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宁的时候苏语凝也去过诗社,可她学问不好,所以不喜欢去。
但是叶娇告诉她每年岁节前,诗社里都会宰了羊烤炙羊肉吃,她听着嘴馋就跟着一起来了。
切成薄片的羊肉放在岩板上炙烤,等烤出油之后就撒上些黄酒和盐粒,吃的就是一口鲜。
苏语凝盯着面前的羊肉,香气窜入鼻尖,馋得她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等终于能吃了,她夹起肉来放到嘴里,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叶兄在看什么呢?”
友人的声音传入叶嘉耳中,叶嘉才惊觉到自己竟然一直在盯着表妹看。
他立刻收回目光,“没什么。”
不止是叶嘉,自苏语凝坐下的那一刻,就不时的有男子往她那处瞧去。
吃过炙羊肉,三三两两的才子佳女围坐在一起或抚琴或作诗。
叶娇知道她不擅这些,于是道:“我带你赏梅如何,昨夜下了雪,落雪红梅一定好看。”
苏语凝点点头,还未等起身,一个着香妃色短袄的女子走了过来,朝着她浅笑道:“我是这清风诗社的创办人,姓陈名诗雪,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苏语凝。”苏语凝见她对自己笑,也朝她回了个甜笑。
“怎么从前都不曾见过苏姑娘。”
叶娇道:“这是我表妹,来麓安做客的。”
陈诗雪笑道:“原是这样,幸会。”
自苏语凝与叶嘉一起进来的时候陈诗雪就注意到她了,起初她还未放在心上,不想却看到叶嘉总不时的看向她,她心里才升起了危机感。
表兄妹的关系……
陈诗雪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苏姑娘府上是?”
叶娇翻了个白眼,“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与你有关系吗?”
陈诗雪见叶娇这么偏帮她,心中更是不安疑虑了起来,她心仪叶嘉已久,怎么能让这忽然冒出来的劳什子表妹横插了去。
苏语凝拉了拉叶娇:“表姐,你不要那么凶。”
陈诗雪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不由得皱起了眉,怎么瞧着好似有些不太聪明。
她想了想道:“无妨,我与叶姑娘相熟,不会介意的。”
“苏姑娘难得过来,不如与我们一起品茶作诗?”
苏语凝不想拒绝她好意的邀请,想了想道:“可我不太会。”
陈诗雪更加确定了,这个苏语凝就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空有这么一副好看的面孔罢了。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女子,不过就是男子的依附品罢了,但叶嘉刚才的注目还是让她觉得不舒服。
陈诗雪笑道:“无妨。”
她都这么说了,苏语凝也只能应下,与她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女子。
“眼下雪还未消,我们就以雪来作诗如何?”陈诗雪提议道。
几人应好,苏语凝紧蹙着眉,小脑袋里已经开始在使劲的想了。
叶娇小声道:“我帮你想。”
陈诗雪挽唇微笑,“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叶娇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她最是看不惯陈诗雪这种假模假样清高自傲的样子,对她一贯是冷言冷语的。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陈诗雪想不明白叶娇与叶嘉的性子怎么就能差这么多,叶嘉是翩翩公子,而叶娇却如此粗鄙,可偏偏两人是亲兄妹,她只能忍着。
众人依次作诗,终于轮到苏语凝头上。
她绞尽脑汁才磕磕绊绊说了一句,“雪落梅梢一枝寒。”还是之前叶娇说要带她去赏梅她才想到的,下一句却怎么也憋不出来了。
叶娇正想偷偷告诉她,陈诗雪笑意浅浅道:“苏姑娘想必文采斐然,叶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其他三个女子早在与苏语凝交谈过几句之后也觉察出了些不对味来,加上陈诗雪摆明了要刁难她,更是没人为她说话。
一直注意着这头的叶嘉忍不住走了过来,看着苏语凝皱着小脸苦苦思索的样子,心中生出不忍,朝另外几人道:“我表妹不擅诗词,我来代她。”
陈诗雪脸色变了几变,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叶公子来吧。”
而此时,周遭却想想了私语声。
“那位公子好像不曾见过啊。”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女子的交谈的声音都隐隐透着羞意。
陈诗雪顺着她们看去的方向侧目而视。
男子踏雪而来,身形颀长如竹,披月白的棉氅,眉眼俊美的好似从画中走出,周身透着清冷仙逸。
