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也学少林武功?
花满楼将横在马上的青年扶下来,替他解开穴道了。
“多谢这位少侠相救,”从马上狼狈下来的青年,整了整衣衫,弯腰欠身向花满楼行礼。
他虽然满脸污秽,但显然家教良好,身姿动作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不必客气,”花满楼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来。
青年直起身来,第一件事,却是转头一拳,打向仍然坐在马上的尼姑。
那尼姑明明内功深厚,却被一拳打中,毫无反应的横着就倒下马去。
正站在旁边的花满楼,连忙伸手扶住她,“姑娘小心。”然后替她挡住了青年的下一拳,将她轻轻放旁边的凳子上。
“少侠你让开,”青年架起拳头,“他们是血刀门的恶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先前都是我武功不济,这才被他们抓住侮辱,此仇我一定要报!”
因为方才被花满楼搭救,这位青年虽然目中恨极,却还是耐下性子做出解释。
“我...我没有。”尼姑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
她看看花满楼,又看看段誉,满脸害怕,眼睛里却又不由自主的透出希望来。
“明明有人亲眼看见你女干杀了关家少爷,你还不承认?”青年怒喝道。
“我没有,不是我。”尼姑连连摆手。
这时,只听一声刀剑刺破,被张无忌一掌拍中的老和尚,被周止一剑当胸刺穿,仰面倒下去。
尼姑猛然睁大眼睛,过了片刻,见那和尚并没有起来,顿时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真的不是。”她看向那青年再次重申道。
“不是什么?”杨不悔大摇大摆过来。
在他身后,周止皱着眉,将剑上的血甩下来。
“表哥,表哥,”随着一串马蹄声,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你怎么样?”
“我没事了,”那青年扬声道。
只片刻,十来个武林人士骑着马,疾驰而来。
一个蓝衣少女从马上扑下来,不管不顾的直扑到那青年怀中,“表哥,我要吓死了,我要被你吓死了。”
青年顿时满脸怜惜抱住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笙儿,”又一个中年人也飞快下马过来,“你没事吧。”
青年忙道,“爹爹,我没事,都是...他们救了我,他们杀了血刀老祖,还抓住了那个血刀门人。”
这群人,主不主,仆不仆,那位长得漂亮的小姐,只冷冷的注视那个穿着仆役衣裳的小个子,而就武功来看,却也是那个小个子武功最高,只是他的样子,又实在不像做主的人。
青年实在不知该向谁说。
他爹倒比他干脆,目光一扫,就走到段誉面前,“在下水岱,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小儿。”
他是个长得不错的老头,身板硬朗,就是一把胡子全白了。
段誉略有些尴尬。
全程没说一句,没动一回手的人,就是她一个,但扮演小姐的殷离,也不太适合和这些人打交道。
“不客气,不客气。”段誉只好露出一个牙疼的微笑。
“您莫非是‘落花流水’的水大侠?”韩昭微笑着上前招呼道。
落花流水?
段誉有点惊讶,居然有人取这种名头,不怕打光棍...对了,这位有儿子,不是光棍了。
“正是,”虽然对着一个丑丫头,水岱任然十分客气,“这个血刀门的人,不知公子你们要如何处置?”
段誉此时已经发现事有蹊跷,只是心中却犹豫是否要救人。
她不太想节外生枝。
“此时之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也不知是不是察觉段誉的犹豫,花满楼开口道,“不如还是问清楚得好。”
蓝衫少女目光恨恨的瞪向那个尼姑,就像有深仇大恨一般,“能有什么隐情,此人乃是血刀门的人,平日里无恶不作,你们莫非是她的同伙?”
她此话一出,和她同来的一群人,便隐隐有些骚动。
“谁认识什么血刀门,”杨不悔顿时不干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张口就给人扣帽子,当小...当我是吃素的?”
段誉隐隐瞥他,看来杨左使家也没守他们明教禁令嘛。
“不知公子可否将此人交给我们。”这时候一个瘦削的老年侠士开口道。
他话中隐含内力,气势颇重,有隐隐威压之意,段誉顿时皱眉,只是她还未开口,韩昭已经上前一步道,“这位莫非是落花流水之首的陆大侠?”
