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感谢费,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
回来时就真心诚意道了谢,之后又一再表示要给感谢费的柳观月一愣,“工作?”
燕行郑重点头,抬眸,一双偏浅金的琥珀色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她,神态专注到好像全世界只有她的存在。
在这样透彻纯粹的眸光下,柳观月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为自己刚才久不得回应,于是心里各种揣测对方是不是准备挟恩图报坐地起价的念头感到羞愧。
倒是旁边马大哈柳知汐一点没别的想法,而是积极开动脑筋,给恩公出主意:“燕哥你长得这么帅,身材也好,当然是要当网红啦!随便开个直播说说话啥的,粉丝肯定嗖嗖往上涨!”
燕行还在回顾“网红”这一词汇的概念,柳知汐就被他老姐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吃你的饭吧猪!一天天的就知道网红网红网红!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开小号搞直播去了?!”
否则怎么一开口就是网红?
想到这事儿就来气,柳观月辛辛苦苦挣钱养家,就是希望不要辜负了爸妈在世时对老弟的期待。
结果这小子倒好,年纪不大,梦想却很社畜—仅仅因为网红赚钱最多最快,所以他立志要成为一名网红。
甭看他今年才将将满十六岁,却是啥直播都搞过了,可以说“行业经验”十分丰富。
眼见着老姐有了头顶冒火的趋势,柳知汐暗叫一声糟糕!
瘦削的身体灵活到不像样,猴子似的端着碗就蹿了出去,躲到燕行背后探出个脑袋来辩解:“姐我是那种人吗?你还是不是我亲姐了!”
柳观月翻了个白眼儿,正是因为是亲姐,所以才这么怀疑好不好!
两姐弟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最后柳知汐以要找同学要老师上课教学视频补课为由逃进卧室了。
今天不是周末,为了防备家里的陌生人燕行,舍不得扣工资的柳观月就特许了老弟请假一天,不过该补的课还是要补上的。
没了熊老弟瞎搅和,柳观月趁着中午还有一点时间,认真给燕行做求职规划。
“要找工作的话,那你是什么学历?”
燕行想了想,摇头。
一开始柳观月还不太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等知道他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不、不会吧,怎么会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接受过......”
迟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柳观月皱眉:“你是不是混血儿啊?看你眼睛跟眉骨、鼻子,还有肤色,好像跟我们有一丢丢的不同?”
如果是外国人士,那又是怎么来的永久身/份/证?
要知道华国的卡可是全世界出了名的不好拿。
混血儿的概念在脑海中闪过,燕行觉得应该是比较符合自己情况的,因此点头。
毕竟他本身就是多人种后裔,与这颗星球来说,更是彻头彻尾的外星人。
柳观月露出了然的神色,同时也自行理解了为什么燕行长得这样,看起来教养也不错,却在华国流落街头了。
又问了他是哪个国家的,母语是什么,有没有本国学历。
对此,燕行一律摇头。
看他傻不愣登的,柳观月也分不清对方是真的没有还是为了什么故意隐瞒。
想想也是,彼此关系说起来也算不上多亲近,换了她她也是绝对不会多透露半点自己的信息。
柳观月干脆停止继续发问,转而把对方当成无文凭无技术的普通人考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多脑力工作你可能就没办法做了。”
而后又一一列举了一些职业,比如说餐厅侍应生,其实这个现在很多规范些的地方都是有相应学历要求的,不过柳观月觉得凭燕行的外貌条件,要去应聘还是有一定希望的。
但是吧,转念一想这人似乎有些傻愣愣的,真去做售卖微笑的服务行业,似乎也不太妥当。
中午休息时间有限,加上路上来回还要耽误时间,柳观月匆匆把自己能想到的工作岗位都给他写下来,让他下午自己考虑考虑。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柳知汐,或者用家里的电脑自行搜索了解。
————
结束每周一、二、三、四、五例行加班后站在公司大门口台阶上,看着外面璀璨的路灯,柳观月提着坤包,内心有些犹豫。
说实话,哪怕昨晚上她高速扫尾,白天里也正常上下班,看起来镇定自若,可哪个女孩儿刚亲身经历了那种事后会一点影响都没有?
