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姑娘会说,”顾惜朝笑道,“你本来可以,不在这里过生辰。”
“人的一生很短,如果可以,每一天都要珍惜,人的一生也很长,既然这一天已经如此,以后还有许多光阴,”段誉耸耸肩膀道,“虽然今年生日这么过了,有点可惜,但也不必为了这一天遗憾,以后再补上就好了,我要谢谢顾公子你,特意费的心思,让我有那么一点过生辰的感觉。”
顾惜朝秀眉压了压,突然一笑道,“请姑娘相信,今日的生辰,定会让姑娘你毕生难忘。”
......
九月的江南,已入深秋的季节,风卷着落叶,远山木叶的清香中,带着一点腐败的苦涩的味道。
花满楼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指轻抚着身旁的花瓣。
陆小凤上楼的时候,他就维持这个姿势,等他走到花满楼旁边,他仍然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敢打赌,你在摸这朵花瓣的时候,”陆小凤开口道,“心里想的绝不是这朵花瓣的柔软,而是另外一样东西。”
花满楼回过头来,面对着他,“陆小凤。”
“可惜,我不是你今天希望见到的那位佳人。”陆小凤摸着胡子道。
花满楼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站起来,来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他向来是很好客的主人,尤其是这个客人,还是他很好的朋友。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点心,每天都会买一份八宝桂花糕,”陆小凤在桌子边坐下来,“我原来还以为是笑话,原来你这里,还真的有一盘八宝桂花糕啊。”
花满楼仍然淡淡一笑,但陆小凤却能看出笑容之后的勉强,“所以,这是为某人准备的?”
“是,”花满楼缓缓一点头。
“但她一直没有来?”
“嗯。”
“看来,段少国主,并不是一个容易安定下来的姑娘。”陆小凤在桌前坐下来,桂花糕有很新鲜的香味。
他发现,花满楼似乎已经对那位大理的少国主,有了很深的感情。
“其实姑娘大多都是如此,他们不会轻易的选择你,然后一直乖乖的待在你身边,”陆小凤以过来人的态度道,“有时候会故意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来惹你生气,只是为了看你到底是不是在乎她。”
他很熟悉的在小楼里寻摸出一坛酒来,然后摆上两个杯子,倒上酒,“所以,别想了,喝酒吧。”
“誉儿,不是那样的姑娘,”花满楼没有去摸酒杯,“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就会希望一直开心,如果明知道一件事会让对方不高兴,那就不应该去做,她这样说,也一直这样做的。”
陆小凤顿时有如被人当面打了一拳,他郁闷的一杯饮尽,闷声道,“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姑娘。”
他所有的女朋友里,绝对没有一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满楼只淡淡的笑了笑,他本意当然不是向陆小凤炫耀。
“所以,那位哪怕那位霞儿姑娘对你牵肠挂肚,情深义重,帮你破了大通钱庄的案子,但你也毫不逾礼,避之不及,”陆小凤道,“就是因为,你也不想让她不高兴,对不对?”
“霞儿姑娘与我只是兄妹之情而已,”花满楼道,“你可不要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陆小凤顿了顿,又倒了一杯酒,“和你相比,我果然是个混蛋,段姑娘喜欢你,自然看不上其他人。你们一个情深,一个意重,果然相配得很。”
漂亮的女孩子,陆小凤自然不可能不惦记,但是显然,第一次见面段誉就对他毫无感觉,后来这个姑娘展现的战斗力,让他完全断了念想,甚至将她当做正在的朋友。
但不得不说,承认自己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对于陆小凤来说,多少还是有点郁闷。
不过,郁闷只一瞬间,在确信花满楼与段誉乃是两情相悦,他已经把先前对段誉的那一点点小心思抛掉了。
“恭喜你们,”陆小凤笑道,“若是你们成亲,定要请我一杯喜酒。”
他说这话绝对真心实意,周围的朋友获得兴奋,对于陆小凤来说,只会替他们高兴。
花满楼带着一丝微笑摇摇头,然后神色忧虑起来,“但我现在找不到她了。”
“你知道,之前发生了钱庄的事情,”花满楼继续道,“我一直走不开,所以传了信给她,但是信使回来却告诉我,她早已离开大理,回到中原,当时已准备到江南来找我,但是这两个月里,无论是江湖上,还是花家在各地的商铺,都没有一点她的行踪消息。”
“你要知道,你先前成亲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前不久我见到木道人,他还问你到底娶了哪家姑娘。”陆小凤道,“说不定,段姑娘以为你已经变心,所以伤心的躲起来了。”
花满楼神色紧了紧,甚至瞬间考虑了陆小凤的说法,等反应过来,才慢慢摇头道,“她不会这样做,她也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成亲的人是五哥,”花满楼道,“虽然江湖传闻有些太多,但她不会不确定消息就相信,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忍不住握住酒杯。
“担心什么?”陆小凤道。
“我从来不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花满楼道,“江湖传闻的出现也不会影响什么,如果有什么目的,那么就是误导她,我有些担心她,这件事,还有两次夜叉图的出现,都和誉儿正好相关,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针对她的阴谋...我本不该离开她的身边,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她的消息——我想问一问你,关于夜叉图,是否查到些什么?我知道,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再查它。”
他这几日已经深思了很久,才确定从这条线索查起。
.....