陈诗雪以为叶嘉这样的已经是出色,直到她看到了眼前的人。
苏语凝却忽然突兀地站起了身,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如翩然的蝴蝶一样,奔至了那人身前。
“清清,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语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早在苏语凝朝他而来的一瞬间,谢蕴清周身的清冷骤然消融,仿佛如春回大地一般温暖,他轻抚着苏语凝的发顶,浅笑道:“自然是来接妧妧回去了。”
他将人揽入怀中,占有的意味不言而喻,审视的目光则落在了叶嘉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成亲,可以准备好吃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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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苏语凝还是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被他像这样搂在怀里, 大氅罩住了她大半的身体,蕴着淡淡沉水香的暖意将她包裹了起来。
谢蕴清骤觉腰上一紧,细软的手臂环抱住了他, 他垂下眸, 对上小姑娘那双光彩盈盈的笑眼, “清清你身上真暖。”
跟在后面的夏云暗叹, 四姑娘的本事就是好,他眼看着少爷一路黑脸,不想四姑娘才两句话一讲,就让寒冰化作了山涧清泉。
谢蕴清指节微曲, 轻拭过她微凉的脸颊, 柔声道:“这会儿倒是知道冷了?那怎么也不在府上好好待着。”
他怎么不知道她何时爱来这些地方了,小姑娘贪玩, 却最头疼学习。
“是表哥与表姐带我吃炙羊肉来了。”苏语凝意犹未尽地抿了下唇。
谢蕴清微微笑起来,“原来是只小馋猫。”
远处亭内的人都看得傻了眼,这样清隽疏冷仿若出尘的男子,竟也会露出如此缱绻温柔的神色。
而看向怀中女子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着心头的至宝。
叶娇兴奋地一击掌,“这定是我那未来表妹夫了。”竟真像苏语凝说的那样俊朗好看。
可是, 不是说有腿疾吗?叶娇这才注意到他柱在手中的竹杖……她还以为是站不起来的那种。
周遭的女子听了她的话, 讶异过后或多或少都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陈诗雪更是有一瞬的尴尬。
想不到苏语凝竟有如此出众的未婚夫, 有如此珠玉在前,叶嘉霎时就被比了下去, 她却还在防范着她。
可苏语凝怎么瞧着都是一副痴愣的模样, 有哪个男人能不介意, 甚至还要娶她为妻的。
或许此人也不过只是肤浅看中她的容貌, 又或是看中她与叶家的表亲关系。
如此一想, 她又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谢蕴清对还躲在自己怀里取暖的娇娇儿道:“不介绍你的表哥表姐给我认识?”
苏语凝牵住他手,道:“我带你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提醒他,“你牵紧我,走慢些。”
谢蕴清扬唇,已经牵的够紧了。
叶嘉自最初那一下的愣神,再到看见两人之间的亲昵后,这几日烦乱的心思忽然就拨云清朗了下来。
枉他还自诩读书人,竟然也会因美色而多番窥视自己早已定亲的表妹。
真是枉为读书人,愧对这么多年所读的圣贤书,好在谢蕴清的及时出现,让他清醒了过来。
思忖间,苏语凝已经带着谢蕴清到了亭内。
她认真的向二人介绍道:“表哥表姐,这是谢蕴清。”
又转头对谢蕴清道:“这是我表哥叶嘉,表姐叶娇。”
谢蕴清朝二人微微颔首:“叶公子,叶姑娘。”
清冷含究的目光让叶嘉有些窘迫,拱手道:“谢公子。”
叶娇就一点不见外,笑道:“表妹夫。”
谢蕴清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浅浅一笑道:“妧妧这些日子在府上多有叨扰,有劳叶姑娘费心了。”
瞧瞧这话说的,还没成亲呢,人就成他的了,叶娇对自己的木头大哥深感失望,他要是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到现在她的大嫂还没着落。
苏语凝又高高兴兴的对他介绍亭内其他人,“这是陈姑娘,这是王姑娘,这是……”
还有两个苏语凝忘记姓什么了,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那二人道:“小女子姓蒋。”
“小女子姓许。”
苏语凝恍然记起,“对!是许姑娘和蒋姑娘。”
谢蕴清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掠过几人,道了声“幸会。”
陈诗雪道:“谢公子与苏姑娘都不是麓安人吧。”
叶娇挑眉看着她,“江宁谢家没听过吗?”
