人越走越慢,慢慢停下了脚步,好像有片刻犹疑。可能思考的太沉浸,加之海浪的声音过大,她并没有察觉身后越来越近的舒月。
舒月不敢惊动她,她的位置海水已经到了胸膛的高度,如果被刺激之后很可能下意识做出过激行为,那样非但救不了她,还很可能把自己置于险境。
程白杨和陈洪泽也看愣了,没见过这种形势,随即惊慌起来,吱哇乱叫:
“我们怎么办?”
“我小妈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快去搬救兵吧!”
“对!我去找我奶奶!”
陈洪泽立刻决定回家找奶奶去,程白杨让舒兰和程白鹭别动,他和陈洪泽一路奔跑准备回去找方大嫂。
路上遇到穿军装的叔叔,不管是谁,先求救:“叔叔叔叔,快去海边救人!有人跳海!”
两个孩子神色慌乱,语气急迫,正准备去养殖场的郑水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大事不好!
“在哪儿?怎么了?”
程白杨指了指那边:“海边,爬山的那儿,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郑水清料想小孩能跑过来,应该不会太远,最近的就是枫波山。他也管不了养殖场的猪崽子们都在等他喂食,撒腿就跑。
程白杨和陈洪泽搬了救兵,还是打算回去告诉方大嫂。
等郑水清赶到的时候,舒月正吃力地扛着艾冬雪从大海深处往回走。
身形魁梧的郑水清因为长期跟猪崽子做斗争,身手矫健,跑起来健步如飞,三步两步便跑到舒月跟前。
舒月看到郑水清,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刚趁着艾冬雪犹豫、愣神的功夫,眼疾手快,半蹲下去把她扛到肩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竟然把人扛了起来。
肩上的女人一开始还在哭闹,舒月用严厉的声音喝止她:“别闹!我没那么大力气,你再挣扎的话,咱俩都得死!”
后来舒月也感觉到她全身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
一个浪冲过来,舒月只有脑袋露在海面上,艾冬雪见这阵势,也有些怕了。
刚才最后一刻,她突然有些犹豫、有些害怕、有些不舍得,正在努力下最后决心的时候,被舒月一把扛了起来。
生和死,就在一念之间。如果不是舒月,也许她就顺势把自己投进了大海。
她得知自己被救,想到刚才差点就死了,整个人后怕起来,胆子都吓破了,软成了一摊泥。如果舒月不扛着她,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舒月低着头,铆足了力气正在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沙滩的方向走去,她抬头看见郑水清,便看见了希望,向他喊道:“快来接着!”
郑水清这会也顾不得是男是女,轻轻松松便扛在肩上,把人放到了沙滩上。
舒月从海里走出来,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躺倒在沙滩上。
艾冬雪却小声呜咽起来,舒月也不去管她,任由她哭着。
郑水清坐在一旁,尴尬的脚趾抠地,只确保她不再有什么想不开的举动……
休息了片刻,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是咋啦?”
舒月勉力抬起脑袋,循声看去,是方大嫂来了,后面还有两只小尾巴。
方大嫂看到这三个人,立刻就猜到了故事。断然不可能是舒月和郑水清想不开,她走到艾冬雪旁边,问道:“咋回事?”
第38章 自我 赶鸭子上架。
艾冬雪被放到沙滩上以后, 彻底回过神来,嘴中呜呜咽咽,脸上涕泗横流, 听到方大嫂问她,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不住的摇头。
方大嫂看她哭得不答话,就过来看看舒月:“你没事吧?”
程白杨和陈洪泽也围了过来, 程白杨看她躺地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关切的问:“小妈,你没事吧?用不用我去叫爸爸?”