即便嗜钱如命的柳观月也不能例外。
所以站在大门口亮敞的位置,她掏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要叫辆车回家。
叫车吧,公司在新北区,回家基本上要横跨小半个城市,费钱。不叫吧,除了坐地铁这一段路,剩下的现在晚上十点半已经没公交了,家所在的位置就是老城区里面,多少有点儿乱。
手机握在手里,低头按亮,刚好界面上跳出一条自动推送的社会新闻:#半夜乘车女孩儿失踪三天后,尸体于XX处被公厕环卫工发现#
柳观月:“......”
手机重新塞进包里,柳观月搓了搓手,决定下了地铁还是扫个小紫车骑回去吧,转走大路,听见声音就拼命蹬车!
要是蹬车都蹬不过?
那就扛起自行车砸人!
哒哒哒刚下了台阶,一转身,旁边发现一人多高的绿植下站着个人,把柳观月吓了倒抽一口气,往后退的时候脚踝拐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对方依旧站得跟木头桩子一样,没说伸手去扶她一把,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她。
踉跄着站稳了定睛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柳观月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同时没好气地斜了男人一眼:“怎么是你?”
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是他就是他了,他还能是谁?他又为什么是他?他怎么就不是他了?或者他应该是谁?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深思一番,居然如此复杂难辨。
燕行踌躇片刻,决定还是选择最保险的应对方式:沉默以对。
好在柳观月早在中午的谈话中就对这人的“沉默是金”具有深刻印象,随口抱怨完也没指望得个什么非同寻常的答复,很是自然地甩着包往左边地铁站的方向走,一边侧头对他说话:“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个问题就简单了,燕行暗暗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跟在她旁边,语气淡淡地说:“来接你。”
一点没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有多暧昧。
柳观月缺是实实在在地惊了一下,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儿那啥意思。
别误会,她不是想着自己貌美如花身材窈窕多么多么玛丽苏,单纯就是下意识产生一个想法:别是兜里没钱,想要对老娘使美人计叭!
这也不能怪她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人品不信任,而是穷到了灵魂里的社畜潜意识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万事发生的瞬间,反应神经直奔“钱”题。
柳观月暗暗警惕起来,暗中观察男人面上的反应:“你是担心我遇到危险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扶我一把?”
#猫猫试探.jpg#
燕行直白地看她一眼,“因为你刚才不需要扶。”
要摔倒,所以会扶。
不会摔倒,所以不扶。
很符合人类行为的逻辑,为什么还要单独问一下?
脑子里转了一圈,燕行怀疑这就是普通人的社会交流日常吧。
#学到了.jpg#
就现学现用这个角度来看,燕行无疑是学霸级别的,所以他礼貌性地赞美对方:“你穿着高跟鞋也不影响身体的平衡能力。”
说完,看着她,等对方对这句礼貌性赞美的回应。
两人大眼瞪大眼。
柳观月抿了抿唇角,试探着说:“......谢谢?”
板着脸的某人明显松缓了面部神态,客客气气正儿八经回到:“不客气。”
这对话的走向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不过柳观月也算是确定了对方特意来接自己下班,真的只是纯粹为了她的安全问题,而不是耍着其他花花肠子。
好叭,其实也不是所有成年人都是她这样的钱串子。
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憨是憨了点,人品还是很优秀的!
第6章 爱哭? 柳女士的爱好真奇特
深夜回家的路上能有个人品可靠,本身又武力值高强的人陪着,柳观月确实安心了不少。
至少不会因为在偏僻路段遇到零星几个陌生路人而一惊一乍地暗自绷紧神经竖起戒备,柳观月带着燕行往地铁站走,一路随口闲聊着。
鉴于燕行的沉默寡言,大多数都是柳观月在问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公司来的?”
