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大宋疆土分了十五路,雁门关在河东路代州,段誉没去过北面,不过乔峰曾数次出入雁门,当然知道该怎么走。
一路上,段誉不曾费心思,只跟着乔峰就是,一路好酒好菜,大吃大喝,沿途若听说哪家为富不仁,就去劫富救贫拿点花用。
两人脾气颇为相投,加上乔峰以前做帮主的时候,走过这段路,知道沿最好的酒家客栈,段誉这一路玩得不要太开心,以至于到达雁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雁门关乃在两座山峰相夹之中,周围山峦起伏,群峰峭拔,易守难攻。
此时已到秋季,衰草连天,北雁南归,雁门关内外一片萧索。
大理四季如春,山坡地势较缓,段誉还第一回 看见如此险峻的地势,四周望去,晕头转向,不知所之。
乔峰四下眺望了一番,十分有经验的指着西北面道,“当年汪帮主他们再次伏击,必寻得一处最占地利之处,那一处山行颇佳,十有八九在那边设伏。”
“好,我们就去那边看看。”段誉点头,关外风大,她此时穿的是新买的狐氅,这种毛绒绒的衣服她还是第一次穿,十分新鲜,蹦蹦跳跳的往乔峰指的方向走。
第二十八章
段誉走到乔峰所指的山侧,果然见一块大岩石,这个应该就是之前听故事里,埋伏的那块岩石了。
岩石侧往前是山道,旁边是山谷,云雾飘飘,看不出有多深。
“应该就是此处了。”她身后,乔峰声音沉郁道。
段誉回过头来,就看见乔峰背对她,望着另一次的山壁。
那块石壁天然平整,中间却尽是斧凿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故意将上面的字削去。
乔峰最后的希望灭绝了,忍不住仰天长啸。
声音悲戚,声传遍野,上通九霄。
段誉在他身后,皱眉注视着削去的石壁。
“我果真不是汉人,”乔峰道,“这里娘亲被害死后,爹爹就是从这里跳崖自尽,但跳崖过后,却不忍心让我同死,将我抛上来。”
他声音低沉,也不知是说给段誉,还是说给自己。
“我要下去瞧一瞧。”乔峰道。
“嗯,”段誉理所当然点头,“的确该去看看。”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等,若是我一日都为回来,你就不必在等,自己回去吧。”乔峰道。
“为什么在这等你?”段誉纳闷的看向他,“你不准我下去看你爹娘的样子?”
“并非如此,”乔峰道,“只是这山陡崖险,底下不知有多深,是什么情况,你不必同我下去冒险。”
“这有什么,”段誉摆手,“你轻功还不如我呢,我一起下去,说不定还能拉你一把。”
乔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我们一道下去。”
跳了才发现,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吓人,穿过最上一层的云雾,底下虽深却一路有凸石矮树可以攀住,两人轻功具佳,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崖底。
山崖底下,却与想象大为不同,乃是草坡湿地,野花点缀,清幽幽的一片清静之所。
只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尸骨,只有略软的腐殖泥土地。
乔峰低头跪下来,心里怀疑这样的环境,三十年过,尸骨都化为泥土,再寻不得,忍不住以头抢地,悲痛万分。
段誉却被山崖边阴影处的土丘吸引过去,土丘上插了一块石片,上面刻的字已经不甚清晰,但却隐隐能看出是契丹文。
她伸出手指挨个一边摸索,一边把笔画画在地上辨认,只是时间着实久远,许多字已经缺了笔画,进展十分缓慢。
等乔峰收拾好心情走过来,段誉都才写出了三分之二。
“这是什么?”乔峰蹲过去问。
“这是契丹文。”段誉嘘了口气,“这是一块墓碑,一个女子的丈夫所立,只是女子和她丈夫两个名字,我却有些读不出来,只看得出立碑之人姓萧。”
“萧?”乔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姓,就产生了难言的情绪。
“辽国皇帝姓耶律,皇后历代出自萧氏,将项满朝,这萧氏一族,在辽国算是名门望族,且这契丹与宋大不相同,同姓之人必定同族,”段誉站起来道,“奇怪,萧家满门具贵,怎么会有萧氏一族的人,将自己的妻子葬在这种地方。”
乔峰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荒谬,但又忍不住希望是真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
“你爹可能还活着?”段誉直接了当道。
“可是,他如果活着这许多年,为何不愿见我?”乔峰道。
段誉没有就这个猜测说下去,毕竟毫无证据,她转说起另一件事,“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什么?”