“你有没有想过,大理国主,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在火光映天,厮杀震地的背景下,顾惜朝对段誉说出这一句话来。
段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剑,突然问道,“公孙大娘,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成年:玉玉终于进入了成人世界,请为她鼓掌~~~
关于“+”号: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是故事主角的标志,相当于“死神小学生”的称号,不管是自愿非自愿,都会卷入这样、那样的事件。
关于大通钱庄:这是陆小鸡剧版,后面还会专门提到。剧情大概就是,花家的大通钱庄收到很多张票号完全一样的银票,发现是有人私自伪造了银票的印板,自己印了银票去取钱,最后故事追查的结果是,钱庄的大掌柜,和当地的捕头合谋。
总之让人有点怀疑。
关于陆小鸡:他真的就是出于礼貌,对玉玉想过那么一下下,毕竟我们玉的颜值放在那,我一直觉得,陆小鸡的底线是成亲,就是说朋友成亲之后的老婆,他不会主动去动,在那之前...对他应该不算事。
当然,他确定花花是很认真的确定关系,那当然就是另外一回事。
第八十三章
。
顾惜朝明显的愣了愣。
外面虽然厮杀声不断响起, 帐篷里此时开辟出一片安静的天地。
顾惜朝想过段誉一百种反应,却没想到她会转移话题。
“我想了很久,”段誉对顾惜朝道, “关于你用杜鹃醉鱼来试探我的事,我一直在想,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你在我面前说过两次‘再’,我破坏了什么计划, 我做了什么,我想了很久,然后,我只想到那天,红鞋子的三娘, 香兰笑, 还有之前巧妙的混合在一起的毒。”
“这样曲折的手法, ”段誉微微一顿,“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
“很精彩的推论, ”顾惜朝挑起眉梢, 眼神锐利,“不过现在, 段姑娘一定要在这个时候, 和我讨论这件事?”
“所以, 你承认了?”
顾惜朝呼吸一滞, 继而沉下脸来,“你想拖延时间?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因为, 如果是我,还愿意放他一条生路,但另外三个想要建功立业,在皇帝面前献媚的将军,恐怕就不会这样做。”
“所以,无情根本没弄错,”段誉盯着他的眼睛,“公孙大娘已经死在那个卖糖炒栗子的晚上,你本来就是骗温三娘的,所以再骗她一件事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改变她的结局。”
“...没错,公孙大娘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只好重新换一个人,如果上官飞燕说了太多的东西,我们和红鞋子的姑娘们,本来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不过,我也没想到,”顾惜朝轻轻一笑,似乎也不再担心时间,“你会把消息直接告诉六扇门,本来...你有机会将红鞋子,变成和珠光宝气阁一样,属于你的东西...
“只是,”顾惜朝向她走近,倾身向前靠近她,抬起一只手来,仿佛要碰她的脸,“好东西都送上门了,你都不收着。”
“这种作恶多端,行事狠毒的组织,我拿来做什么?”段誉抱着剑,蹭蹭的退后两步,警告他道,“别靠那么近。”
顾惜朝脸上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失望,“大理...把你教的这么天真吗?”