陈诗雪一愣,江宁谢家,怎么可能没听过,江南四郡,属谢家与苏家为首。
难道,谢家,苏家……他们竟是……
陈诗雪不敢置信地瞪直了眼睛,她原以为苏语凝只是叶家的远房表亲,怎么忘了叶老爷还有一个嫁到江宁苏家的女儿。
叶娇见她这样就觉得心里痛快,一直阴阳怪气的不就是嫉妒她表妹生得漂亮,表妹夫又出挑吗。
明明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还非要装成温婉大方,也不嫌累的慌。
谢蕴清无意多留,拢了拢掌中的小手,道:“回去了?”
苏语凝点点头,吃完炙羊肉她便已经觉得无趣了。
谢蕴清解下大氅要给她披上,却被苏语凝按住了手,“不行,你会冷的。”
“我不冷。”谢蕴清笑道:“倒是你,怎么出来也不知道穿上斗篷。”
苏语凝皱了皱鼻尖,“我忘了。”
谢蕴清无奈摇头,果真还是只能将人放在身边,他时时刻刻看着才能放心。
谢蕴清继续解下大氅,苏语凝却拉起他的手臂往他怀里钻了进去,仰着头笑吟吟道:“这样咱们就都不冷了。”
纤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谢蕴清微暗了眸光,揽住她的盈盈一握细腰,淡声道:“走吧。”
回到叶家,叶娇就难掩兴奋的拉着苏语凝回屋咬耳朵。
“我瞧着,表妹夫对你可真是十分上心呢。”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她看了都忍不住要脸红。
苏语凝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早告诉你了,清清最好了。”
叶娇点头表示认同,她听母亲讲了谢二公子的荒唐事,愈发觉得谢蕴清好了,苦苦痴恋表妹那么多年都不变心。
“他的腿能站起来呀?”叶娇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纷呈。
那洞房花烛夜岂不是……她看着不谙世事的表妹,忍不住操起了心来。
“能的。”苏语凝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是不能久站,而且今天天还那么冷,又走了那么久,清清的腿疾一定又要犯了。”
“我去看看他。”苏语凝越想越不放心,不等叶娇说话就起身跑了出去。
不想半道却被苏谕齐给逮了个正着,“妧妧来的正好,爹爹正想去找你。”
有日子没见女儿,他也甚是想念,笑道:“来陪爹说说话。”
要是往常,苏语凝就高高兴兴的去了,但她此刻惦记着谢蕴清腿,于是道:“爹爹,我能一会儿再来陪你说话吗?”
苏谕齐不解,“你要去哪?”他还以为女儿是来找自己的,竟然不是。
苏语凝道:“我去看看清清。”
苏谕齐这颗还想着父慈子孝,儿女承欢膝下的老父亲的心当即就裂的稀碎。
“他有什么好看的?是多个鼻子还是少个眼睛了?”
浑小子,还没成亲呢,就将他女儿骗的没了魂。
一想到离婚期只剩不到两个月,而他千娇百宠的女儿就要被谢家小子得了去,他心里就没着没落得不是滋味。
苏语凝歪头不解,“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多个鼻子,少个眼睛眼睛……那不就成妖怪了,而且好吓人。
苏谕齐没回她的问题,神色严肃道:“别成天跑来跑去,过来,陪爹爹和你母亲说会话。”
苏语凝张望了一下西院的方向,又不敢违背苏谕齐的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了过去。
屋内,叶柔看着一问一答的父女俩,掩唇轻笑,妧妧摆明了心思都已经飘走了。
她将怀里的安儿往苏谕齐手里一放,佯怒道:“我抱的手都酸了,你也对安儿上些心,好似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苏谕齐抱过孩子道:“胡说。”
瞥见妻子戏谑的目光,苏谕齐咳了咳,看向神色恹恹的女儿,叹气道:“行了,去吧。”
苏语凝眼睛一亮,立马从凳子上起来,“爹爹母亲,那我走啦。”
说话间飞扬的裙裾已经消失在了门框处。
张氏将谢蕴清安排在了与叶嘉一个院子里,东边厢房正好还空置着。
苏语凝去到时两人正坐在屋内闲话。
谢家世代以经商为主,叶嘉原以为谢蕴清也定是只识铜钱的生意人,却不想他对八股制艺也如此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