“智光和尚不愿吐露带头大哥是谁,说明这位一定是江湖名宿,身份地位高,且很受爱戴的那种,”段誉道,“当初现在看来是场误会,而且他们都将你养大,又说过要留下石壁上的字,让你知道真相,那这些人都不会铲除石壁,是谁这么做的?他又是为了什么?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带头大哥,必然光明磊落人品极佳,才让无论智光大师,还是赵钱孙不愿说出他的名字来,他与我父乃是误会,觉绝不存在私仇,”乔峰也思索起来,“那么定是有一个人,让他信任的人,这样告诉他,于是让他相信。”
“辽人入中土抢夺少林寺秘籍,”段誉轻轻一笑道,“这种消息,乔大哥你说会告诉什么人,且坚信这个人会阻止?”
“少林寺高僧,”乔峰低声道,“三十年前的,方丈或者各院院首。”
“这就很奇怪了,对吧?”段誉道,“没道理少林寺听了话,一个人都不出,却让人家隔壁的江湖好汉帮忙,而且还让人家领头。”
“所以,少林寺的一定是带头大哥。”乔峰道。
“三十年前就出名的少林和尚,并不算多,而且年纪还比智光和尚小那么几岁,”段誉道,“要是李袖哥在就好了,他对中原武林人物,如数家珍,肯定能猜中带头大哥是谁!”
“不过,这件事关键是,告诉少林和尚真相的那个人。他也是知情者,也是最有可能来铲除石壁上字迹的,但他到底是勿听谣传,还是故意为之,却不能知晓了。”
“不,他一定是故意的,”乔峰沉声道,“若非是说得明明白白,有证据出示,时间地点清清楚楚,那一群人才会远赴雁门伏击。那些人包括带头大哥,细较起来,都算是事出有理,唯有造谣的那人是真正的大恶人!”
毕竟过去许多时日,乔峰又非弑杀之人,当初在丐帮总舵陡然听说阴谋,积蓄的那股郁气消解不少,此时虽然心中仍然有恨意,但也理智许多。
“正是、正是,”段誉连连点头。
系统总是不显示任务完成,段誉心里倒是有点数的,毕竟是奖励ssr的任务,肯定很难。
果然是一环又扣一环,牵涉到三十年前的旧案。
她心中猜测,也许需得把当初造谣的人找出来,才能算。
“我们回去后,先去找香帅他们可以吗?”段誉道,“香帅的义弟李袖哥,知道许多武林密事,先向他打听一下当年带头大哥的可能人选,我们再去少林寺如何?”
“段妹子,”乔峰看着她,郑重道,“先前你千里传讯,又陪我同赴雁门关,一路上对我多加开解,如今又处处为我打算,乔峰此生都不忘你的情谊。”
“那此番事必,乔大哥可想去大理看看?”段誉心中一喜,觉得护国大将军人选定了。
“小丫头,我们契丹的男儿,可不兴入赘,”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将下一道雄浑的声音来,“你要愿意陪峰儿塞上牧马,倒是可以嫁给他。”
嫁嫁!
她听的是什么?
加、夹、假还是
段誉瞳孔地震。
精神地震。
全身地震。
好吧不是她全身地震,是从上面跳下来的人,双足落地,气势磅礴,震得地面都颤抖了。
这个跳下来的人,这张脸,这就是乔峰的亲爹啊!
别说段誉认识乔峰,就是不认识,两人站在一起,全天下都得说,这俩必须是亲父子。
“误会,误会,”段誉双手拒绝。
“你你真是我爹爹?”乔峰颤声道。
“好孩儿,我正是你爹,”萧远山大笑,扯开胸口衣襟,露出刺花狼头。
乔峰亦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的刺青,“爹!”
“峰儿!”
“爹!”
两人相互对视,仰天长啸。
萧远山这才转过来看向段誉道:“小丫头,你先前说,雁门关伏击一事,是背后有人阴谋,是不是真的?”
“推论是这样,”段誉道,她心里有些警惕。
乔峰的爹看上去容貌虽同他相似,但性情却大为不同,一双眼睛有种凶悍的野性。
萧远山低头沉思沉思沉思
乔峰忍不住开口,“那个,是我娘的墓吗?”