舒月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
她对他俩去喊救兵的行为表示赞赏:“你俩做得不错,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又问程白杨:“舒兰和妹妹呢?你们去把她们领过来。”一方面是把他们支开,不让小孩子掺和这种事儿, 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去照看一下两个小姑娘。
程白杨和陈洪泽闻言便飞快的往山上跑去。
郑水清看司令夫人已经来了, 他也没什么用处了,走之前忍不住朝舒月竖起大拇指:“舒同志, 你刚才真厉害, 没想到你还能把一个人扛起来。”
舒月挤出一个笑容:“幸好你来了, 不然我真撑不住。”又交待他:“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就当今天这事儿没发生过。”
郑水清点点头便走了,还有一猪圈的猪等着他吃饭呢。
虽然他长得体型彪悍,脖子上挂个金链子就能让人误以为是黑/社会老大,但是他性格却温和、老实, 舒月一说他就明白了。这事儿要传出去, 岂不是让人家女同志没脸在这岛上待了。
方大嫂听了郑水清的话,惊讶的看着舒月,“你真能把人扛起来?”结合两个孩子说有人要跳海、舒月去救人, 再看看一旁哭泣的艾冬雪,听到郑水清的话,她对整个过程也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舒月对自己刚才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有些震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扛起一个人。这会仔细打量了下艾冬雪,个子不高,身材很瘦,估计也就八十斤,才庆幸道:“幸好她瘦,不然我真不行。”如果换做一个一百二三十斤的,再怎么爆发,她都不可能把人扛起来,还走了那么远。
方大嫂再次看向她,心里不禁赞叹,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还这么勇敢。今天要不是她,艾冬雪就不会坐在那儿哭了。
她把目光转向事件主角:“到底咋回事?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艾冬雪哽咽,还是不答。
舒月恢复了些体力,起身走了几步,坐到艾冬雪旁边,朝方大嫂道:“先不问她了,让她好好哭一会。”
方大嫂笑了:“头一次听到劝人多哭一会儿的。”
舒月长舒了一口气道:“发泄出来就好了。情绪变成眼泪哭出来,就没事了。”
方大嫂:“那就哭吧。就是别想不开就行。有啥大不了的?”她最看不惯寻死觅活的女人,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懊恼。
艾冬雪没死成,又有些后怕,现在才发现自己并不想死。听到她们的话,突然又打开了闸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跑出来,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泪水一次性哭完似的。
过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寻短见丢人,不好意思起来,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月看她样子,就知道这会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不会再想死了,就是没脸见人。于是劝她:“你别有心理负担,别当回事儿。今天就当来海里玩了一趟。”
艾冬雪听舒月没问她为什么投海自尽,尴尬消散了大半。终于敢开口说话,问舒月:“你是程副团长家的吧?我之前听说过你,知道你饭做得好,我还学过你的衣服样子呢。”
舒月点点头。她不认识艾冬雪,艾冬雪却认识她。她之前一心悠闲地过自己的日子,在岛上认识的人不多,没在乎外边人说啥,现在看来自己貌似还有一些名气。
艾冬雪顿了顿,对着岛上令人尊敬的老嫂子,和刚刚救了自己的人,心里放轻松,有了倾吐的欲望,解释说:“我……我前几天钻了牛角尖,觉得活着没意思,这才想一了百了。”
方大嫂认识她,知道她是二团三连指导李永强的家属,随军来岛上三年多了,两口子没孩子。于是问她:“是李指导欺负你了?”
艾冬雪摇摇头,讲了起来。
她和李永强是同村老乡,还是小学同桌、初中同学。上学的时候互相有点好感,但是那时候也不懂什么感情。后来李永强当了兵,有人给他们介绍对象,一介绍就成了。
令艾冬雪糟心的,是她的娘家。家里姐妹三个、一个弟弟,她是老二。
嫁人算找了个不错的丈夫,可娘家还经常找她要钱,让她养家、养弟弟,父母还经常骂她没良心,说她不孝顺,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结婚后她靠着丈夫过日子,还管着家里的钱,不过因为经常贴补娘家这个无底洞,李永强就不再让她管钱,每月只给她买菜零花的钱。
娘家父母看给的钱越来越少,骂她的话就越来越难听。李永强对她的娘家也是不胜其烦,夫妻俩也经常为此闹矛盾。
结婚几年她也一直没怀上孩子,婆婆那边催得紧,她压力也很大,觉得对不起丈夫。
最近觉得这日子太没意思了,活着就是煎熬,所以钻了牛角尖,想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