“你懂什么?”段誉看着他道,“一个真正的君王,可以凶狠,可以残酷,甚至可以无情,但不可以阴损,那些不过是小道,失于小道、机巧的人心太窄了,心窄的人,谁都不会服气。
“我要做什么,会光明正大的做,要杀人,也要光明正大的杀,我说的话就是命令,我所行就是正道,开天辟地,无人可挡!”
“所以,我永远不会用红鞋子这种组织,你明白吗?”
段誉目光灼灼,有让人不自觉要臣服的力量。
顾惜朝眼神微变,眼底惊涛骇浪,片刻才道,“明白。”
“大理如何,我如何,用不着你的评价指点,”段誉才不和他纠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针对花满楼?”
“原来...是为了花满楼?”顾惜朝不由得有些失望,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段誉盯着他道。
顾惜朝微微勾唇,“恩主说,想试一试。毕竟,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恩主想考察一下花满楼,这岂不是情理之中?”
段誉皱了皱眉。
“...用这种方法?”
“最简单的方法,”顾惜朝背着手,笑着看向她,缓缓倾身,唇角一抹笑意暧昧不明,“毕竟,那是男人最容易犯的错误,不是吗?恩主,作为段姑娘你的生母,自然不希望你遇人不淑。”
段誉呼吸一顿,顾惜朝再次把问题拉回主线。
生母。
“有十几年,从没见过面的生母吗?”段誉声音一沉。
“不管你相不相信,都不能改变事实,不是吗?”顾惜朝带着一分得意,他终于确定,段誉不是不在意,而是已经完全慌不择路。
他们的交锋,到现在为止,他终于占了上风,大获全胜,即使因此,他提前掀出底牌。
本来在计划里,他们不会这么早告诉她。
“恩主,都是为了你,”顾惜朝轻声安慰道,“她一直很想念你,只是为了大计不能与你相见。”
“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段誉低着头,声音有些古怪。
“当然是因为你——”顾惜朝一个音未完,突然警觉起来,过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段姑娘你,还是没相信我,是吗?”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段誉竟然还想套他的话。
“我对你们的恩主的计划,没有兴趣,”段誉面无表情抬头,目光没有一丝迷茫,“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
“她的确是你的母亲。”顾惜朝皱紧眉,沉声道。
“我不和你讨论此事,”段誉平静的看向他,“这是我的事...算了,我们还是回归逆水寒吧,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我都不会照着走。”
“她是为了你。”顾惜朝眼瞳冰凉的看着段誉,仿佛她是一个不知感恩,冰冷无情的人。
“我只听说一句话,”段誉毫不示弱的看向他,“所有口口声声为了别人的人,其实都是为了她自己。”
顾惜朝缓缓的挑起右边的眉,“你真的不愿意?...哪怕能够成为天下的主人?”
他的尾音高高扬起。
“我不知道你们拉别人入伙,是怎么做的,”段誉道,“不过,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天下的主人’你可真敢说,”段誉笑了一笑,“到如今,除了秦始皇,还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皇帝,敢称自己是天下的主人。”
“况且,我要得到什么,”段誉道,“从来不会等着别人施舍,我如果想要,我会自己去拿。”
“也罢,”顾惜朝站直展了展双袖,不得不说,段誉未曾因此被而被诱惑,让顾惜朝竟有一种猜中的,奇怪的愉悦。
“看来我没办法说服你了,”顾惜朝一笑,“不过,你现在能怎么做?去找戚少商解释清楚?他还能相信你吗?哪怕他就算相信你,又怎么样?你我都知道,你手里的秘密,对于大宋官家来说,是他最大的污点,所有相关的人,他都恨不得让人消失在这个世上。
“你知道这次围剿,朝廷不止派了黄金鳞、冷呼儿、鲜于仇三位大将,还有名满天下的‘捕神’刘独峰,你就算去找戚少商,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和他一起赴死而已...”
他脸上挂上胜券在握的笑容,“我想,段少君不会这么蠢,对吧?”
“我当然不会。”
“你最多,就是给他提供一点小小帮助,”顾惜朝道,“但也不足以改变他的命运。”