“正是,”萧远山回过神来,“当年我从山上摔下不死,你娘却已经逝世了,我万念俱灰,就将你娘埋在这儿,去了中原。玄慈那老和尚,竟然将你交给一个农夫养育,我怕他们发现我不死要来杀我,便不能现身,还让你改了跟那农夫姓乔。”
“玄慈方丈也是受奸人蒙蔽,乔三槐公对孩儿很好,这些年少林寺的众僧对孩儿也多有照顾,”亲爹还活着,乔峰心中欢喜,便不想再计较,他看父亲目含杀意,便道,“不过,当年设下阴谋之人,却一定要寻着报仇的——爹爹,如此我该姓萧,叫萧峰罢。”
“正是,”萧远山先前虽不是没见过儿子,但碍于种种缘由,不便相认,此时相认却发现心情远比想象中激动,他点点头,“峰儿,咱们去找那带头大哥,逼问他真相,一定找到真凶,帮你娘报仇。”
段誉耳边响起一声轻鸣。她暗暗一看,解救任务竟显示完成。
完成了?
完了?
她看着眼前两父子,这算是“大战”吗?
这时候,萧远山看向段誉道,“峰儿,大理虽弱,这小丫头好歹是一国公主,又懂得我们契丹文字,对你也算有情有义,倒是勉强能配你。”
“伯父你误会了,”段誉摆手道,“我对乔大哥只是江湖道义,绝没有别的意思。”
“怎么!你瞧不起我们契丹人?”萧远山怒道。
“岂敢岂敢。”什么跟什么啊。
“那就是看不上我儿了?”萧远山更怒了。
段誉觉得,还是不要说话了。
“爹爹,我同段妹段姑娘只是朋友之情,”萧峰连忙道,“并无其他意思,你误会了。”
段誉左右看看,深觉得此地凶险,再留不宜。
既然任务完成,她还是溜之大吉吧。
将军将军也不要了。
不知道王宴瑜回去杭州没有,上次在丐帮见到都过去半个月了。
“乔萧大哥,你以后同你爹一道,我就不一起了,”段誉下定主意,向萧峰告辞,“我先走一步,绿水长流,改日江湖再见,再见。”
段誉飞快的跑起来,恨不得有个火箭,仿佛听到后头有大笑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她头一次出关,又不辨方向,周围人烟稀少,等发觉时,已经找不到雁门关在哪了。
她本来想回杭州,现在找不到方向,那就先随意的找了小镇,吃饭住宿,打听路线再说。
然后,她听到一个有趣的事,隔壁西夏的银川公主正在招驸马,
而这件事有意思在于,对方对驸马人选没有任何限制,不要国籍、不要身份地位,不要资产才华,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少年豪杰,都可以参选。
在见过西夏一品堂的人后,段誉实在不能相信,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十九章
听说西夏公主满天下招亲,段誉准备去看看热闹。
西夏国兵强马壮,骁勇善战,这几年更是大肆招揽武林高手,各类人才,显然雄心不浅,而西夏公主,既不取门当户对,又不选国内英才,遍天下发帖招亲,实在很有些古怪。
这一回,她吸取了去杭州的教训,每逢岔路、县城,都问清了路线再走,不过很快她就无需自己寻路。
此时离八月中秋极近,越是靠近西夏灵州,路途上越是热闹,武林人士,贵家子弟,各个打扮得衣服鲜亮,连武器都装饰一新,个别的少年还在脸上涂上脂粉,就像是要去选秀一般,她只需要跟着大部队,自然就能到灵州。
不过,人多了,相互间争斗摩擦也多,每逢住宿或者入饭店吃饭,总能遇见几个逞凶斗武的少年豪杰,打过之后,少不得添个熊猫眼或者淤青给自己装饰。
等到靠近灵州的关隘,她更遇见吐蕃武者守路,有什么“女过男不过”的规矩。
她自然毫无阻碍的过去,也看见许多武林少年被拦在外头,西夏既然纵容了吐蕃在本土耀武扬威,看来也是默许通过这种方式淘汰掉大部分的普通人。
等真进了灵州城,段誉又觉得,被淘汰掉的人,还是太少了。
满大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士们,实在让她打开眼界,辽国、金国、西域国家,各个风俗不同,打扮各异,披着虎皮熊皮的铁拳大汉,和头顶大包头,裹得一丝不露的西域小胡子,擦肩而过,真实的文化碰撞的具现。
当然,即使在如此多精心修饰的男士里,只是简单的头戴银冠,玄色剑袖的王宴瑜,却像是打了聚光灯一样闪亮,把其他人都衬成背景板。
先前在曼陀山庄时,王宴瑜多是轻袍广袖,仙姿飘飘,如今陡然间他一身劲装,英姿俊朗,段誉顿时觉得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