“老夫正是。”老年侠士道。
“陆大侠当代大侠,自然懂得江湖规矩,水公子是我们救的,血刀门的人是我们杀的,此事,我们公子自有处置,陆大侠越俎代庖恐怕有些不妥当,传出去未免有损名声,想来您是不会这样做的。”韩昭微微垂首态度恭敬道。
平时被韩昭内涵的时候,段誉就很恼火,如果不是张无忌,就很想一拳把他锤到地里,拔不出来,但这会儿听到他内涵别人,不得不说,还是很爽。
“好啊,你们果然想要包庇这个魔女。”蓝衣姑娘三级跳,称呼已经从此人变成魔女了。
“我们的确萍水相逢,不过你们既然不相信,那我们现在就问她好了。”这些人要打,当然能打得过,但是就这蓝衣服说话,她就担心对方乱传谣言。
掺和都掺和了,段誉便也只好放下担心,看向那个尼姑,“我问你几个问题,姑娘你可以老实回答吗?”
尼姑狠狠点头,眼睛顿时湿润,“我都说实话,真的,请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段誉这才注意到,她虽然长相寻常,五官其实很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清亮,竟然有种照进阳光的味道。
“好,”段誉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狄云,我叫狄云。”尼姑道。
“你是血刀门的人?”段誉又问。
“我不是血刀门的人,我也不是尼姑。”
“你胡说。”水笙几乎跳起来。
“我没有,”尼姑...不,狄云道,“我只是为了避难。”
“那你为什么剃光头,还穿着血刀门的衣服?”水笙道,“你还...你还意图侮辱我!”
“我...我...我真的不是,我没有。”狄云口拙,由于水笙一口气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有点回答不过来。
段誉一向觉得男女平等,所以在这种问题上,她倒没觉得水笙说的侮辱有什么不对。
不过,看着狄云已经急得满头出汗,她还是耐下心来,“水公子,还没到提问时间,请等一会儿我问完话,你在说好吗?”
水笙被她一看,不知怎么,觉得心里一跳,就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段誉挨着问了狄云的基本信息,知道她从小无父无母,由师父养大,还有个师兄已经成亲,至于化生尼姑,她也讲得很清楚,她在一个破庙里,遇见了血刀门另一个厉害人物宝象尼姑,害怕被她杀死,这才改换了模样,后来她借机会杀死宝象,但由于身上的衣服破了,所以就穿了宝象的衣服,然后被误会为血刀门的人。
段誉相信了。
狄云的武功也就比刚才的老和尚低一线而已,要说她是少林寺的人,都比那所谓的血刀门可能。
“你胡说八道。”水笙跳起来。
“我真的说的都是实话。”狄云看都不看他,只盯着段誉道。
“我们都相信你。”花满楼怜悯而温和的说。
“是不是真的,只要你们去那间庙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杨不悔道,“还怎么这么多废话。”
“那你们跑了怎么办?”蓝衣少女道。
“我带着这小尼姑...不是,狄云姑娘,跟你们一起,这总行了吧。”
杨不悔此言一出,别说对面了,就是段誉都不由得侧目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闹腾的时候闹腾,但总的来说,都是好人的,当然了,他们四个加起来都比不上花花~
第七十七章
“看什么看, 不行吗?”杨不悔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发毛,顿时狠狠的一拍桌子。
“不是...”段誉顿了顿,“就是有点意外。”
除了, 没想到杨不悔这么有善心之外——
头发花白,脸色黝黑, 身高体壮的老妇,一脚踩在板凳上, 一手叉腰,一手拍桌, 气壮山河,段誉顿时有一种全身过电的酸爽。
这演的就不是大家小姐的嬷嬷,而是不知道哪个山头的土匪老大。
这种毫无伪饰的演技,一看就是一集不到就会被人戳破,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候被套话的龙套。
但她要直说不放心, 又有点伤害要求上进的小杨少爷。
毕竟, 杨不悔提出这个这个意见, 已经显得很懂事了。
“我也同去吧。”花满楼低声道。
段誉猛的看向他。
“请公子允许。”
段誉嘴唇抿了抿。
她很想说不允许,但是心里却知道, 只有花满楼去, 才能放心。
有句话,不怕贼偷, 就怕贼惦记。
就当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把这帮奇怪的武林人士当贼好了。
实在不怪她多想, 这群人显然脑瓜回路非常有问题, 不是她这样的正常人能揣度,还似乎挺有势力的。