“知道你公司的名字。”对随时可用精神力与网络信息接驳的燕行来说,要找一个地点并不难,差不多就是掏出手机搜一下地图导航的程度。
柳观月只当老弟还说了具体方向以及路线什么的,然后燕行方向感强。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走、的。”
“的”字有明显的停顿,一听就知道原本是一字回答,大概是说完了,觉得这样太生硬,于是临时又加了一字儿。
虽说加完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渐渐的,柳观月已经习惯他说话的方式。
还知道了自己问哪些问题他会回答,问哪些问题他会突修“闭口禅”。
人是木楞了点儿无趣了点儿,可对柳观月来说却是更让她安心的那种类型。
若是换个能说会道性子圆滑的,柳观月反而会觉得这人油嘴滑舌心思不少。
这一天晚上,燕行说了自己要做外卖员。
柳观月对此不置可否,反正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再则说,目前确实这个工作比较适合燕行的情况,要是以后不想做了,攒一点足够养活自己的钱后再换就是了。
因为身无分文,连晚上去接她下班都是靠双腿横跨大半个城市,柳观月粗略一估摸,怎么说也得走四五个小时。
有一、、感动。
虽然感动过后就是更深刻地感慨:人啊,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这一晚毫无疑问,柳观月又收留了救命恩人一晚,就跟柳知汐一个屋。
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单人床肯定不够,好在这会儿天气也不算冷了,他们又是在六楼,上下也不接湿气。
柳观月把自己房间冬日里用的铺在床边的脚垫长毛毯往老弟怀里一扔,再搬出一床被子,柳知汐就乖乖打地铺去了。
睡床还是睡地上,对于在战争中睡眠时间都极限压缩的燕行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区别。
所以他全程保持沉默,柳家姐弟俩怎么安排他就怎么接受。
*
再是能接受燕行这样的性格,柳观月内心里还是有些抵触自己家里多了个不太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上班的时候,她就见缝插针火速给燕行安排。
现代各种信息交流都很便捷,上午时柳观月就通过WX,与房东大致谈妥了楼上阁楼的租房事宜,中午回来就带着燕行往楼上爬了一层,去看房。
现在柳观月跟弟弟租住的老旧小区名叫民心花园,已经存在了接近三十年了,他们之所以租在这里,一来房租便宜,二来就是距离老弟上的十七中学比较近,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
这个小区前年就在说要拆迁,房东们做出租房都做得不太用心了,具体表现在签租赁合同时不敢签多了,都是一个月一个月的租。
在这个西南大都市打拼的社畜哪个不是成天累成狗?没有房的租房一族最怕的绝对就是搬家。所以如此一来,这个小区就不太好出租了。
空放着肯定是不行的,拆迁合同一天没签下来,空一天就是损失。
所以房东们普遍给出的租金都比较低。
对金钱OR便宜这两个词汇嗅觉格外敏锐的柳观月就是在两年前带着老弟从附近另一个小区搬过来的,租在六楼。
老房子不是电梯房,合法楼层就只有六层,即柳观月姐弟目前租住的那层。不过像这种老旧小区,楼顶都会偷偷搭个类似于阁楼的那种房顶房,既充分利用了阳台空间,又能起到防水保护楼下自家合法房产的目的。
没有房产权,只有使用权,还是不敢让城建规划那边知道的那种。
房东也是个厚道人,对于这种冬冷夏热,偶尔间歇性漏雨停水的阁楼房,给的价格很优惠,一个月750,水电气自理,有卫生间。厨房就是在外面露天的一个屋檐棚下,里面则是五十平左右,用木板简单隔出了一个一室一厅的结构。
这价在芙蓉市老城区这样一个有地铁、公交路线完善、有市场有学校等配套设施的位置上来说,绝对是便宜到家了。
更别说外面其他地方都是平坦的空地阳台,没人会上来打搅阁楼租客,就算是带个露天小院子了。
房东大姐用欣赏地眼光上下打量身形挺拔长得冷峻的燕行,一边跟柳观月说:“妹崽,大姐不是黑心萝卜,这个价拿出去随便让哪个来说,都是便宜到不摆了,对嘛。也就是晓得你这个妹崽规矩,不会乱来,介绍的房客肯定也靠谱,大姐才给优先带你们上来看。”
柳观月自然是笑盈盈地给房东大姐灌迷魂汤,完了估摸着燕行应该看得差不多了,就问他怎么样,喜不喜欢这里。
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个“固定营地”,燕行没什么要求,自然是点头。
租房的事儿就这么定了,柳观月帮着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然后火速让燕行搬了家。
——事实上燕行赤手空拳的,加上目前身上穿的那套,唯二的两套衣裳都是柳知汐昨天请假在家帮燕行买的。
很普通的衬衣长裤,穿在燕行身上却仿佛自带金钱光环,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哪家大师亲手设计的。
为此,柳观月还偷偷问过老弟,确定这就是某库一百来块一套的水货,这才放了心。
除此之外,就是同样为柳知汐同学在昨天特意外出为燕行购置的牙刷牙膏拖鞋毛巾等最基础的日常用品。
一个塑料袋就能提完,所以这个家搬得一点都不难。
中午饭依旧是柳观月打包带回来的。
柳观月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拿出二十五个小时去打工挣钱,一日三餐基本是随便糊弄。柳知汐则是早上吃路边摊,中午晚饭吃学校食堂,家里基本不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