现在牵连进来,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继续行侠仗义, 帮狄云主持公道,而是需要防着点他们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花满楼这样胆识、智慧、武功、决断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才能处理,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除了花满楼,剩下的人她都不能放心。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决定又是一回事。
她就是不乐意。
不想和花满楼分开,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段誉哼哼两声,“你跟我来。”
“你一定要去帮忙吗?”她带着花满楼走出老远,哼哼唧唧道。
“那位狄云姑娘,实在有些可怜,我的确希望能帮一帮她。”花满楼温声道。
“嗯。”段誉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答应了。
“我快去快回。”花满楼安慰她,“他们说的江宁府,离这里并不远,这件事也并不复杂,不过三两天功夫,之后,我会追上你们的。”
“也...不用赶得太急。”段誉低声道。
“不是,”花满楼展颜微笑道,“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快一些见面,不想分别太久,所以要快一点回到你身边。”
段誉...
段誉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想扮少爷公子了,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如果扮成大小姐,她现在就能亲他一下了。
结果,连手都不能拉,免得被人怀疑断袖。
就很郁闷。
这时候,花满楼轻轻将一块东西,塞进段誉手上。
段誉举起一看,竟是一枚精致的白玉连心锁。
掌心大的上等的和田美玉,在日光下光润细腻,花纹图案都很简洁,却有一种内蕴的美感,中央如同花纹的古篆,是三个字“花满楼”。
玉锁本身带着一点温度,但现在段誉觉得它简直热得烫手。
“你拿着这枚玉锁,可以在所有大通钱庄提银钱,或者找任何一家带有花家印记的店铺帮忙。”花满楼的神情很认真,很正经。
正经的,段誉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她迟钝了一下道,“嗯,我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
“...是。”花满楼的声音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有种故作的镇定。
“这种东西,你有多少?”段誉轻声问。
花满楼声音并不比她高,“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六位兄长,所以七枚玉锁,出自父亲早年得到的一块美玉。”
段誉觉得自己脸红得都要透出面具,但她表现得和花满楼一样镇定,“我知道了。”
她飞快的回忆,自己从头到脚,身上有什么可以送给花满楼的东西,她倒是有一枚刻着名字的印章,但是这个东西她还要用...
除此之外,就只有铜铃了。
虽然这玩意儿,价值好像不能和花满楼的连心锁相比,但毕竟还担了一个“玄学”的名头。
只是,这东西之前一直栓在她腰带上,她也不能肯定,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你把手伸出来。”段誉轻声道。
“嗯?”花满楼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来。
段誉把先前为了伪装,拆下来缠在手臂上的铜铃,飞快的扯下来,缠在花满楼右手臂上。
“这个就作回礼了,”段誉低声解释道,“虽然不如你的玉锁,但据说能带来好运气,你尽量一直带着,宁可信其有...”
“我一定不将它摘下来。”花满楼微微一笑,将袖子抖下来遮住,左手却忍不住轻轻抬起来碰了碰手臂上的铜铃。
段誉轻咳一声,抬高声音,“你快去快回,不要和他们过多牵扯,知道吗?”
“公子放心,”花满楼也微抬声音,欠身道,“也请您保重。”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花满楼叫她“公子”,段誉忍不住翘起唇角,她把杨不悔改变声音的药丸,一道交给花满楼。
“去吧。”段誉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大佬的样子。
...
花满楼就这样走了,和那群什么落花流水的大侠一道。
段誉扁扁嘴,坐回桌边,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习惯真是太厉害了,她现在都觉得,身边少了花满楼,就好像少了什么,花满楼理所当然的该陪着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